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刺客 眼睛難以置信地緊盯着她
第24章 刺客 眼睛難以置信地緊盯着她
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
出宮時因為化了妝、換了衣裳, 沒人将她認出來;在宮外,也按照阿傩的說法,往前直行小半個時辰, 然後很快便遇到了可以租用的馬車。
她給了車夫足夠多的錢,報了弟弟的住址,車夫篤定說沒問題,結果颠颠簸簸好半天, 把她屁股都要颠碎了,一下車竟發現不對勁。
她要去的是客寓,車夫卻将她帶到了一處酒肆門口。
長長的路邊滿是商鋪, 熱鬧繁華,琳琅滿目。行人幾乎摩肩擦踵, 挑揀着自家需要的物件、材料,到處是一派生機勃勃景象,即便被繞錯了路, 姜暖也暫時按下暴躁, 扭着脖子四處張望良久,像個好奇的土包子。
車夫并不是有意的, 弟弟所住的客寓與眼前酒肆同名。
姜暖撅着嘴嘟囔了幾句,下意識跟車夫讨價還價一番, 最後車夫同意繼續将她送到正确地點,不再額外要錢, 但要姜暖給他買一壺酒。
姜暖這才意識到, 自己現在可是有錢的主。她闊綽地掏出一串錢,讓他買了酒,還讓他沿路介紹介紹,假裝自己是從楚國初來乍到的外鄉人。
車夫得了錢, 高興得合不攏嘴,一路上滔滔不絕,讓姜暖對大半個鹹陽城都有了些了解。
她一邊聽,一邊将車窗拉開一條縫。
秦國的街道比她想象中更加寬敞井然,也富庶許多,秦人看上去都很勤勞,踏着上午的陽光行色匆匆。
就是少了點浪漫情調,有種不近人情的務實感,跟秦王身上的某種特質極其相似。姜暖甚至還用了十幾分鐘,來分析到底是這樣的王造就了這樣的國家,還是這樣的國家熏染出了這樣的王。
拐過幾條石板小路,馬車緩緩減速,最後停下。
車夫撩起簾子,告訴她到了,這回保準。
姜暖按着帽子,小心翼翼下車,西風吹得帽檐下紗幔向裏凹陷,她手挑起紗幔一角,朝匾額望了一眼,豔媚的容顏宛若驚鴻一現。
她重新放下薄紗,深吸一口氣,朝客寓裏走去。
這家客寓很大,幾乎能裝進去一座規模不小的體育場。一層和前廳是吃飯、喝酒、閑談的地方,這點與現代毫無差別,她看見不少人三三兩兩坐一桌,一邊聊天一邊吃喝。
其中不少人操着外鄉口音,想必此處主要接納他國來客,而且還都是有錢的主,衣着光鮮、出手大方,身上玉佩環珏叮鈴當當。
然而,全是男人。因此,姜暖的突然出現,就引來了極大的關注,更別提她身段極其婀娜,該豐的地方豐,該細的地方不盈一握,即便穿着曲裾也妖嬈畢露,很難不令人浮想聯翩。
她驀地有些慌了。
在現代社會生活久了,她對古代缺乏敏感度,此刻有點後悔沒雇剛才的車夫繼續陪着她。
不過秦漢還是很開放的,大家對她驚訝只是因為很少有女人出現在客寓,有也是舞姬或娼妓,而她看上去,顯然不是。
她又深吸一口氣,竭力無視粘在身上的諸多目光,快步走到掌櫃身邊,微微粗起嗓子詢問有沒有一個叫做趙璟的趙國公子住在這裏。
“有,有。”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面相精明,有着打理精致的小胡子,“姑娘您找他?”
“嗯。”姜暖簡短道。
“好好,我領你過去,他住在庭院那頭,你跟我來。”他說着,繞出櫃面,親自在前面帶路,時不時就回頭沖她和善一笑,小胡子跟着一翹一翹的。
過于殷勤,就很可疑。
“姑娘您認識公子璟?莫非……您也是趙人?”明顯的試探語氣。
姜暖從紗幔後瞄他一眼,禿嚕出一串東北口音,竊笑着反問他:“您看我像哪裏來的?”
老板整個愣住,這口音顯然他并沒有聽過。他的店裏天南海北住了很多人,他也對各種口音了如指掌,姜暖這種,他是真頭一次聽,一時間竟愣了神。
等到他回神想要繼續刺探時,已然有些來不及了,趙璟的房間就在前方,他讪讪地在門上敲了敲,半天沒人應答。
“奇怪了,今天沒出去啊?”他自言自語。
“你店裏住了這麽多人,誰出沒出去你都了如指掌嗎?”姜暖忽然警覺起來。
老板沒把她語氣中的警覺當回事,笑了笑:“人家這不是趙國的公子麽,是質子,我不得給人家照顧好了?萬一他出點什麽事,我可吃罪不起。”
倒也是這個理。姜暖也不胡思亂想了,從老板的話中至少可以得知,弟弟還活着。
“應該沒走遠,可能在後面那片柳樹林裏,那些公子哥沒事就愛坐湖邊看書、下棋,要不我帶您去?”
