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風水大師面如冠玉5 (1)

沈夫人過來叫人, 林曜本想去告訴沈珏一聲,卻被那過來的丫頭連忙拉住,低低的聲音幾不可聞:“林曜, 夫人說你過去的事情不能告訴少爺。”

“為什麽?”林曜往屋內看了看道, “少爺總會知道的。”

“哎呀,反正現在不能說, ”丫頭面露一絲哀求, “如果我辦事不利,讓少爺知道了,夫人就會把我趕出府去,林曜求求你了, 別讓少爺知道行不行?”

沈家的人都知道, 林曜看着冷清其實最是心軟, 只除了對姑娘們的愛意視而不見讓人又惱又喜歡以外, 幾乎都是有求必應的。

“那好吧, ”林曜只能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但是我得快去快回,要不然被少爺發現了, 咱們倆都沒有好果子吃。”

“嗯嗯,快走快走,”那丫頭一聽他願意, 滿臉都是喜氣。

正廳的接見只有沈夫人一個, 林曜到達的時候四處的門窗都關了起來, 連那丫頭都在他的身後關上門退了出去, 林曜有些驚訝,對上沈夫人的時候卻沒有見驚慌失措,而是開口道:“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他聲如清泉潺潺,配着這樣一副冰肌玉骨的好樣貌,沈夫人直直的盯着他,只覺得心跳異常的轟鳴。

從前她心裏住着人,任誰再是漂亮美好,也只能入眼卻入不了心,可是心裏的那個人直接将心都傷的千瘡百孔了,自然住不得人,心不盲眼也就不盲了。

再次直面林曜,才發現在這堪稱灰暗的靜室之內,這個少年只是站着就如同光源一般,他曾站在珏兒的身後淺淺微笑,一舉一動都乖覺得很,可如今卻冷漠的如同在那暖陽之上凝結出了一層寒冰,不讓人心涼,只覺得若能将他眸中的冰雪融化,讓他露出一絲笑容來,不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似乎都是心甘情願的。

讓他被沈老爺看見,沈夫人突然有了一絲的不情願,可之前那個女人在她的面前耀武揚威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如果不除去,別說得到什麽美人了,就是要保住現在的身家地位都不能。

她不要緊,可珏兒本就壽數不長,哪裏能讓人這麽磋磨。

“林小先生,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沈夫人說話沒有半點兒平常的冷肅,反而溫柔極了,比平日跟沈珏說話似乎更帶了一些別的韻味。

只是小忙是用不上這樣的架勢的,林曜淡淡開口道:“您請說。”

“這次老爺帶回來了一個懷着孕的女人林小先生應該聽說了,”沈夫人捏緊了帕子有些嘆氣,“她生的十分漂亮,完全就是話本裏描繪的江南女子的模樣,老爺寵她寵的不得了,如果生下孩子,我跟珏兒在這個家裏恐怕處處都會被嫌棄。”

“夫人是正妻,怎麽會?”林曜看似關心的是她,可是實際心裏想問的卻是沈珏。

沈珏是沈家唯一的兒子,縱使他極陰之體纏身壽數不過二十,可是卻受盡寵愛,沈老爺後來一直沒有所出,也是真心疼愛,但如果有了另外一個健康的兒子,沈珏會面對什麽樣的境況?

林曜眉宇間的一抹思慮閃過,沈夫人見他意動,再接再厲道:“正妻也比不上沈家傳宗接代重要,林小先生不知道,我生珏兒的時候傷了身體,後來就再也生不出孩子,珏兒短命,老爺本來對我很好,對珏兒抱着期望,從各方送來了風水先生長住沈家,可要是別的女人生下孩子,您能想象珏兒日後的處境麽?”

“可那未出生的孩子也是命,”林曜開口道,“我不能害他。”

“寵妾滅妻,古往今來都會讓人在背後指着脊梁骨罵的,我沒想讓小先生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就是想讓老爺不要太癡迷那個女人,回頭是岸,”沈夫人娓娓道來。

她是沈珏的母親,林曜總是對她多一份尊敬,不用害人性命,讓老爺不癡迷那個女人,林曜有些疑惑:“這個……夫人想讓我怎麽做?”

