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秋蘭冷冷回道:“你能走……
第44章 第 44 章 秋蘭冷冷回道:“你能走……
第二日, 我和薳東楊都快把飛石灘有幾塊石頭數清楚的時候,先素終于來了。
她換上了女裝,可能是年齡小的原因, 整個人散發出活潑清新的靈動氣息, 把我和薳東楊看得一愣一愣的。
先素不是秋蘭那種驚豔衆人的大美女, 也不是子音那種尊貴驕傲的九天鳳凰,可是從老子穿過來至今,還從來沒見過這麽活潑可愛的少女, 真像一陣春雨澆進了心田。
比我澆的還猛是薳東楊那小子, 我看他的眼神在先素身上輾轉了好幾回,終于忍不住幹咳兩聲,讓他自重。
先素也納悶地看了看自己:“有什麽問題嗎, 你們看什麽?”
我尬笑道:“沒什麽,只是覺得這身衣裳很适合你。”
先素一下便笑了:“是我哥給我買的新衣裳,我平時都穿男裝, 很少這麽穿。你們還挺守約嘛……”
薳東楊笑道:“你也一樣,我們還以為等不到你了。”
“說吧, 你們有何事求我,難道, 還是為了易大夫?”
薳東楊笑得更殷勤了:“不錯。其實你做事無非是求財, 應該不會太在乎幫什麽人辦事,又和誰有關吧?”
先素瞥了他一眼:“話是不錯, 誰出錢我就幫誰,這是我先素一貫的做事原則,不過呢要看是什麽事,我能不能做到,又會不會對我有損害, 說說看,我能幫你什麽?”
薳東楊也不避諱,開門見山道:“那我就不瞞姑娘了,我們有位朋友被易大夫關在了地牢裏,我們想潛入地牢救那位朋友,你既然在幫他們做事,那些大人府中的環境你必定是一清二楚,我們不會連累姑娘,只要你将地牢的位置告知我們,我們便重酬奉上。”
先素皺眉道:“易府地牢?你們要救何人?”
我和薳東楊互相看看,這種謊話我可不知道怎麽編。
薳東楊笑道:“呵呵,只不過是個普通商販,和我一樣的鄭國行腳商,因為言語不敬沖撞了易大夫,便被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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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素聽了這鬼話,扯起嘴角輕蔑一笑,朝我們拱手道:“兩位公子既如此防備,那小女告辭了。”
“哎哎哎,你別走啊。”我攔住先素,“怎麽好好的就要走?”
先素看着我道:“你們鬼話連篇,不可信,自然要走。”
“你怎麽知道我們說的不是真的?”
“你那位朋友。”先素指了指後面的薳東楊,“雖然模仿鄭音模仿的很像,幾乎可以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但是你這個同行者是一點鄭音也不會啊。更何況,易大夫地牢裏關過什麽人我一清二楚,什麽時候關進一位鄭國商販了?”
薳東楊尴尬地摸摸鼻子。
我趕緊拱手道歉:“真是逃不過姑娘的眼睛……”
我看了看薳東楊,決定坦誠相對:“那我就明說了吧,我們是楚人。”
先素撇嘴道:“嗯,我猜到了,你接着說。”
“我們想救易大夫地牢裏的有一位朋友。”
“是誰?”
我看了看薳東楊,薳東楊搖搖頭,示意不可說,可是我的直覺讓我覺得眼前這位姑娘可信。
“既然你知道我是楚人,也知道易大夫地牢裏關過什麽人,想必你也猜到是誰了,我覺得不說出來對姑娘比較好。”
先素直直看着我,既沒答應,也沒拒絕,思考片刻後說道:“你救過我,我不幫你也說不過去,你們要找的人确實在易大夫的地牢裏,而且那位大人對我養父有過不少恩情……不過在商言商,這件事這麽危險,我可不能吃虧。”
薳東楊聽罷,趕緊從衣袖中拿出一塊玉佩:“此次來陳國并未帶多少錢財,不知可否用此玉佩替代?”
“玉佩?”先素接過來一看,逐漸露出驚訝的表情,“周王室的宮中之物,看來二位确實來頭不小啊。”
薳東楊笑道:“姑娘年紀輕輕,沒想到見聞如此廣博,我薳東楊佩服佩服。”
“薳東楊?”先素恍然大悟,“聽聞楚國薳氏有一位巧舌如簧的青年才俊,這些年在中原諸國輾轉游說,挑撥離間,原來就是你啊。”
聽到此話,薳東楊眼皮抽了抽。
“那你呢?你又是誰?”先素問我道。
“在下屈雲笙,無名小卒一個,不如東楊兄名聲在外。”
“姓屈,果然又是楚國一個大族子弟,你們如此自報家門,就不怕我轉頭就将你們賣了?”
薳東楊走到先素面前,恭敬拜道:“怕是怕,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能賭一把姑娘的良心了。況且姑娘你并不是陳國人,你的養父也不是,你真正的主人在陳國也受盡侮辱,難道姑娘對陳國還有什麽護國之心?”
