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驕傲-35%
第35章 驕傲-35%
簡月醒來時, 裴言已經走了。
他在家裏留了紙條和早飯,她走過去看到,心上頓時被狠狠一撞,疼得厲害。
好像, 還是有點舍不得。
她本該在今天提分手的, 可想到昨晚男人動情的樣子, 又說不出口。
剛和他做完那樣的事就提分手,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簡月焦躁地揉了揉頭發,最後做出決定。
一周。
最後一周。
一周後, 無論舍不舍得,她都要提分手。
回家的路上,江穎打來了電話。
他們剛回江市,簡單收拾了一番便來問她的近況。
江穎說:“月月, 最近怎麽樣,還和裴言在一起嗎?要不要帶他來給我們看看?”
窗外忽然起風。
最後幾片搖搖欲墜的葉子被風吹落, 蕭瑟之意襲來。
她深吸一口氣, 回道:“不用了。”
平穩的心跳漸漸失控,變得急促,她捂了捂心髒, 輕聲說道:“媽媽,我們分手了,我和他……分手了。”
只剩七天, 早說晚說, 沒有任何區別。
後來江穎說了什麽她已經忘了。
只記得是類似于驚訝意外的話。
簡月随口應付幾句,渾渾噩噩地挂斷電話, 打開車窗吹了會兒風。
十二月的江市真冷啊。
冷風刮在臉上像鈍刀子一樣,割得人生疼。
她向上扯了扯圍巾, 蓋住臉,還是覺得冷。
連裴言給她織的圍巾也不能讓她感到暖和了。
裴言。簡月在心裏默默念他的名字。
七天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
最後七天過得很快。
她幾乎每晚都要去裴言家裏。
原本兩人一起在外面吃飯的習慣,也漸漸變成了裴言在家給她做。
她覺得自己的胃都要被裴言養刁了。
溫水煮青蛙,大抵就是如此。
她毫不懷疑,如果她再放任自己沉溺下去,總有一天她會變得離不開裴言。
她必須早做決斷。
第八天早上,簡月将自己所有的東西收拾好,臨出門前,删掉了門上的指紋信息,接着,她拿出手機,點開和裴言的對話框,發了五個字出去。
簡月:[我們分手吧。]
狠不下心當面說,只敢隔着屏幕說。
消息發送成功後,簡月收起手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
裴言是在辦公室看到那條短信的。
鎖屏上彈出新的消息提示,他順手點開看,看清楚內容後,男人臉上的表情滞住。
——竟然是簡月發來的分手短信。
幹脆利落的五個字,沒有解釋,沒有原因,她說:我們分手吧。
看到消息的第一眼,裴言以為自己看錯了,可無論看多少遍,發消息的人都是簡月,發來的消息都是分手幾個字。
他的心沉了沉,立刻撥了電話過去,想問簡月是什麽意思。
他抱着希望想問簡月,是不是在惡作劇,是不是在玩游戲?
她說分手是騙他的,逗他的,對不對?
她說過的,她會對他好,她沒那麽容易和他分手。
她說喜歡他。
她會……保護他。
可滿腔的希望和掙紮還是在冰冷的提示音下,一點點破滅。
簡月不接電話。
他連續打了五六個她都不接,最後他又發消息問她:[分手,什麽意思?]
為什麽要分手?
為什麽這麽突然?
是他哪裏做的不好嗎?
同樣的,簡月也沒有回消息。
裴言拿起車鑰匙,對着助理交代完公司的事,立刻開車回了家。
回到家,如他所想,簡月不在。
他換鞋向裏走去,發現前幾天簡月留下的東西都不見了。
她的護膚品,她的幾件換洗衣服,她用過的東西,都不見了。
幹幹淨淨,就像她從未在這裏出現過一樣。
裴言想到什麽,又折回到門口,查看指紋記錄,發現她連自己的指紋都删了。
她是真的,在跟他一刀兩斷。
不敢相信的事實終于在種種細節中被印證,被錘死。
簡月是真的要跟他分手。
為什麽?
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麽,是不是他哪裏讓她不開心了?
為什麽只是睡了一覺,過了一晚,昨天還在說喜歡他的簡月,今天就要和他分手,還斷得這麽徹底?
為什麽?