“不需要做什麽,只需要林小先生在老爺跟前晃一圈,但是切記別留情就是,”沈夫人咬牙開口道。

林曜原本淡定的臉色變了一瞬,在明白她的意思後皺起了眉頭:“這太荒謬了。”

讓他用美.色去勾引一個一個男人,還是少爺的爹,他跟少爺心意相通,這樣做未免太過于過分,林曜拱手行禮,眸中帶着些許的怒氣,冷聲拒絕道:“恕林曜做不到。”

他轉身要走,沈夫人連忙在身後叫住了他道:“林曜,你要考慮清楚,一切都是為了珏兒,就看在他當年救過你的份上……”

他們的對話還沒有進行完,外面傳來了女人嬌滴滴的聲音:“老爺,我們什麽時候回蘇州啊,這裏陰氣這麽重,萬一生下來的孩子跟您那個孩子一樣短命怎麽辦?”

“再過一段時間,我出去那麽久,沈家的産業大部分都還是我大兒子捏在手裏,等接手過來,咱們就回蘇州好不好?”沈老爺的聲音跟沈珏的聲音有着五分的相似,只是更中氣十足些,“好了,乖了,生氣了臉蛋都不漂亮了,嗯?”

他們若有似無的調笑從門外傳了進來,讓林曜僵硬在原地,被算計了?他轉過頭看着那捏着帕子的沈夫人,才發現她的眼角似乎漫出了眼淚。

她想算計她的丈夫,可是那麽多年的感情一朝化為烏有,恩愛的丈夫跟別的女人旁若無人的調情說愛,對女人的沖擊力怎麽可能不大。

門外傳來了問話的聲音:“大白天把門關上幹什麽?”

“老爺,夫人在裏面有事,您現在不能進去,”外面有丫頭攔着。

“有事?她身上哪處我沒有見過,還關門,”沈老爺的聲音帶着些許的不屑,“不會是在裏面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老爺,我之前聽一個丫頭說夫人好像請了一個男人過來問話的,”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是丫頭的聲音,“咱們一路過來也沒有見出去。”

“給我戴綠帽子!給我讓開,”暴怒的男聲響起,門外阻攔的聲音似乎被推到了一邊,只是輕輕閉上的門被一踹之下立刻分崩離析。

室內兩人,沈夫人坐在正座上,手裏端着的茶杯一震,看着滿身火氣進來的沈老爺端莊的擡頭道:“老爺這是怎麽了,滿身的火氣?”

“你問我怎麽了,你問問你自己,”沈老爺看向了旁邊坐着的男人,手指指向滿臉的怒氣所指,卻在看到那茶杯放下後的容顏時噤了聲。

那些謾罵的話語,暴怒的脾氣只随那人睫毛輕顫擡起眼睛,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全然消散了。

黑發如墨,可是皮膚卻白的像玉,端着那青花的茶杯盈盈看了過來,茶水的氣息氤氲,好像一瞬間模糊了那絕世的容顏,長睫之上好像染上了細密的水珠,卻及不上那雙眸,好像比曾經見過的西湖還要美上十分。

他本是清冷的不近人情,可擡眸時眼尾處淡的看不見卻又分明存在的水煙讓人的心尖顫動了一下又一下。

“老爺說什麽話呢,”沈夫人對沈老爺的表現滿意的時候又多了一分自嘲,這就是她看上的男人,不過一面,看着要跟吃了人一樣,“林小先生是珏兒身邊的先生,今天叫他過來不過是問一下珏兒最近的身體怎麽樣了。”

她說着話不見沈老爺反應卻也不惱,只是看着蘇水凝如遭雷劈一樣的慘白表情就讓她覺得快意。

她當初的感受也要讓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嘗一嘗。

“你是誰?”沈老爺完全無視了蘇水凝的拉扯,抽出手臂走到了林曜的身邊,伸手就想去觸碰他的手腕。

擡手的動作露出了如同凝脂的手臂,他渾身的膚色似乎都是一致的,若是放在了床上不知道會展露出怎樣的風景出來,可沈老爺要去拉,卻被林曜輕描淡寫的躲過,一雙水眸之間全是冷漠,清泉一樣的聲音中也帶着冰渣:“老爺出去三年,忘性真大,忘了發妻,也忘了林曜是少爺撿回來的小乞丐。”

“你是當初那個孩子,”沈老爺終于有了一些印象,當初那個孩子還小,長的也漂亮,但哪裏像現在這樣,就跟生出來就是專門勾人的一樣,讓人看着他,只覺得就是為了他死也心甘情願,“沒想到幾年沒見,出落的我都認不出來了,你現在還跟在珏兒身邊當書童?那不是太委屈了……”

