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所以,你說他恨不恨屈瑕……

第62章 第 62 章 所以,你說他恨不恨屈瑕……

子玉的臉色也白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恢複如常,對我說道:“也可。”

就這麽簡簡單單兩個字。

他沒有說我在發癫,也沒有被吓得不知所措, 而是覺得我的提議似乎也可以, 看着我僵直着身子不敢動, 他便率先走向那間屋,站在門口鄭重拜道:“晚輩莫氏子玉,叨擾夫人了。”

我抖着牙趕緊跟上, 依樣拜道:“晚輩楚……屈氏雲笙, 叨擾夫人了。”

我說我是屈雲笙,是想着她應該會看在自己孫子的面子上饒過老子吧。

話音剛落,陰風一吹, 大門吱呀作響。

我分明感覺臉上有股涼意,好像被人捏住了下巴,又被人拍了拍臉, 力道還不弱,好像有人正湊到我面前打量我, 順便拍拍我的臉驗貨。

“夫人,我二人要在此地暫留一點時間, 如有冒犯, 還請原諒。”

“對,我們肯定不來這個屋叨擾您了, 您放心。”

我重新關上了門,落了鎖,長舒一口氣。

如果薳東楊在此處,他一定會諷刺道“那屈府的家丁眼花了?沒打在背上打在腦子上了?”我不用細想都能猜到他揶揄的眼神和話語。

幸好在這裏的是子玉,他似乎很善于包容別人, 不管對方是多麽匪夷所思的怪人。

想來是和他年少時的經歷有關,畢竟秋荑撿的崽子五花八門,還有一些是山中野人部落來的,他應該已經習慣人類這個物種的多樣性了。

拜完之後,我們走向最後那間屋子。

四間屋子還剩最後一間沒有查看,但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到,這最後一間多半是屈瑕的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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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玉上前開了鎖,我們一走進去,便能感受到一種有別于其他房間的肅殺之氣。

屈瑕的屋子很簡樸,只有一個木床,一個行軍卧榻,一個類似沙盤的行軍布陣演示裝置,還有牆上挂着的幾張羊皮地圖。

此外最引人注目的,還有幾個放滿兵器的木架。

難怪一進門便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肅殺之氣,這些兵器哪怕被塵封在這裏,也仿佛有着一種獨特的生命,可以阻擋一切外邪入侵。

所以這間房屋完全感受不到一絲陰冷之氣。

子玉細細端詳那些羊皮地圖,我則走到木架前,欣賞那些兵器。

看得出來屈瑕會的兵器不少,但最愛的還是劍,而且那些劍比尋常的劍都要大一些重一些,我推測屈瑕本身也是身材高大魁梧之人,不然怎麽駕馭這樣的兵器。

等我欣賞完兵器,子玉仍在看地圖,我走到他邊上,也擡頭看那些羊皮圖,等我看明白了,也略微有些驚訝。

地圖上的楚國比現在要小得多,可能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周邊大大小小标注了近百個國家和部落,上面有不少國家和部落已經被劃上了符號,想必是被楚國吞并的。

“聽說當年屈瑕将軍是個能征善戰的戰場殺神,他做家主幾十年間,率領屈氏征伐了楚國周邊幾十個部落和國家,現在那些地方的老人提起屈瑕仍然感到畏懼,他們甚至不知若敖氏,只知屈氏。”

我現在明白何伯為什麽那麽憤慨了,怪不得他怼的屈雲池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誰能忍受自己跟的領導竟然中途從飛龍換成了走蛟,打工人的怨氣從古到今都一樣。

“屈雲池和屈瑕關系不好是因為如今的屈夫人嗎?”我問道。

按理說如果氏族內部出現這樣一位傑出的家主,整個氏族都會把他生前住過的地方,用過的兵器,好好保存起來,絕不會如此糟蹋,可是看這院子的情形,想必屈雲池恨他爹恨得不清。

“這些是上一輩的私事,可能只有師父才清楚,他作為楚國大巫,很多家族的生老病死他都會參與進去,我并不清楚,他也不會向我透露這麽多。”