先素清亮的目光瞬間沉了下來,直勾勾盯着薳東楊。
薳東楊似笑非笑,并不回話。
“不愧是縱橫四方的薳大夫。“
“過獎過獎,在下身負重任,不得不查清楚姑娘的真實身份。”
我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更沒想到薳東楊的情報組織這麽大,就連剛認識的女子都能在一夜之間查的清清楚楚。
“不過我向姑娘承諾一件事,若此次營救成功,他日你和你的主人想去楚國做客,我楚國必定敞開國門,迎奉貴賓。”
先素聽了這話,沉吟片刻,便将那枚玉佩收下:“既如此,那我便幫你們一次,但地牢守衛森嚴,不是輕易就能進去的……你們跟我來,我幫你們變變樣子。”
日落時分,我和薳東楊在先素的一番鬼斧神工下,完全變了一番模樣,我們被改造成了車夫,而且是最不眨眼的那種,和同行的兩位車夫看上去別無二致。
先素又變成那晚初見的男子裝束,我們一行人在七闾中轉了好幾個巷道,終于在一個僻靜的月門前停下。
月門處的侍女通報過後沒多久,秋蘭便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抱着弦琴緩緩走出。
我和薳東楊的目光再一次直了。
她的裝束依舊淡雅簡潔,但氣質出塵,容貌絕世,不聲不響便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柳風姐跟在後面送她出門,在轎門前說道:“這次是你首次迎客,若得了好名聲,以後自然客似雲來。”
秋蘭聽了這話輕蔑一笑:“現在的秋蘭,就算彈得再稀松平常也會是客似雲來,不過以後容顏衰老了,哪怕技藝再精湛,恐怕也只是門前冷落……秋蘭都明白,柳風姐無需多言。”
我和薳東楊聽了這話,互相看了看。
不知為何,這女子身上總是籠罩着一層哀愁,聽了她方才說的那番話,我的心情就像沉入水底,憋得難受。
柳風姐聽了,嘆氣道:“你這孩子,總是這樣,自己和自己過不去,也不看看外面是什麽世道。”
“我都明白,柳風姐無需擔憂,我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秋蘭上了橋,先素和柳風告辭後,我們一行人前往易大夫的府邸。今日是他的會客日,據說來了位魯國的大鹽商,而這位鹽商最喜音律,所以易大夫才會不惜重金請到秋蘭上門獻藝。
我們入了偏門後,秋蘭和先素被接待的仆人迎入內庭,侍衛對我們搜身後便讓我們去馬廄歇着,那裏停了十數輛馬車和許許多多馬夫,大家都在吃着茶果扯着淡,看我們進來便自來熟一般邀請我們加入他們的八卦閑聊。
“你們是誰家的轎夫?”
“聽說了嗎,今天易大夫請的這位貴客,那可是富可敵國的大鹽商,齊魯兩國的海鹽大半都要經他之手流入各國,前些年齊國打仗,齊王都要管他借錢發軍饷。”
“據說他家裏的門簾比國君的衣裳都華美。”
“何止啊,我還聽說就連燒火用的木材也是一等一的香木。”
“我的天爺啊……竟是如此富貴……”
……
聽到我們是秋蘭的車夫後,這群人更是烏泱泱圍過來。
“怎麽樣,聽說這位女樂之首美若天仙,是不是真的啊?”
“聽說她彈的曲子能引來玄鳥飛騰,你們可曾聽過?”
薳東楊和其他三個轎夫忙着和他們胡吹,我趁着人多借口上茅房溜了,等轉入無人的拐角處,便将先素給我畫的地圖摸出來,大概确定好易府地牢的位置。
先素說地牢裏面什麽樣她也沒見過,進去後就只能靠我自己,薳東楊吩咐我救到人後就給他發信號,他安排好了外應。
我發現經歷了這麽多事後,如今的我早已沒有了最初的惶恐膽怯,仿佛這樣的任務是理所應當的,就是我身為楚國左徒該做的事,這樣的想法讓我震驚又釋然。
人是環境的産物,誠不我欺。
在躲過了好幾波侍衛侍女,七彎八拐後,老子終于找到了地牢入口,這易府地牢的大門被僞裝了一番,不像牢門反而像宅門,如果沒有先素的地圖恐怕很難找到,我推開門縫往裏一瞥,驚訝地發現這地牢居然是水牢,水深及膝蓋處,地牢深處還有一人在看守臺上喝酒,隐約可見裏面有幾個犯人被吊了起來,浸泡在水裏。
“奇怪,為什麽只有一個守衛,難道水牢的安全系數比較高?”