“老爺,我不是書童,是風水先生,會捉鬼當然也會放鬼,誰要是對不起少爺,別的不敢說,讓他夜夜噩夢纏身還是做的到的,”林曜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告辭離開。

沈老爺聽他語氣冰冷震在原地,可見他離開想要将他留下,卻被家丁和蘇水凝擋了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道身影走遠。

林曜在那裏耍了威風,可是到了沈珏的院落時卻有些怯步了,當時一時沖動答應了沈夫人,現在要是讓少爺知道了,不知道他會是什麽反應。

雖然他很厭惡沈老爺的做法,但那個人到底是少爺的爹。

“去哪兒了?”沈珏的聲音從他進入房門時響起。

林曜心裏一突,将問題又抛了回去:“少爺不知道?”

然而他這個問題一問出來,看見沈珏的臉色知道壞了,眼角眉梢都帶上了忐忑,恨不得長個翅膀直接從這裏飛出去。

“過來,”沈珏朝他招了招手,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林曜臉上猶豫的很,臉頰都鼓了起來,哪裏還有半分清冷:“我不過去!”

沈珏看他在原地進退兩難的模樣,心下好氣又好笑,只能自己退了一步道:“你過來,我不罵你,你要是不過來,咱們就新帳舊帳一起算。”

“哪有舊賬?”林曜嘴上嘟囔着,卻慢慢的挪了過去,被沈珏拉的坐在了腿上。

他骨骼纖細,那個懷抱剛剛好容納下他,林曜的手扶在沈珏的肩上,兩人湊近眼神就開始亂飛,明顯心虛的不行。

“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沈珏的手在他的脖頸處撫摸,安撫着他有些躁動的情緒。

“少爺,我不是故意的,”林曜抓着他肩頭的衣服認錯,話說到嘴邊又轉了個彎,“也是我的錯,是我主動配合……”

“不是你的錯,”沈珏一錘定音,“娘太糊塗了,不應該把你牽扯進去。”

上一輩人之間的恩怨,本來就不知該将眼前的少年牽扯進去,他們之間再如何的寵妾滅妻,他都有辦法應對,比的無非就是手段和家産。

男人有了錢就會學壞,可他要是沒有錢呢,要是想要錢就必須乖乖聽話呢,若是得到的錢只夠自己使用完全沒有辦法養別的女人的時候,那麽就不是他這裏出現問題,而是那個女人都會不情願。

一個十幾歲不到二十歲的女人願意給一個快要四十歲的男人生孩子,或許可能有真愛,但更多的一定有別的目的。

他們怎麽樣沈珏都管不着,可是他們卻不能動他懷裏這個,他一生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只有林曜,他手把手的教他讀書認字,看着他一點一點變化成如今的模樣,恨不得将他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不讓他離開分毫,哪裏容許別人觊觎,即使那個人是他的親爹也不行。

“少爺,你真的不怪我麽?”林曜将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完全依偎的姿态。

沈珏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頭發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壽命短暫,不值得你去争去搶什麽,明白麽?”

“可是少爺……”林曜仰頭看他,目露擔憂。

沈珏止住了他的話頭道:“你不相信我麽?不用你去摻和他們之間的事情,我也能夠将這件事情處理好。”

“我相信您,少爺是最厲害的,”林曜的話語中帶着全然的信任。

“嘴上抹蜜了,這麽甜?”沈珏低下頭去,咬住了他的唇,臉上帶了笑意。

懷裏的少年對別人冷清,對他卻是垂着長睫主動送上了雙唇,兩廂糾纏,白皙的頰上染上了淺淺的紅暈,摟着他脖頸的手臂收緊,雙唇淺淺分開,紅唇上染了誘.惑的水漬,少年輕輕一舔,微微的喘息中帶着甜.膩的氣息:“少爺嘗了,甜麽?”