我點點頭,看來只有找個機會問秋荑了。

“不過這間屋子倒挺好,也有兩個可以休憩的床榻,我把它整理出來,你在外面等等我。”

屈瑕的屋子不僅大而寬敞,還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我一進去便沒有了那些奇怪的感覺,十分踏實,所以趕緊點頭附和。

“甚好甚好,幸虧昭翎送了我這個寶貝,日後見了她,我一定好好謝她。”

子玉看了我一眼,不鹹不淡應道:“對,好好謝她,這可是她冒着危險連夜給你送來的,極是難得。”

我笑眯眯看着那把鑰匙,随口回道:“難得,難得,想不到一個女子竟然能如此大膽,連我都感到慚愧。”

子玉看我一眼,沒說什麽了,默默挽起袖子,開始打掃屋子,他将行軍卧榻搬出來晾曬,我也正好躺在上面曬曬自個兒,就在子玉忙碌一下午,将居室打掃的煥然一新後,何伯終于來了。

他後面還跟着兩個家丁,一人挑着兩個大籮筐,裏面滿滿當當都是吃食。

“公子啊,府中雜事多,夫人也氣急攻心生病了,你別擔心,大巫已經給夫人診治過了,性命無礙。只是府中亂作一團,老奴抽空趕緊給你送些吃的穿的來,可能接下來幾天老奴都不能來了,你且保重,對了,這是大巫今日偷偷塞給老奴的藥,讓你每日服上一粒,說是七日之後,便能行動無礙。”

我一一接過,趕緊道謝,何伯來得匆忙去得也匆忙,只将東西放在前院,因此也沒發現我們将屈瑕的屋子改造一番,鸠占鵲巢了。

等他們走後,子玉檢查那些吃食,思考着晚上做什麽。

“有羊肉,有野稚,還有魚,晚上你想吃哪個?”

我笑道:“都好,你想做什麽,我便吃什麽。”

子玉微微思索一下,說道:“要是有鹽就好了。”

鹽在此時是珍稀之物,只有貴族才吃得起,而且也不是頓頓都有。

就在子玉思索之時,前門傳來“扣扣”聲,子玉打開門,薳東楊那厮喜笑顏開地走了進來,看見那四籮筐吃食,眼睛都發亮了。

“正好,我還沒來得及回府用膳,腹中空空,來你這裏打個秋風。”

我譏諷道:“你就這麽空着手來看望病人,還要蹭病人的飯,合适嗎?”

“怎麽不合适,再說我也不是什麽都沒帶。”

“你帶什麽了,那張嘴嗎?”

“嘿,還真的就是這張嘴,難道你不想知道今日的朝堂熱鬧成什麽樣了嗎?”

有瓜吃!

我松口道:“也行,可是何伯忘記帶鹽了,你有辦法嗎?”

我記得這裏離薳府不遠,他快馬跑回來拿鹽完全來得及。

“這有什麽困難的,你這宅子拐出去,便是楚國最大的集市,各國商販都在外面做買賣,你等着。”

說完,他轉身出去。子玉将那個被五花大綁的野稚拿出來,看它那樣子好像只差一口氣便過去了,子玉給它解了綁,只把腳系住,誰知那山雞剛一解綁,翅膀一抖,撲騰一下便往梁上飛。

可惜飛到一半便被扯落下來,落在地上厲聲尖叫,整個雞那叫一個生龍活虎。

那幾條魚被放在一個裝着水的木盒內,還沒死,但也快了。子玉已經将小溪的淤泥清理出了一部分,蓄上井水後便将那幾條魚放進去,我看了好一會兒,以為這幾條魚肯定活不過來了,誰知幾個浮沉之後,魚尾一擺,水波一蕩,竟然都開始戲水了。

整個院子因為這幾條悠閑自在的魚和那只努力要想逃跑的山雞,竟然一下子生動了起來。

沒過多久,薳東楊便回來了,手裏拿着一個被捆的像方磚樣的荷葉包裹,他将包裹遞給子玉後,也沒想着幫下手,便走到我邊上,找了走廊的一角吹吹灰坐下來,欣賞着這個院落。

“倒像個能過日子的地方了。”

我也坐了下來,用木棍戳戳他:“你倒是去幫把手啊,你又沒受傷,難道在這裏坐等開吃?”

