第24章 驕傲-24%
第24章 驕傲-24%
裴言下車的時候, 裴文州正在別墅前的花園裏修剪花草。
自打不問公司事後,他就找了些閑散的事來打發時間。
看起來修身養性了許多,與從前只談合同利益的樣子有些不同。
花園種滿了不同的花,一眼望去, 綠意盎然, 生機勃勃。
裴言遠遠掃了一眼, 找到要找的那個人,擡腳向他走去。
風拂過,枝葉發出沙沙聲響, 裴文州感覺到什麽,擡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一個平靜,一個面無表情, 略顯冷漠。
平靜的那個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複又低頭修剪起花枝, 邊修邊道:“來了, 先坐吧。”
他的身後擺着兩把竹椅,一個小茶幾。
裴言走到他身側幾步的位置,沒有坐, 淡淡開口:“找我什麽事。”
裴文州動作沒停,餘光看了一眼裴言,說:“還是那個脾氣。”
他終于修剪完畢, 站直身體從各種角度看了一遍, 直到滿意,才問起第一個問題:“公司最近怎麽樣?”
說話的同時, 他轉身在一把竹椅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壺, 不緊不慢給自己倒了杯茶。
“挺好。”裴言惜字如金。
裴文州聽完一笑,也不知在笑什麽。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這才擡起頭,借着陽光細細打量他。
裴言臉上的傷還沒好全,裴文州一眼瞧見,不由眯了眯眼:“怎麽被打成這樣?”
“讓了他點。”
裴文州又是一聲笑。
他吹一吹茶,慢吞吞喝下幾口,開口道:“那條熱搜我看到了。”
“私生子。”他一聲輕笑,“只有外人才會覺得你在乎這些。”
裴言皺了皺眉,眉宇中透出幾分不耐煩。
“聽說你最近交了個女朋友,叫簡月,是司衡的前女友。”裴文州放下茶杯,向後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長道,“你和司衡打起來,是因為她吧。”
被一眼看穿,裴言反倒放松下來,淡淡道:“那又怎樣。”
陽光有幾分刺眼,裴文州擡起一只手遮了遮,說道:“挺有意思,為了一個女人争成這樣。”
“你和簡月在一起的事看起來挺刺激司衡,逼得他做了不少小動作,連我這兒都不得清淨。”
“比如。”裴文州頓了頓,接着說,“他想方設法告訴我,你弟弟的車禍和你有關。”
等了這麽久終于說到正題,裴言的不耐煩微減,反問:“你相信?”
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司衡的觀察力可謂出色,他很聰明地找到了裴文州的軟肋,然後用這一點來借刀殺人。
可惜,司衡距離算無遺策還差那麽一點。
裴文州相信與不相信,都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不。”裴文州說。
他閉上眼睛,用擋陽光的那只手揉了揉額角:“這點判斷力都沒有,你以為我當年怎麽帶着亞恒往前走的。”
這個回答确實有些出乎裴言意料,他不動聲色地蹙了下眉,繼續問:“既然不相信,為什麽還要我過來。”
“自然是為了亞恒的事。”裴文州說,“司衡這些動作瞧着像是沖你來的,雖然對亞恒影響不大,但長此以往也挺惡心人的。”
他擡眼看他:“裴言,你接手亞恒已經五年,還不打算做點什麽嗎?”
當然打算做點什麽。
從他得到簡月的偏愛起,他就沒有任何顧忌了。
“三個月。”裴言說,“三個月後,他會一敗塗地。”
裴文州睜開眼睛。
他仔細看了他一會兒,坐直身體,将茶杯裏的茶喝完,說道:“看來你已經有計劃了。”
“挺好。”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不過私生子這詞不太好聽,有空的時候,發個聲明吧。”
他補充道:“我來寫。”
大衆對私生子的印象還停留在出軌産物,他親自寫一份聲明,至少能讓大衆知道裴言的出身沒有任何問題。
裴言的出身幹幹淨淨,對亞恒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裴言淡淡看他一眼:“随你。”
裴文州的意思他聽懂了,但聲明與否,他覺得無所謂。
反正時間會淡化一切。
反正簡月不會因此而薄待他。
正事談完,裴言沒有再待下去的興趣,他轉身離開,走了幾步想起什麽,又回頭看裴文州:“對了。”
“我和簡月的事,不管你支持還是反對,我都不會和她分開,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包括你。”
裴文州原本已經閉上眼睛開始小憩了,聞言又睜開眼睛,掃了他一眼:“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你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我不會過問。”
就像裴言從沒有在他這裏奢求過父愛一樣,他也從來沒有在裴言那裏要求過什麽父子親情。
現在的狀态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裴言頓了頓,輕笑一聲:“很好,很高興我們在這件事上達成一致。”
*
第十次按滅手機,簡月嘆了口氣。
這是一條裴言從別墅出來的必經之路,而她已經在這裏等了四十分鐘。
早上在亞恒她提起一起吃午飯的事,裴言卻說要去見裴文州一面,還對她說,放心,最多一個小時他就回來。
話是這麽說,可她就是忍不住擔心他。
裴文州那樣的人,對裴言沒有任何父子之情,萬一他真的相信了司衡的話,會對裴言怎麽樣?