真是罪孽的問詢,沈珏原本努力壓住的火被一把勾起,直接攬了他的腰肢努力按入了懷中,輕憐蜜愛。

“沒嘗出味兒,是不是把蜜抹到其他地方去了?”沈珏蹭着他的脖頸道。

“那少爺就都嘗嘗,”林曜閉着眼睛邀請道,他不知道這樣直白的邀請對于一個男人來講是怎樣致命的毒素。

沈珏的眸中燃起了極深的火焰,懷裏的人水眸瑩潤,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面只映出了他一個人的身影,柔軟的任他索取,可是他擁有他的時間卻短的讓人害怕。

不甘心,不快意,他從前只覺得人都有死的時候,只不過他比別人死的早上很多罷了,數十載的光陰一直置身在冰冷之中也無甚趣味,可是他偏偏遇上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舍不得讓他這樣薄紅溫暖的肌膚失去溫度,舍不得讓他陪着自己去下地獄,可是又不甘心。

一直以來的不甘心不斷的在心中激蕩,他不想要榮華一生,即使後半生痛苦纏身,他也想要活下去。

“少爺?”林曜睜開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好像在問他為什麽不繼續了。

輕輕的吻落在了他的長睫之上,沈珏将他抱進了懷裏,緊緊的貼着心髒道:“再等等。”

“少爺,你若是不喜歡我,不用勉強自己,”林曜背對着他,情緒有些低落,一次又一次,明明都那樣的邀請,可是少爺卻每每都能夠推開他。

“怎會,我想要你想要的都快瘋了,”沈珏心中微痛,緊緊的抱着林曜,呼吸間好像都帶了痛苦,“小曜兒,你可以懷疑我別的,但是不能懷疑我對你的心。”

“那少爺為什麽?”林曜在他的懷裏轉過了身來,揪着他的衣領問道,“為什麽不要我?”

這樣的若即若離讓他害怕和惶恐不安,沈老爺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裏,即使少爺不會,可跟心愛的人融為一體才能讓那惶恐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都這麽大了,怎麽還這麽傻,”沈珏撫摸着他的臉頰道,“若我現在要了你,你哪天後悔了豈不是來不及。”

“我怎麽會後悔,”林曜對于自己有着深信,他才不是沈老爺那樣的人。

他若愛上一個人,那麽這輩子都會是這個人,心永恒,絕對不會變。

“可我會死,”沈珏的心裏陰暗了一瞬,眼前的人好像被光芒籠罩,不染塵埃,他所想要将自身的壓力和痛苦分給他一兩分,即便他死了,也不想讓眼前的人那麽輕易的忘記他。

“活不過二十歲,我們相守的時間可能只有一年多一點點,”沈珏的手劃過他的眉眼,“等我死了,你要是再愛上了別人,也許就會因為今天的事情而後悔,小曜兒,我不想讓你後悔。”

“少爺,您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林曜的口氣中帶着淡淡的失望,擡眼的時候竟有一抹的傷心劃過,他說會讓眼前的人度過生死劫難,可是他的少爺卻沒有一次相信過他,“我這麽不值得您信任麽?”

沈珏被那一抹受傷刺痛,拉住了他轉身下床的身影,任由他努力掙紮仍然努力的扣在了懷裏。

“你放開我!”林曜第一次掙紮的這麽厲害,厲害到讓沈珏覺得害怕。

“我不放,我要是放開,你就跑了,”沈珏悶哼一聲,懷裏的人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他渾身軟的很,性子卻倔的很。

林曜不敢亂動,可他想着自己剛才并沒有踢到沈珏哪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少爺你騙我?”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敢信,”沈珏低頭跟他解釋,失望過太多次,絕望過太多次,他想要相信卻也不能,“小曜兒,你能理解我麽?”

“不能!”林曜從他的懷裏鑽了出去,光着腳站在了地上,漂亮的臉上全是傷心,“我既選擇了你,自然要跟少爺生死相随的,可是少爺卻不相信我,還想自己一個人死讓我日後喜歡別人,那我幹脆現在就喜歡別人去!”

他光着腳要往外跑,沈珏想追,卻聽他背對着冷冷的說了一句:“少爺要是追上來,以前的情意就不作數了。”

沈珏動作一頓,聽他一路小跑出去了着急的不行,可是半晌沒有聽到門的打開,反倒是外室的屏風那裏一道人影上了軟塌,掀開了被子。

那個軟塌從搬進來時才用過幾次,後來就沒了作用,如今倒是成了少年鬧別扭的地方,但只要他不出去亂跑,沈珏就不擔心。

只是一夜過去,沈珏想找他說話卻被他冷着臉無視的時候才發現少年人不大,氣性倒是不小,這一晚上氣都沒消。

兩個人前所未有的進入了冷戰期,或者也可以說是林曜單方面的冷戰,那張漂亮的臉冷起來,連最沒有腦筋的冬松都有幾分的不敢靠近。

“珏兒啊,你那個書童呢?”沈老爺回來以後幾乎沒有來過這裏,可是一來問的全是林曜的消息。

沈珏用鎮紙壓好了紙張,淡淡道:“他去周先生那裏去了,爹找他幹什麽?”

