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不住 後來的兄弟,我的命也是命
第7章 對不住 後來的兄弟,我的命也是命。……
“末帝罪大惡極,自缢太便宜他了,”少年咬牙切齒,虎牙尖尖,“合該被世世代代唾罵,他對不起黎民百姓,對不起那麽多的大英雄。”
少年轉了轉眼珠,大出一口惡氣似的,說,“既然英靈祠已經有了,不如在祠裏塑一座末帝跪地縛手認罪的銅像,遺臭萬年。”
【跪地認罪的銅像……好!小尾的主意可比我找道士超度老皇帝入畜生道有用多了。】
【小尾既漂亮又聰明,我可真是慧眼識珠。至于嬌氣,倒也不算毛病。】
【美人合該嬌氣,我樂意慣着。】
女帝陛下滿眼贊賞:“小尾,你這個主意真是出到我心坎兒裏了。”
宿客眠抿抿唇,并不居功,似羞似怯的望她一眼,乖順垂眸。
“姐姐不嫌我心狠手辣就好,我素來膽小怯懦,怕見生人,今日見姐姐皺眉苦思,實在心有不忍,才出此狂言。”
他盈盈擡眸,似有波光流轉,假意嗔道,“也怪姐姐太過寵我,将我慣得不知輕重了些。”
“姐姐,”他說着神色忽然懼怕,尋求庇護般湊近落朝顏,“我這樣可算是幹涉朝政?”
未等她開口,少年眼神無助,手指輕輕纏上暗紅袖口,語帶戚戚,“姐姐,大臣上奏罵我怎麽辦呀?姐姐會保護我嗎?”
姐姐不說話,姐姐犯迷糊了。
【……我知道小尾叫姐姐好聽,但我不知道能這麽好聽。】
【沒人告訴我随手撿個花瓶能把我哄成這個鬼德行啊?我承認他長得漂亮,可仗美行惑就有些過分了吧。】
【對對對,我寵的,我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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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在我面前說小尾一句壞話試試呢?滾去挂城牆上!】
女帝陛下心裏八萬句話,面上仍是神情無波,愈發嚴肅的向宿客眠保證,“無礙,有我在,誰都不敢說你。”
正因為她的面癱屬性,宿客眠第二百三十四次慶幸,多虧有個讀心外挂,否則他演得起勁,轉頭一看人沒反應,直接當場心梗而死。
也不知出自什麽考量,落朝顏接下來處理朝政沒特意避退宿客眠,他感激大反派的信賴,也不負厚望的打起瞌睡。
沒辦法,看書就困的毛病改不掉。
話說回來,他,前男高中生,度過三年懸梁刺股廢寝忘食的生涯,愛睡覺怎麽啦?就睡!
身邊沒過多久傳來一陣小呼嚕聲,落朝顏這次眼都沒擡,接受良好的讓天字士拿來毛毯給他披上。
之後有幾位大臣進來彙報政務,不約而同注意到禦座上的異樣,無人敢置喙此舉是否妥當。
畢竟那皇位上的女子,細論起來,幹過更為離經叛道的事,眼前情形不足挂齒。
何況,相較她的能力,私德t有虧,不算大過。
禦書房燈火通明,宿客眠迷迷糊糊醒來好幾次都是因為光影晃眼,身旁女子姿勢幾乎沒做變化,始終腰背挺直的奮筆疾書。
他再一次沉沉睡去前,想:這精神頭兒,誰能幹得過病嬌姐。
沙漏裏的兩個小木人不知第幾次彈出來擊鼓,落朝顏思纣着停筆看過去,已至亥時。
她合起墨跡半幹的宣紙,懶懶閉眸靠坐回椅子裏,手搭在扶手邊,食指中指交替輕點。
約莫小半會兒,她紅唇輕啓,吐出一個字,“宣。”
話音落下不久,房門由外打開,穿着刑禮兩部官員朝服的幾人進來,音量自覺減小的行禮,半晌沒被喚起身,幾人擠眉弄眼的推脫出聲。
直到有個大臣被迫推出來,戰戰兢兢的問,“陛下喚臣等前來,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聞言,禦座扶手邊的指尖停下動作,女子緩緩睜眼,淺褐色眸底映着燭火,猶似林間斑紋巨虎捕捉獵物的眼神輕飄飄掃向房中,大臣們愈發惶恐。
房中緩緩響起上首的發問:“禮部何在?”