一想到那些可能,她的心就控制不住地揪成一團。
她從助理那兒要來了地址,不想打擾裴言,就只能在他必經的第一個十字這裏等着。
這樣,他一出來她就能看到他了。
能看看他好不好,看看他有沒有事。
她向遠處望去,望着望着,一輛黑色的車緩緩出現在視線中。
她認出了那輛車。
簡月立刻站直,在路邊對着那輛車招了招手。
空曠的馬路上,一人一車實在太顯眼,黑車的主人很快注意到了她,車慢慢降了速,向路邊駛來。
簡月迫不及待地向那輛車走去。
她站在臺階上,看着車停穩,又迫不及待地去拉車門,彎腰看向坐在主駕的男人:“怎麽樣?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她的擔憂和關切溢于言表,男人被取悅,彎了彎唇,回答:“沒有。”
他看向她,擡了擡下巴:“上來,我帶你去吃飯。”
“可我的車還在前面。”簡月指了下正前方的車。
“你把鑰匙給我,我找人給你開回去。”他伸出手,“現在,上來。”
簡月想了想覺得也行,于是搭上他的手,坐進了車裏。
車重新啓動上了路,簡月看他幾眼,觀察着他的神色:“你已經解決了是不是,裴文州不能對你怎樣,是嗎?”
“準确地說,是他沒信司衡。”
他簡略地講了一遍在別墅外和裴文州的談話,最後道:“司衡很努力,大大小小的證據準備了不少,也僞造了不少,可惜這件事是無稽之談,裴文州根本沒信。”
确認裴言不會有任何事,簡月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客觀來說,能坐到總裁位的人都不簡單,司衡固然找到了裴文州的軟肋,可裴文州也不是那麽輕易就被挑撥的。
想真正瓦解一段關系,靠的不是一次猛攻,而是日積月累,滴水穿石。
司衡的失誤,就在于操之過急。
簡月:“那就好,既然司衡對你不客氣,那就別怪你反擊了。”
裴言淡淡一笑:“嗯,不提他了,我們先去吃飯。”
這會兒已經一點多,早過了飯點,簡月不由好奇:“去哪兒吃?”
“通幽處。”
這個名字很特別,簡月一聽就想起了那間茶館,更好奇了:“茶館?那裏還能吃飯?”
“一般來說不能,但* 我和老板熟一些,偶爾會去那裏吃,他自己做的家常菜,手藝還不錯,你可以嘗嘗。”
簡月覺得新奇,點點頭:“好啊。”
“你中午沒休息,先在車上睡一會兒吧,開過去還要一段時間,到了我叫你。”
窗外的景飛速掠過,簡月笑着應了聲“好”。
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卻半晌都沒有睡意。
腦子裏亂糟糟地閃過很多東西。
有昨天司衡對她說過的話,有司衡溫柔又猙獰的臉,有裴言提起的過去,還有今天早上因為熱搜而引起的一系列事。
一天內經歷了這麽多,一時讓她有種不知今夕何年的恍惚感。
她睜開眼睛,默默看了會兒窗外,忽然開口:“裴言,其實我覺得你是個很厲害的人。”
“你沒睡?”男人微微一愣,接着問,“哪裏厲害?”
“當斷則斷,敢于舍棄,舍棄後就絕不回頭。”她笑,“很果決,很清醒,我喜歡。”
“敢于舍棄?”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微微的笑意,似心情不錯,“怎麽說?”
“比如你父母,他們對你沒有愛,你就不會做無用的讨好,不會對他們投入感情,也不會給他們機會傷害你。”
有時候及時清醒地做出決定、不內耗、敢于舍棄,也是一種勇氣。
不值得的人就要立刻舍去,要驕傲地愛惜自己,而非讨好別人。
她是如此,裴言也是如此。
某種程度上,他們是一樣的人。
車內安靜了好一會兒。
良久,他回道:“你也是,很果決,很清醒,我很喜歡。”
最後四個字他模糊了重點,聽起來既像在說品質,也像在說她這個人,又或者可以稱之為一語雙關。
簡月耳根一熱,又不知怎麽接話了。
每次都是這樣,明明是她在誇他,最後卻變成她不知所措。
不過經過這些天的事,有一件事她可以确認。
——她從未如此慶幸認識了裴言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