“去學風水術啊,爹這不是覺得林小先生在這裏給你做書童委屈他了,”沈老爺一聽人不在起身就要走,“西廂的院子不是還空着,爹尋思着可以收拾收拾讓他挪到那裏去,住着也寬敞。”

“好啊,等他回來了以後我問他,”沈珏靜心寫着字好像沒有任何的意見。

沈老爺滿意了,負着手一路出了小院往周先生住的地方走了過去,而沈珏筆鋒未停,淡淡的說了一聲:“出來吧。”

嚴絲合縫的牆壁上突然打開了一道暗門,林曜從裏面走了出來,皺着眉嘆了一口氣:“可算走了。”

“還不打算跟我說話?”沈珏停下了筆看着他道。

剛剛松緩了神經的林曜頓時又想起自己在生氣了,鼻子裏面哼了一聲:“西廂那邊還挺大的,老爺的主意不錯。”

本來停滞的筆被擺在了硯臺上,輕輕一下,沈珏開口道:“生氣歸生氣,這種事情不準提。”

沈老爺打的什麽主意他們都心知肚明,林曜住過去會有什麽待遇也是你知我知。

“我就随口一說,”林曜扭過了頭去。

“下次別随口說了,你知道我受不得那個的,”沈珏握住了他的手,指骨冰涼。

林曜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的冷戰看似解了,也如從前一樣的親昵,只是那個矛盾的存在卻總是讓人想起就好像梗在心頭一樣。

沈家的變化快的人應接不暇,先是沈老爺接回來了一個漂亮的懷着孕的女人,好像将所有人都壓了下去,再然後是沈老爺迷上了少爺身邊的林曜,三天兩頭就跟鬼迷心竅一樣的往那裏跑,将那懷孕的女人都扔在了腦袋後面,再然後那個女人摔倒動了胎氣……

林曜看着目光有些閃躲的沈夫人嘆了一口氣:“夫人答應過我的不傷人性命,她現在對您應該已經沒有威脅了。”

沈夫人對上他總有些理虧,低低道:“她懷的那個孩子就是威脅,女人生孩子不容易,我也不想要她怎麽樣,可就是看見她就忍不住。”

林曜聽她的話靠近了幾步,這樣近的距離讓她有幾分的窒息,可那指尖點在她的眉心引出一股肉眼可見的黑氣的時候,她幾乎是立刻睜大了眼睛道:“這是什麽?”

“鬼氣,有鬼祟進入沈家了,”林曜将那縷陰氣打散道,“之前夫人出了那個主意的時候我就懷疑有人背後唆使,夫人能告訴我是誰教你的那個主意麽?”

“是我身邊的婆子,”沈夫人這才意識到事态嚴重,“這次也是她……”

“那就沒錯了,人在哪裏?”林曜問道。

沈夫人抓緊了手帕蒼白着臉道:“她說是出門看親戚去了,今天早上剛走,要不要把她叫回來……”

“不用了,已經沒用了,”林曜嘆氣,“夫人好自為之吧。”

[宿主,怎麽回事吖?]系統再次被好奇寶寶附體。

林曜負手在身後,眉宇間有些思索:[有惡鬼想要我的命。]

他護在沈珏的身邊,一般的鬼祟很難近身,可是他們除不掉他,人卻可以。

沈老爺先胎是極陰之體,後胎即使不是,也必定陰氣不輕,要是嬰兒不成形流産,對于鬼氣增益一定很大,看來這鬼祟恨沈家恨得不輕。

[那怎麽辦?]系統瑟瑟發抖,[我們又找不到它,萬一……]

[不怕,]林曜輕笑一聲,[我有辦法。]

