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扶蘇的來信 ……
第36章 扶蘇的來信 ……
一路上馬車左搖右晃, 路況比之前颠簸得多。姜暖乖巧地縮在一隅,頻繁拿眼睛向對面瞟。
秦王正讀着奏折,此時展開在手中的是一塊絹帛, 俊美的眉眼低垂,全副注意力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上。
“王上,馬車颠簸,仔細眼睛。”她憋了半天, 終于甜甜地開口道,讨好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秦王眉梢微擡,疑似哼了一聲, 目光仍粘在奏折上,理都沒理她。
姜暖讪讪地鼓起嘴巴, 兩根食指互相勾了勾,腦袋裏盤算着其他能博得他好感的行為。
她現在迫切需要讨好他,以求今夜他準許自己與他宿在同一個營帳內。
可思來想去, 全都無法施展, 不是地點不合适,就是缺少道具。她愁得牙床疼, 忽然車輪碾過一塊不小的石頭,車廂劇烈地前後晃動了一下。
腦中一根弦驀地彈動, 她趁機把自己像盆水那樣潑出去,撲到他膝蓋上。
只是行動得過于倉促, 鼻梁被他膝蓋磕得挺疼。她慘兮兮地捂住鼻子, 從他小腿旁稍稍支起身子,擡頭向上望,眼裏又是一片水汪汪。
“你——在做什麽?”他擡了擡眉毛,目光總算從奏折上挪開, 居高臨下地與她對視,神情中有幾分好笑,也有幾分莫名其妙。
“妾、妾剛剛沒坐穩……”她半趴在他膝頭,模仿着想象中的妖妃,柔若無骨地扭了扭,原本就嬌滴滴的嗓音,更加甜潤婉柔,“哎呀,好像閃到腰了,啊,好疼,王上您讓臣妾就這樣靠一會兒可好?”
一邊說,兩扇濃密的小黑刷子,密集地忽閃了幾下,眼神純真又妩媚。
她自然是沒能力做出這樣香豔的情态,只是原主實在美麗,眼波輕輕地、略放肆地一動,就風情萬種,柔柔楚楚,是傾國傾城之色。
不過原主似乎未曾這樣“浪蕩”過,秦王表情明顯一愣,然後牢牢盯住她,眼神與其說是被她魅惑,不如說是想要看她如何繼續表演,透着淡淡的戲谑。
姜暖被架在這兒,只能接着演下去。她一邊揉着後腰,一邊側臉枕在他膝上,哼哼唧唧了一陣,最後自己都演不下去了。
“王上,”她仰頭,睫毛眨動,“妾還有點冷,能、能在您身邊坐一會兒嗎?”
秦王垂着眼眸,目光越發深沉、玩味。
像是故意的,他嘴角微翹,半晌沒有回答,任憑她仰着一張俏麗的小臉,焦急又故作妖媚地望着他。
姜暖心裏和身體都快撐不住了,遲來的羞恥陣陣湧來,面頰上也泛起醉酒般的酡紅色。
“過來吧。”
良久,他輕飄飄地落下一句,身體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出位置,指節在座位上有節奏地敲了幾敲。
姜暖激動得快哭了,繼續假裝嬌柔,撐着他膝頭,慢吞吞站起來,然後在他身旁輕輕坐好,小心與他保持着一個微妙的狹小距離。
正在她醞釀下一步時,門簾被撩開,蒙毅探進腦袋:
“王上,國夫人,扶蘇公子來信了。”
說罷,将一卷厚厚的絹帛呈了上來。
沒有呈給秦王,而是給了姜暖。
秦王豎起眉毛,懷疑地瞪了蒙毅一眼。蒙毅剛正不阿地用目光指了指絹帛的封口處,那裏明顯寫着“阿母收”三個黑字。
秦王臉色一黑,蒙毅連忙放下簾子退了出去。
“扶蘇居然給我寫信了!”姜暖心裏一陣歡快,迫不及待就要拆封,然而餘光一掃,掃見身邊人眉宇間陰雲密布,頓時意識到不妙,連忙把信又攥回手中,心虛地垂下腦袋。
這是……吃醋了嗎?
誰讓他平時對孩子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給他寫信才怪呢——
忽然,她想到自己正在努力讨他歡心,可不能讓這個小插曲擾亂計劃,于是又把絹帛展開,飛快掃了一眼,試圖尋到與秦王有關的語句。
然而,這孩子歪歪扭扭寫了一大堆,愣是一句都沒提他父王,只在落款處,寫了一句“父王安”。
姜暖眉心抽了幾抽,心想這封信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突然,她靈機一動,往秦王身邊稍稍蠕動了一下,肩膀處衣料輕輕相擦。
“王上,您看扶蘇這個字是不是寫錯了?”她将絹帛展開到他胸口前,聲音依舊甜得像兌了蜂蜜。
原主婚後,曾很認真地學習過秦篆,常用字完全沒問題,姜暖繼承了這一能力,對秦國文字無師自通。
不過原主似乎藏了拙,展現給外人的只是浮皮潦草懂幾個字。姜暖不是很理解她這樣做的原因,但這對她而言并不重要,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在這個世界待不了多久的。
秦王仍有些不悅,斜着眼珠掃了一眼,兒子的字稚嫩扭曲,但筆畫精準,鮮少有錯字,對于一個四歲的孩子而言,很難得了。
“‘睡’字确實寫錯了。”他一列列掃下來,眉毛微擰,“‘陛下’是誰?”
“是、是院子裏的一只燕尾鳶,扶蘇很喜歡——”姜暖絲滑地扯出一個謊。
“怎麽起了這麽一個奇怪的名字?”他不認同地搖搖頭,繼續往下看。
兒子信裏彙報的日常,讓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柔軟溫暖的感覺,他很想一直看下去,甚至随身帶着,煩躁疲累時,就展開讀一讀。
他從小沒感受過父愛,歸國後,父親已是責任深重的王,身邊也有了活潑可愛的弟弟。父王身體不好,國事又繁重,更沒有心思對他這個眼神經常顯得兇惡的兒子展現父愛了。
但父王對他也是極好的,這種好體現在對他的栽培上,只是那種細碎的、不含任何政治目的的純粹父愛,他一直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內心深處始終有一塊幹涸的地方,無法治愈,并且這一生都将會繼續幹涸枯萎下去。
所以芈蓉懷孕時,他開心極了。他終于當父親了,他發誓一定要讓這個孩子,擁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一個充滿父愛的童年。
可後來就發生了那樣的事,芈蓉也因為難産陷入昏迷。每次看到扶蘇時,他都心情複雜,父愛化成了安排得滿滿當當的課程、不茍言笑的監督,父子之間始終隔着一層什麽東西,難以真正親近。
他垂眸讀着兒子稚嫩的日常,心中酸澀又溫暖。
——阿母,這兩天你還好嗎?我很想你,不過每天我都有好好吃東西,去學堂也沒有遲到。寝宮裏這些天蚊子特別多,我被咬了好幾個包,癢死了,侍醫開的藥膏味道太大,我不想用,可實在太癢了,昨晚趁我睡着時,秋穗偷偷給我塗了滿身,現在一點都不癢了。阿母,陛下不見了,你看到它了嗎?沒有它,我好寂寞呀,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喂魚給它吃?今天老師的胡子一邊長一邊短,我笑了一整天,都沒記住講了什麽。不寫了,有點困了,阿母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等你回來。還有,帶我向父王問安。兒: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