裴言沒有多想,拿上車鑰匙關好門,又開車去了簡月家。
*
晚上十點,簡月回了家。
她今天心情不好,在江邊坐了坐,又在外面游蕩了很久才回來。
跨出電梯的一刻,一道冷冷的、帶着壓迫感的視線撞上了她的目光。
簡月頓時僵在原地。
是裴言。
他站在她家門口,不知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等了多久。
想到手機裏無數個未接來電,她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
男人沒給她反應時間,上前拉起她手腕,将她帶到僻靜的樓梯間,堵在一個牆角,咬牙道:“說清楚,簡月。”
“分手,什麽意思?”
樓梯間沒有開燈,狹小逼仄的空間裏,只有一束月光從窗外落了進來。
借着月光,簡月發現他的眼眶紅了。
一向溫柔耐心的裴言,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這麽強烈明顯的情緒。
“電話不接,消息不回,我等了你十二個小時你才回來,你去哪兒了?”
簡月沒有掙紮,仰頭靜靜看他,說:“出去轉了會兒。”說完移開視線,不再看他,繼續道,“分手,就是字面意思。”
“裴言,我們分手吧。”
其實在她發出短信後,她就想過裴言可能會來找她。
她也想過等裴言找到她時,她該怎麽應對,才能顯得不那麽手足無措。
可真的到了這一刻,她發現自己比想象中平靜。
連心跳都是,一下一下,沒有任何起伏。
“為什麽?”
“因為我沒那麽喜歡你。你知道的,我們在一起前,我說了只是試試。”
應該是吧。
真正的喜歡,應該是不顧一切地想要和那個人在一起。
她從來沒有想過為裴言放棄自己的原則,所以說她沒那麽喜歡他,也沒問題。
裴言:“……”
良久,他說:“沒那麽喜歡我?簡月,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簡月沒有猶豫,看向他的眼睛,平靜又重複一遍:“因為我沒那麽喜歡你。”
男人死死盯着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不一樣的情緒,試圖找到她說謊的證據。
“那你沒那麽喜歡司衡的時候,怎麽不和他分手?”
簡月頓了頓,微微垂眼道:“所以,這就是我從上一次戀愛中學到的經驗,及時止損。”
“及時止損?”他低低笑了,笑聲悲涼,聽得她心裏發澀,“我是損?”
簡月沒有再說話。
分手這件事注定會有人受傷,她已經傷到了他,再多說也無益。
她的目的只是分手,而不是一遍遍傷害他。
她沉默,裴言卻不罷休,固執道:“我不同意。”
“分手,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沒用,只要我不承認,沒人會覺得我們還是男女朋友關系。”
在一起需要兩個人都同意,但分手,只要一個人就夠了,另一個人能做的,只有被動接受。
“這麽堅決?是我對你不夠好?還是我哪裏不如司衡?簡月,你說清楚。”
“不是,你對我挺好,你也沒有不如司衡。是我……”她頓了頓,“從來不會因為一個人對我好而喜歡他。裴言,我是認真的,我沒那麽喜歡你,我們不應該在彼此身上浪費時間,早點分手,對誰都好。”
此時此刻,簡月都要佩服自己的理智了。
明明之前想起分手還會偶爾不舒服,偶爾心髒刺痛,可真的發生在眼前,她發現自己的心髒一絲痛感都沒有,無論裴言問什麽,她都能冷靜反駁,從容不迫地回答他的問題。
慘白的月光落在地上,凄清孤冷,在她說出那句話後,裴言又沉默了。
漫長的沉默。
他不開口說話,也不放開她。
還是簡月先忍不住,說道:“放開我,我要回家了。”
裴言不放。
“浪費時間?”他聲音低啞地反問,“那你說喜歡我,算什麽?”
“你說以後會對我好,說不會傷害我,算什麽?”
“我們的第一次,算什麽?”
說到最後,男人的語速越來越慢,眼裏的情緒濃烈又深刻,好像是愛,又好像是恨:“睡完就跑,你把我當什麽?”
“在你心裏,究竟把我當什麽?”