目的不同,卻不代表不能夠殊途同歸,人心可以算計,人死了以後化作鬼魂,執念加深,雖是飄渺無物,但是不代表脫離了人的範疇。

那家夥想要利用他,那就索性讓它利用。

沈家的變化還在繼續,那個女人的胎保住了,只是也不知道懷孕期間吃了什麽,難産生下一個病弱的兒子就沒了命。

孩子被送到了沈夫人那裏養着,可緊接着沈老爺手頭所有的權勢都被奪了個幹淨,出入有人跟随,連錢都是按照份例領,想要指使誰都指使不動,他來沈珏這裏大發了一頓脾氣,下一次再來的時候卻帶了滿臉的和氣。

“父親不用讨好我,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讨好娘來的好,”沈珏對他的稱呼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變了,“當然,也不用期盼我死了父親就能夠為所欲為,我死了以後沈家全部交給娘來管理,所以真的不用來我這裏費心思了。”

一席話說的沈老爺臉上沒光,甩袖負手就走,只是走的急差點兒撞上了人,正想要開口罵兩句卻在看到是林曜時雙手雙腳好像都帶了顫抖,本來朗正的聲音中帶了可怕的粗啞:“林曜,你……”

“小曜兒,外面冷,快進來,”沈珏的聲音傳了進來,林曜看都沒有看沈老爺一眼,直接側身進入。

凡事最忌求不得,明明就在手邊,眼皮子底下的東西,可就是弄不到手,夜晚輾轉反側想的是他,白天喝酒想的還是他,在夢裏不清醒的時候,那美人不着一物美的驚心動魄,可就是每每碰的時候躲得很快。

年下的時候沈家一如既往的張燈結彩,之前沈老爺不在的時候過年,沈老爺在的時候卻也跟之前一樣的過年。

“老爺呢,”沈夫人看着桌上豐盛的菜品問道。

丫頭過來回答:“老爺去春興樓喝酒了,有家丁看着,出不了事。”

“嗯,晚上他睡的偏房把火盆給我滅了,”沈夫人搖了搖身邊的孩子再問,“珏兒的身體怎麽樣了?”

“說是入了冬就開始咳嗽的厲害,林小先生一直伺候着,”丫頭說道,“夫人您放心。”

“沒什麽不放心的,”沈夫人逗着醒來的孩子,她在沈珏出生的時候就得知了兒子的壽數,這個冬天一過,他的生命就進入最後一年了。

留不住,也不能強留。

低低的咳嗽聲不斷的在房間裏面響起,那人拼命想要壓制,可是越是壓制越是反彈的厲害。

屋子裏面炭盆燒的很熱,暖烘烘的走進來都要出汗,可是個沈珏的手卻冷的像冰一樣。

“少爺,躺在床上去吧,我給您蓋上被子,能暖和很多,”林曜握着他的手道。

“沒事,咳咳……真的沒事,”沈珏的手捂住了嘴,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那種好像整個人陷入冰窖一樣的感覺從今年冬天就在不斷的加深了,一年,或許不到一年的時間,“我不想一直躺在床上,那樣活着也沒有意思。”

沈珏這麽說,林曜只能緊緊的抱着他,試圖給他一些溫暖:“少爺你信我,你不會在二十歲的時候死。”

“我信你,”沈珏抱着他,眸中一片的死水,他自己知道的,他的身體快要堅持不住了。

在那之前,他要為他的小曜兒安排好他的後半生。

春興樓這種地方即使是過年也不會關閉,更是比平日裏更熱鬧幾分,衣衫半裸的姑娘,香甜的氣息和到處潑灑的酒液,在這樣暈黃的宮燈照映下,稱得上是人生極樂。

“沈郎,你好久都沒有來看人家了,”半裸的女人伸着玉臂給沈老爺敬酒,“到底是被哪朵花給迷上了?”

“哪朵花?”沈老爺醉醺醺的看着眼前穿紅戴綠的美人,一把摟了上去道,“那可比你美多了,知道羊脂玉麽,他渾身都跟那玩意兒做的一樣,你這樣的庸脂俗粉,比不上一點兒。”

“您不會在夢裏看到的吧,”那女人也不開心,被人說醜也有些脾性,“要是咱們這裏有那種美人,還不要被官老爺搶去了。”

“那不是金屋藏着呢嘛,”沈老爺在她的臉上四處親着,“美人,想死我了,快從了我吧,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他的呼吸粗重,直接扯了就要上,卻不曾想懷裏的畫卷掉落,被那女人撿在了手上。

