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黥刑 他骨子裏的殘酷與暴虐
第31章 黥刑 他骨子裏的殘酷與暴虐
姜暖像被鼠夾夾住的小倉鼠那樣, 吱吱叫喚了兩聲,便不敢動彈了,眼淚汪汪看着他, 兩手抵在他胸口,眉眼間蓄滿委屈。
“你作甚,鬼鬼祟祟的?”
他眸光一凝,語氣不虞地質問道, 略略放松了手上力度,手指卻仍然攥着她頭發,柔滑觸感像水一樣在他指間流淌。
“我……妾是看您被子都掉在地上了, 想着夜裏天冷,就過來給您蓋上……”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無比真誠, 卻因為緊張和姿勢的緣故,尾音有些濃重,糯糯的, 潤潤的, 像是在撒嬌。
秦王垂眸掃了眼她紅豔豔的唇,和半隐半露在黑暗中的那片雪白, 忽然沒了興師問罪的興頭。
然而指縫間發絲觸感實在美好,他并沒有立刻松開, 而是任由它們在他掌中柔軟地膨脹。
良久,他才放開她的長發, 壓下繼續欺負的念頭, 唇角微微翹起,雲淡風輕道:
“既然你這麽願意服侍寡人,那今夜,便侍奉在寡人身邊吧。”
說罷, 将被子往上拉了拉,t雙眸緩緩阖上,喉結惬意地上下輕滾:
“若明日一早,寡人發現被子掉下去一點,便治你的罪,聽懂了嗎?”
姜暖愣愣看着他如雕如刻的側顏,腦中想起了農夫與蛇的故事。
自己就不該手欠,她捂着喉嚨輕輕喘息幾聲,氣咻咻地瞪他,卻并不敢挪動分毫。
直到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見他睡得呼吸流暢,才踮着腳尖到自己地鋪旁,搬來兩條被褥,鋪在他塌下,半坐着伏在床沿上,一邊繼續瞪他,一邊與疲倦作鬥争。
她見他睡得直挺挺的,心想原來真的有人能如機器人一般,入睡前不需要翻來覆去,眼皮一阖就能保持着最初的姿勢秒入睡。
她這種不在床上蛄蛹十幾個來回睡不着的人,着實很羨慕。
不過他睡覺時,也确實不大老實。不知是夢見了什麽,眉頭驟然緊蹙,接着長臂一掃,半截被子又垂下床沿,吓得姜暖連忙給他又蓋了回去。
做噩夢了吧?她望着他那能夾死蒼蠅的眉心,忽然生出一個猜測。
該不會每次被子滑下去,都是因為做噩夢的緣故吧?
她有點好奇,卻不敢一直盯他臉孔,生怕他會像方才那樣倏地睜開眼睛,吓得她差點心髒驟停。
但心底深處,還是泛起了一絲心疼。
他又會做什麽樣的噩夢呢?是幼時在邯鄲艱苦的童年,還是遲遲無法親政的此刻,亦或者——
他的夢裏會有她嗎?
她額頭抵在床板,覺得自己越來越自作多情了。
也許她在他心中,連十分之一的燕國地圖都不如。
睡意漸漸漫過理智,她本能地記得他的命令,卻禁不住眼皮打架、意識混沌,腦中掙紮了好半天,最終還是臉枕着床邊,沉沉睡了過去。
不過她還是做了最後的部署,手緊緊抓住了某樣東西,潛意識告訴她只要把這東西抱住了,被子便不會滑落……
翌日清晨,她是被一記落在腦殼上的敲打驚醒的。
她一手揉着眼睛,懵懵懂懂擡起睡得紅撲撲的臉蛋朝前看去。
視野前方是一片白色,慢慢地那片白色長出了兩條胳膊,其中一條,正被她牢牢抱在懷裏,堅硬而溫暖。
嗯?
姜暖呆呆歪起腦袋,睡意仍籠罩着她,讓她神思不大清明。她低頭瞅了瞅那條修長、骨骼堅硬的手臂,心裏隐隐浮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一側臉頰被用力揪住,向外扯了扯,她吃痛,松開那只手臂,躲閃間睡意也随之倏然消散。
接着她如遭雷擊般渾身一僵,驚悚地發現,自己居然抱着秦王的一只胳膊,睡了整個後半夜——
她哆嗦着擡高視線,與折身坐在榻上的秦王俯下來的目光正好相撞。
好像不是很兇,隐隐還帶着點玩味的笑意——
錯、錯覺吧?
“……”姜暖櫻唇極度開合,試圖為自己辯解,而這時秦王忽地撩開被子,兩條腿搭了下來,唬得姜暖慌忙往旁邊躲閃。
“王、王上昨夜不是說,只要被子沒有滑落,便不會治妾的罪——”她眼波漣漣地狡辯道。
“寡人說要治你的罪了嗎?”
“?”他竟會如此心地善良嗎?姜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烏溜溜的杏眼睜得溜圓。
下一秒,兩腮就被一只大手抓在掌中,拇指與食指往中間一擠,她的嘴巴便肉嘟嘟地撅起,看上去可愛又好笑。
某人歪頭欣賞了一會兒,愉悅地輕哼一聲,移開手掌,心情很好地自榻邊起身。
很快,昨夜的內侍進來為他洗漱更衣,姜暖趁機抱着被子躲回自己的床鋪邊,一邊揉着被捏得泛紅的腮肉,一邊滿腹委屈地整理着自己的曲裾。
她在他眼裏,或許真的只是一個色香味俱全的美麗玩物,他現在願意遷就她、逗弄她,就是因為她還有玩物的價值。
雖然很難受,但她必須得牢牢記住這一點。
那個臉被綢巾圍住的侍女,也端着銅盆走進來。她的動作比昨夜穩當了些,身影和額頭輪廓仍透着說不出的熟悉。
她為她洗了臉,淨了手,簪好頭發,正欲褪去時,姜暖忽然站了起來。
她感到額頭一陣滾熱,快步上前,在侍女還沒反應過來時,一把扯掉了她面上的綢巾。
綢巾下的面容,令她倒抽一口冷氣。
竟是阿傩。果然是阿傩。
那張與她酷似的臉孔慘白如石膏,右側臉頰被黥了一個很大的、姜暖不認得的黑色大字。
筆畫所經處,皮肉微微向外翻卷,被墨汁浸染成焦炭的顏色,隐隐可見裏面一層粉白嫩肉,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她受了黥刑,而原因,姜暖打了個冷戰,不願再想下去。
指尖控制不住地痙攣起來,她一雙美眸難以置信地、帶着一絲憤恨與質問,朝正慢條斯理享受下人服侍的秦王望去。
阿傩則捂着臉頰,端着盆垂下頭落荒而逃。
難怪那時在車上,他不肯回答她。
原來他早就對阿傩降下了懲罰,還殘忍地讓她帶着新鮮的傷口,以侍女的身份來服侍她這個始作俑者……
她第一次真切而直觀地感受到,他骨子裏的殘酷與暴虐。
虧她還在昨夜,對他産生過一絲心疼。
真是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