“不勞煩了,我就在這兒等他。”姜暖掏出一枚錢幣,放在老板手心裏,小心避免肢體接觸。
到底是商人,見錢眼開,笑呵呵離開了,期間又回頭張望了幾次,等他徹底消失在視野裏,姜暖才轉過身,在門板上輕輕推了推。
嘎吱一聲,門開了,竟然沒上鎖。
她連忙左右瞅瞅,見沒人,蹑手蹑腳推門進去。
房間很大,裝飾雅致,設備齊全。看起來弟弟雖然在秦宮裏受盡搓磨,在宮外的生活還是很闊綽的。
至少秦國沒有苛待他,抑或者,他花的是從趙國帶來的錢。
她慢慢關上門,腳步輕輕往裏走。廳堂裏套着一個小廳堂,案幾上有喝了一半的茶,見此她又松了一口氣,繼續朝裏走。
最裏面自然是卧房,幾件袍子淩亂地挂在衣架上,有一件還掉在了地;一套白色的裏衣,卷着幾只臭襪子,亂糟糟扔在床腳,似乎是今早換下來的。
手法确實是他的。就在姜暖倍感欣慰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一道陰影漫了過來,從後面撲向她。
與此同時,傳來了利劍出鞘的刺啦聲。
姜暖吓得哇哇直叫,頭都沒敢回,抱着腦袋縮着脖子就往旁邊躲,一不小心撞翻了地上水缸,嘩啦一聲,一缸的水都潑在了她裙擺,鞋襪也瞬間被浸透。
她腳底打滑地繼續抱着腦袋逃竄。忽然,身後動靜驟停,仿佛一瞬間行兇之人蒸發了。
她撲到一處屏風旁,戰戰兢兢扭頭回看,卻見一截劍尖,在瞳孔中放大、逼近,朝她直刺而來。
她不及t躲閃,本能地閉上眼睛,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下一秒,她只感覺面前一輕,想象中的刺痛并未發生。
她睜開眼睛,看見一個臉頰瘦削、眸中殺氣騰騰的男子,正以劍尖挑起她的面紗,劍尖距離她鼻尖,僅一個噴嚏的距離。
她登時抖如篩糠,剛想哆嗦着說點“壯士請手下留情,繞我一命”之類的話,男子卻倏地收回了長劍,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
接着,他踉跄着後退兩步,眼睛仍難以置信地緊盯着她。
“您……怎麽會在這裏?”他喃喃道,困惑地把眼睛眯起來,将她又打量了一遍。
姜暖只覺得他聲音無比耳熟,一定在哪裏聽過,可臉卻是全然陌生的,絕對沒有見到過。
況且他那樣的樣貌,但凡見過一次,肯定不會忘。
男子迅速收刀入鞘,像只敏捷的豹子,飛身閃出門外,轉瞬就不見了蹤影。
姜暖驚魂未定,連忙往回廊裏跑,在拐彎處,與一肩膀寬闊的高個子男子撞了個滿懷。
“姐?”頭頂傳下來弟弟的聲音。
姜暖擡起頭,對上他英俊年輕的面容,眼淚嘩嘩落下,一頭紮進他懷裏。
“嗚嗚嗚,太好了,你還活着——都給我急死了,我還以為你出事死掉了呢?”她重重錘了下他的肩膀,哭得梨花帶雨。
趙璟(姜承霄)嘶了一聲,肩膀抽搐了一下,姜暖連忙從他懷中出來,只見他呲牙咧嘴捂着肩膀,面色蒼白。
“要死也是被你一掌拍死的。”他眉毛聳動,有點痛苦地說,“我前兩天肩膀剛被刺了一劍,就在你拍的位置,本來都快好了……”
姜暖捂住嘴巴,發出一聲小老鼠似的驚叫:“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逗你呢。”趙璟苦笑一聲,故作輕松道,只是他似乎真的痛極了,故作輕松反而看着更痛苦。
姜暖心裏盈滿愧疚,更加眼淚汪汪了。趙璟警覺地四處看看,一把扯住住她手腕,将她拉入房中,從裏面鎖上房門。
“啊,這裏面不安全,剛才就有刺客襲擊我——”
“我知道。沒事,不是敵人。”他伏在門板上,屏息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門外靜悄悄,他面色和緩了一些,轉過身,開始脫身上的衣服,露出纏着繃帶的右肩和右胸。
繃帶上有淡淡血漬洇出來,姜暖心疼地抿緊嘴巴,又說了聲“對不起”。
“沒啥大事,別沒完沒了的了。一會兒你幫我重新敷一次藥,再過幾天應該就差不多好了——诶?姐,你咋從王宮裏出來了?啊,不是,你怎麽出來的?”
趙璟一臉後知後覺的震撼,瞪大眼珠望着她,臉上神情像是見到了什麽不可名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