我正猶豫不決之時,忽然瞥見一個侍女的身影往這邊過來,立刻跳上房梁躲起來。
侍女叩門輕聲喚道:“哥,我送酒菜來了,今日有不少好吃的。”
地牢門開了,裏面的看守走出來接住籃筐,四處看了看:“妹妹,你偷偷把宴席的飯菜送來給我,沒被人發現吧。”
“放心吧,今日大人宴請貴客,美味佳肴多不勝數,我只拿了一點不會有人發現的。”
“你快回去吧,記得帶點回去給娘。”
“我留了的,你放心吃吧。”侍女正準備要走,我見機不可失,便一下從房梁上跳下來,一把扣住侍女,反控于手中,另一只手捂住了她想要驚呼的嘴。
“別出聲,不然我殺了她。”
沒想到老子現在也能臉不紅心不跳說出這麽狠絕的話了。
看守明顯慌了:“不要亂來,你想怎樣?”
“景雲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看守人臉色微變,顯然是不敢說,我用手指掐緊了侍女的脖子。
看守人立馬慌了:“手下留情,我帶你進去。”
看守人立馬在前方帶路,我跟着他走進水牢,看見牢房中那些被吊起來的犯人基本都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有些身體甚至潰爛生蛆,臭不可聞。
我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涼氣,這還是我穿過來至今第一次見識到古代地牢的殘酷。
終于到了景雲處,只見牢房中那人的雙手被綁着吊在梁上,腦袋耷拉着,身上有很多血痕,新舊交織,很明顯被拷打過很多次,頭發散亂,遮住了半張臉,神志已是昏昏沉沉。
我看不太清楚他到底長什麽模樣,是不是和薳東楊給我看過的畫像相似。
“開門!”
看守人哆嗦着掏出鑰匙開門,就在他開鎖那一刻,我一記手刀打暈了他,另一只手臂扶着他以免他倒在水裏。
“扶着你哥到一邊去,想活命就不要出聲。”
侍女急忙點頭照做,我趕緊進去解開景雲手上綁的繩子,繩子被綁的很緊,有部分已經嵌入血肉中,費了很大力氣才解開。
“景大夫,快醒醒。”
話音剛落,對面那人忽然擡起頭睜開雙眼,我還來不及思索,一把鋒利的青銅刀就刺了過來,我急忙偏身,那把小刀直直刺進了我的肩膀,痛的老子立馬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這麽一細看,才發現對面那人并非景雲。
“等你很久了。”那人露出狠厲的表情,抽出小刀想繼續攻擊,我另一只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一別一折,對方吃痛大叫,小刀落入了水裏。
随着他幾聲叫喊,有很多侍衛跑了進來,将老子團團包圍住。我奪過其中一人的長劍,艱難地沖擊着包圍圈,對方侍衛源源不斷往裏湧,倒下一批補上一批,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我耗死在裏面。
也不知身上受了多少劍傷,在我快撐不住的時候,終究是對方先垮了,我終于找到了突破口沖出水牢。
剛一出來,就看見不遠處有濃煙升起,随即就是尖銳的“救火”呼喊聲,我奪路而逃,路上遇到不少橫沖直撞提着水桶的侍女家丁,看起來火勢十分危急,也多虧了那些四處灑落的水掩蓋了我的足跡,在不知轉過多少庭院走廊後我頭暈目眩,便鑽進了近處一個屋子裏,找了個大箱子打開,見裏面都是女子的衣物,便胡亂掀開躲入其中,僅靠最後一點意志力支撐自己不暈過去。
暈暈乎乎中,好像有人搬動箱子,随即整個箱子都開始颠簸起來,沒過一會兒,好像聽見了有人說話,是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
“為何攔住我的車?”
“我們在找一個青年男子。”
“我是青年男子嗎?”
又有一個聲音說道:“算了,別耽誤正事,讓她走。”
“不行,還沒搜車。“
“搜可以,但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這些都是你們大人賞賜的,我還沒打開看過,也不知裏面有什麽,要是壞了裏面的物件你可得去向大人請罪,免得讓大人認為是秋蘭不敬,敢壞他的賞賜。”
“你……”
這時,又有一個人急沖沖說道:“快跟我來,那人從東邊跑了!”
緊接着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老子也終于堅持不住,徹徹底底昏死過去。
醒過來時,箱子已經打開了。
我爬出箱子,看見夕陽透過窗戶直射進來,剛好落在我躲藏的箱子上,我急忙環視四周,忽然看見一個女子靜靜端坐于夕陽陰影處,無聲無息看着我。
仔細一看,竟然是秋蘭。
而我們所處的這個木屋,似乎是在某個僻靜的山裏,往窗外看去,能看見遠處的山巒疊嶂。
“是你救了我?”
秋蘭冷冷回道:“你能走動了吧。”
我點點頭,發現身上的刀口幾乎都結痂了。
“能走動了就走吧。”
“不知要怎樣答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不必了,是你自己躲進去的,也是你們的人助你逃脫的,我又沒做什麽,有什麽可答謝的。”
我看着她冷清清的臉,聽着她冷清清的聲音,竟有點怕她,便拱手拜謝道:“好,打擾姑娘了,在下告辭……救命之恩他日有機會定當還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