簡月的心終于不受控地顫了一下。
他的語氣悲涼又絕望,好像最後一搏,執着地想要一個說法。
好像放下了尊嚴與驕傲,抱着最後的希望,來論證她在乎過他,她心裏有他。
她哽了哽,說不出話。
無論是傷害的話,還是安慰的話,她都說不出口。
遲遲等不到她的答案,裴言明白了什麽。
他緩緩收手站直,漆黑漂亮的眼睛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輕輕碎了。
他退後幾步,問她:“其實你根本沒有喜歡過我,是嗎?”
“你和我在一起,是為了報複司衡,是嗎?”
“現在他破産了,你的目的達到了,不需要我了,所以就要和我分手了,是嗎?”
簡月咬住唇,心髒突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
遲來的、後知後覺的痛。
痛到她說不出話。
不是的,不是的……
她不是為了司衡才和他……
而她的沉默落在裴言眼中,無異于默認。
冷冷月光下,裴言扯出一個自嘲的笑:“簡月,你沒有心。”
他說完立刻轉身,毫不留情地離開,再也沒有看過她一眼。
簡月捂着心髒,在牆角緩緩蹲下。
好奇怪,為什麽這麽痛。
剛剛都不痛的。
裴言……她和裴言分手成功了是嗎?
他再也不會來找她了是嗎?
她低頭緩了一會兒,等心髒不那麽痛的時候,取出手機借着月光,給姜予彤發了一條消息。
*
十點多,姜予彤剛剛洗完澡,手機就适時響起新消息的提示音。
她擦着頭發走過去看,發現是簡月發來的。
簡月:[國內太冷了,我打算出國散散心^_^]
簡月:[不用擔心,一兩個月我就回來。]
簡月:[有事随時聯系我,我會每天看消息的。]
姜予彤愣了愣。
出國?這麽突然?
可一瞬後想到她和裴言的分手,姜予彤又明白了什麽。
看來他們已經分手了……
只是分手就出國的行為,看起來像在逃避什麽一樣。
姜予彤:……
她放下手機,不由嘆了口氣。
*
第一縷天光投入房內時,裴言眨了眨眼睛,遲鈍地看向窗外。
天亮了。
他已經在這裏坐了一夜了。
很久沒有失眠過,他都快忘了這種滋味兒了。
心髒還是時不時地在抽痛,可抽痛的次數太多,他已經麻木,抽不出心力去管。
裴言垂下眼睛,大腦的程序告訴他這時應該吃飯了,于是他起身,走到廚房機械地為自己準備早餐。
準備好後,他坐* 在餐桌旁,舀了一勺粥喝下。
味道和平時的沒什麽區別,可在此時的他嘴裏,味同嚼蠟。
他喝了一口,心裏突然湧起深深的疲憊,覺得好累。
看不到盡頭的累。
一碗粥看起來不多,可他卻有種永遠喝不完的感覺,每一口都要逼迫自己咽下,要用盡力氣才能喝完。
裴言喝了兩口,放下勺子,推開了碗。
電話鈴聲在這時響起。
他的心一顫,下意識拿起手機,在看清來電顯示後,才驟然清醒,想起他和簡月分手的事。
都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在妄想這個電話是簡月打來的。
她說了,她做過的事從不後悔,她從不吃回頭草。
驕傲如簡月,怎麽可能為他破例。
……
裴言接起電話,SA輕快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早上好裴先生,您之前說要定制一對婚戒,現在我們的設計草圖出來了,您什麽時候方便過來看看?”
裴言:“……”
婚戒。
心上仿佛又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人狠狠劃了一刀,血流不止,鮮血淋漓。
是了,那時她說喜歡他,他還以為那是暗示他求婚的意思。
如今再想,什麽求婚,她根本沒想過要和他結婚。
他閉了閉眼,失控地用手捂住臉。
最初的最初,他不想草率輕易地和簡月在一起,就是因為他不想在簡月心裏只是“anybody”,只是随随便便的人,他害怕被簡月随随便便地甩掉。
可如今,他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還是……被簡月随随便便地甩掉了。
一想到這些,他就有種心髒被用力捏緊的感覺,痛得他喘不過氣。
空蕩蕩的房間裏,只剩下SA的聲音在一遍遍重複。
“您好,裴先生,聽得到嗎?”
“裴先生,您那邊能聽到我說話嗎?”
“您最近有時間過來看婚戒的設計草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