畫卷展開,細白的紙張上一人坐在長廊荷畔,長睫微垂眺望遠方,只一雙眼睛就斂盡了所有的風華,這還只是畫上,若是真人生成這樣……

那副畫卷沒有經手,可是在城裏的官邸卻有一副巨大的畫像被緩緩打開,有美一人如珠似玉,站在畫中也好像随時要脫出來一樣。

“王旅長您看怎麽樣?”那獻畫的人谄媚異常,“這等美人可不多見。”

那被叫做旅長的倒也人高馬大,雖然束縛着武裝帶,但是肚子仍然微微的隆起,嘴角下巴沒有刮幹淨的胡子讓他的眼睛看起來露着幾分的精光:“如果我沒有看錯,那應該是個男人吧。”

“這年頭睡女人就怕給自己留下把柄讓人抓住啊,男人多好,随便睡随便玩都不怕的,”對面的人聲音壓低的說道,“怎麽您都不吃虧不是。”

“嘶……”王旅長蹭了一下鼻子道,“人呢,人在哪兒呢?”

“嗨,這是沈家少爺的書童,”對面的男人說道,“聽說還懂得什麽風水招鬼的術法,咱一般人也不敢動他不是,還是得您親自去。”

“沈家一年給的錢是真不少,你這不會借我排除異己吧劉掌櫃?”王旅長白了他一眼坐了下來,手扶在紅木的椅子上掏出了腰間的槍對着那人,雖然沒有開安全栓,但是也足夠讓劉掌櫃吓得跪在了地上。

“我哪敢啊,這真是遇上了想孝敬給您所以才讓您看看,”劉掌櫃吓得渾身汗水,“您要不喜歡這個,我立馬給您換,給您換。”

“別,我還真想看看那讓沈掌櫃瘋魔的人,”王旅長将槍收回了腰上,提起那畫像啧啧了兩聲,“這畫畫的好,但真人要是不好看,老子就崩了你,懂麽?”

“懂懂,”劉掌櫃就差給他磕頭了。

沈家一向是安靜的,年節一過,冰雪開始融化,正是開春做生意的時候,可沈家的大門卻被一群持槍的守在了門跟前,沈老爺出門迎接恭恭敬敬:“王旅長,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這年頭,有錢的幹不過有槍的,沒有人管的年代,說崩一個人也就崩了。

“今天呢也不是來找茬的,就是來坐坐,別緊張,”王旅長直接坐在了首位上,看着過來端茶送水的丫頭直接捏起了下巴,“呦,你這裏丫頭都長的這麽不錯,跟我回去做我第二十八房姨太太願意麽?”

那丫頭瑟瑟發抖,開口道:“官爺,我已經配了人家了。”

“是麽,那還挺可惜的,”王旅長端過了茶杯抿了一口,軍靴那麽一磕,看着跪在面前的丫頭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滾吧滾吧。”

那丫頭連忙托起托盤轉身就走,可是剛剛到了門口只聽一聲槍響,胸口的血液漫出,竟是再也邁不過那個坎了。

“不識擡舉,”王旅長吹了一下冒煙的槍口,外面已經有人将那丫頭拖了下去。

他沒什麽事的将槍別了回去,看向了一旁已經僵在了原地的沈老爺道:“我呢也沒有什麽事,就是聽說你兒子有個長的賊漂亮的書童,拉出來給看看。”

“不知道您從哪兒聽說的,”沈老爺忐忑的問道,林曜要是被這種牲口拉了去,哪兒還可能有半分回來的可能。

“讓人出來就行了,”王旅長不答,直接要求道。

“王旅長真是好大的威風,在我們沈家說殺人就殺人,說要見人就要見人,”沈夫人一聲讓王旅長原本看向沈老爺的目光驀然帶了笑,轉頭道,“這不是沈夫人麽,這麽長時間沒見了,風韻猶存啊。”

“我們沈家稅也交了,每年還給旅長駐紮在這裏的軍隊一半的收入供奉,希望的就是找個靠山,”沈夫人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在旁邊的座位上被丫頭扶着坐下,“您就是這麽對待我們沈家的,凡事不能竭澤而漁這是您自己說的,我們雖然依附,但也不能任由您欺負。”

“就是見個書童而已,瞧夫人說的這麽嚴重,”王旅長端了端桌子上的茶杯,“我王某人有今天呢,你們沈家的确功不可沒,這就見一個人也損失不了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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