薳東楊啧了一下,挑眉道:“你看我哪個手指像是會做飯的?再說了,越好的庖師越讨厭有人插手,我一會兒多吃點,便是對你師弟最好的幫忙。”

我無語地看着他,這厮真是一貫的厚臉皮,關鍵還讓人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理由。

“說說吧,今日朝堂怎麽熱鬧了?”

“換個問題,今日朝堂和你師弟也有關系,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再說不遲。”

我愣了一下,和子玉有關,難道是莫氏的人鬧到朝堂了?

“那我問另一個問題,屈氏老家主屈瑕,和屈氏現家主屈雲池是什麽樣的父子關系?”

薳東楊轉頭看我,目光肉眼可見的銳利了一瞬:“楚天和,你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難道子玉和你說過些什麽?”

這兩個人,怎麽第一反應都是對方當了攪屎棍。

“和子玉無關,我自己猜的,你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就算了,亂懷疑別人做什麽。”

薳東楊輕哼一聲:“我現在才發現你這個人,有時候比我想象中要敏銳的多。”

他看着遠處的落日,沉默了好久,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跟我講,可是最後他還是開口了,望着落日餘晖語氣平靜地講述起那段往事。

“這件事本不該說出來的,就連雲笙當初問我,我也說我不知道。一來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二來這本就是屈氏竭力掩蓋的經年醜事,如果不是因為我們薳氏強大的情報網,我估計也不會知道這其中的恩怨。”

我心裏一沉,對他說道:“你現在後悔閉嘴還來得及,我什麽也不知道。”

薳東楊挑挑眉:“我方才想了一下,或許你知道也不錯,你本來就不是屈雲笙,多了解一下屈氏對你有好處,我可不想你下次再不管不顧地沖出去救人。”

我也學他挑挑眉,不說話了。

“屈氏家主屈雲池,從一開始就不是屈瑕所看重的兒子。他是屈瑕和羅國一女子所生,彼時羅國投誠,屈瑕奉命征讨羅國,羅國便夜獻美人入帳,屈瑕接受了那名女子,女子一夜之間便懷上了子嗣,但無媒無聘屈瑕不納,只是帶回屈家充當婢女,屈雲池一生下來,身份尴尬,即是家仆,也是公子。”

“他既要做家仆的雜事,住家仆的屋子,受主人的差遣,也要接受氏族子弟該有的訓練,我是不知他如何熬過那段時光的,但想來一定相當煎熬。”

“後來,各大氏族動亂,屈氏內部也不太平,屈瑕便和屈氏最大的分家巫氏聯姻,納如今的屈夫人為妾,但彼時屈瑕年老,巫氏女年幼,老夫少妻并無感情,因此屈瑕一直冷落巫氏女,并未行夫妻之實。”

“也正是被冷落□□的那段時間,她和身為家仆的屈雲池熟悉了,一來二去兩人生了感情。楚國自古便有個習俗,倘若兒子繼承了父親的位置,便是繼承了父親的一切,這其中也包括除了自己母親以外的所有女人,雖違反天綱,但卻不反人欲。”

“也不知道屈雲池是一開始就想做家主,還有因為巫氏女才開始走上這條血腥之路,巫氏女懷孕之後,事情敗露,那時四處動亂,屈瑕為了氏族和睦不能殺巫氏女,家中族老也不讓他殺屈氏血脈,屈瑕和家老們最後以教子無德為理由,殺了屈雲池的生母——那個在屈家當了十幾年婢女的羅國女子已全顏面。”

我的手默默攥緊了,心也跟着揪緊了。

“也不知是想羞辱屈雲池,還是屈瑕真的把孫子當成了兒子,他給那孩子取名屈雲天,意思是他是天意所生,并将其刻入族譜,永不更改。屈雲池被懲罰去做最肮髒下賤的事情,見到自己的親兒子還得叫弟弟,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好幾年,最後熬到屈瑕戰死,他便聯合巫氏将屈瑕和薳夫人的幾個兒子一一鏟除,這才坐上了家主之位。”

薳東楊轉頭看我:“所以,你說他恨不恨屈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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