禮部官員忙不疊膝行上前兩步:“臣等願聞陛下教誨。”
落朝顏擺擺手:“無甚大事,朕召你們前來,是想說說登基大典的事,你——”
她話沒說完,禮部尚書趕緊接過話,生怕被怪責辦事不力。
“陛下,臣等已在籌備,最遲……最遲下月便能準備妥當!臣……臣,”禮部尚書急急搶話,說到半截,卻結巴不住,說不下去。
大典籌備一事,禮部已經竭盡所能,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天晟上上下下要用錢的地方那麽多,他們想從戶部手裏摳出點銀子比登天還難。
無論陛下有多體恤民生,而今登臨帝位,該有的體面到底不能少。
禮部尚書左思右想,最終“臣”不下去,視死如歸的哭喊道,“陛下,禮部籌不足錢吶!臣愧對陛下啊!”
落朝顏:“……”
根本不給說話機會,急了就哭,怎麽,都知道我見不得人哭的癖好了?
她沉沉嘆氣:“你倒是讓朕說完。”
都是官場上的人精兒,禮部尚書覺出她并未動怒,迅速收起哭臉。
可是聽完落朝顏的話後,禮部尚書頓時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回複。陛下竟然決定不辦登基大典,并将其推遲到與遙遙無期的立後大典同時舉行。
他嘴裏那句“于禮不合”在舌尖來回打滾兒,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能讓歷來信守禮教的禮部尚書如此為難,足見天晟當下情況捉襟見肘。
落朝顏一揮袖子,拍板定案,“無需多言,照朕的吩咐傳下去。”
禮部尚書“陛下聖明”喊得震天響,心中無奈又自責,領着禮部官員退出禦書房。
接下來,是刑部尚書聽旨。
“将獄中所有犯人案件重新審理,冤屈者無罪釋放,若有才能,你可舉薦給戶部;罪大惡極者叛苦役,充去修築河堤;罪責不大不小者,觀其品性心性,再做定奪。”
刑部尚書雖心裏已有準備,仍未想到陛下心胸如此開闊,他原以為會将所有犯人一律充作徭役,想來,是他狹隘了。
朝臣私論陛下時,或多或少會提她“私德有虧”,再多的卻不說了。
其實并非他們揪着陛下私事不放,實在是她,沒有別的錯處可說。
念及至此,他忽然領會了那群跟着陛下從萦懷郡走來的将士們,士為知己者死,臣為明君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刑部尚書重重跪地接旨,語氣熱切,“陛下聖明!臣,遵旨。”
宿客眠先是被禮部尚書幾嗓子嚎哭驚醒,快要睡過去時,又被刑部尚書震聲謝恩吓一激靈。
他猛地睜開眼,入目所見皆熟悉景象,思緒漸漸回籠,時常上課被叫醒的男高中生,心态平和的不可思議。
他眨眨眼睛,視線移向女子,不出所料挺直着腰背。
不懂,我都睡好幾覺了,這姐精神奕奕得仿佛能再戰三天。
活人真牛逼,我屍體有點不舒服,繼續睡了。
說擺就擺的男高中生卷起毛毯,捂着腦袋開睡。
他的小動靜絲毫沒有被落朝顏錯過,然此刻政務繁雜,她沒有心思去逗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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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宿客眠被螭耳侍叫醒吃早膳時,才發現自己居然還在禦書房,蓋着毛毯睡在禦座上。
禦座主人去上早朝前吩咐螭耳侍,早膳做好後把他喚醒,昨日睡得太久,定然早就餓了。
宿客眠洗漱完,吃着早餐,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落朝顏。
末了他想明白,可能是甜寵劇本拿得有些不符人設,偶爾讓人誤會,其實無論怎麽分析,她都是貨真價實的病嬌。
原因很簡單,種種行為明顯沒把他當人看,類比而論,像是把他當做寵物養着。
但宿客眠無所謂,能在病嬌手裏活得這麽舒服,他已經很牛逼了,沒必要糾結。
他吃完早膳,回尾宿閣換了身雲水藍底色,纏枝蓮繞紋的新衣服,緞面似有霞光流雲,煞是好看。
螭耳侍在旁邊講道:“泉州織女司新得一批緞雲錦,聽說陛下要給公子置辦衣物,那邊加緊趕制出來,八百裏快送來上京。”
另一個螭耳侍也說:“是啊,原本要先做後宮卿君們的統一服飾呢。”
美滋滋照鏡子充當漂亮笨蛋的宿客眠表情一頓,無言以答。
提到這事他就煩,落朝顏這個沒有心只看臉的女人,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迎來一堆“好兄弟”了。
先開口的螭耳侍看出他面色不虞,識趣的拐了一肘身旁的人,蠢。
将兩人互動看在眼裏,宿客眠沉思片刻,腳步堅定的走向禦書房,無所謂歸無所謂,他要是沒在落朝顏心裏有個特殊印記,那很可能會被其他好兄弟幹倒。
對不住了,後來的兄弟,我的命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