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婆開始報複我(三)
第32章 老婆開始報複我(三)
白珺第二天早上醒來, 仍舊有些渾渾噩噩。
紛亂的夢境始終困擾着她。
但她已經沒了之前那種寒涼刺骨的感覺。
每當她想墜入冰寒刺骨的難受夢境，身邊卻總有懷抱溫熱，宛若一絲星火, 安撫着她疲倦憔悴的魂靈。
醒來的時候, 林宋正從門口騎手手中取回早餐和花。
林宋又給她買了花。
她心緒複雜地懷抱着缤紛的花朵，有些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她不配的。
林宋看了她一眼, 冷着臉又開始同她劃清界限：“我只是想了解女孩子收到花的心情，好讨好我的白月光。”
白珺暗中松了口氣：這樣才是對的！
她這樣的人，不值得喜歡，也不值得真心對待。
林宋這樣的态度, 更讓她覺得安心。
“你收到花高興嗎？”林宋又定定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反饋。
“開心的。”
她小聲回答：“看到好看的花, 會覺得一切都沒有那麽壞, 好像一切都有了希望。”
雖然她清楚地明白：那希望不是她的, 她不值得這麽燦爛缤紛的偏愛，她也不想再去希冀着幸福。
世界亂糟糟的, 只抱緊懷裏的花就好了。
不需要去期待，就也不會面臨着巨大的失落。
林宋似乎對她的回答十分滿意, 嘴角微不可見地勾了勾。
白珺看着花，想說其實沒有必要再拿她測試，沒有人會拒絕林宋熾烈明豔的心意, 但想了想，她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這樣的壞女人說的話, 林宋肯定聽不進。
她一直抱着花, 和林宋吃完了早飯, 兩人之間的氛圍竟出乎意料地平和。
林宋告訴她這是市裏最好吃的早餐，林宋想吃了很久, 一大早林宋就請了騎手幫忙去排隊，順手買了她的一份，為了不浪費，一定要她多吃一些。
“下次我就不會請騎手送了。”林宋冷眼瞪她：“下次遇到好吃的，我一定把你拉起來，懲罰你不讓你睡懶覺，讓你和我一起去排隊。”
這懲罰好像也不痛不癢。
但林宋總算提起了她的報複方案，白珺又松了口氣。
白珺其實沒什麽胃口，可林宋一直冷臉盯着她，她心中越來越內疚，還是強撐着吃了兩個包子喝了一碗湯。
熱氣騰騰的湯水入腹，似乎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我等會找位阿姨來陪你，”吃完飯，林宋便冷着臉開口：“我有點事情需要處理，可能要傍晚才能回來。”
“你在這裏待着，哪裏也不能去。”
“你一旦跑了，天涯海角我都會抓你回來！”
白珺擡頭看了林宋一眼，恰好對上了林宋的視線。
林宋正垂頭看着她，眼神複雜，但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恨意。
她心中有點恍惚，又有點委屈：她還要留下來贖罪，林宋為什麽總是擔心她會跑掉？
但也不怪林宋，她這樣的壞女人，已經沒了信譽，确實什麽事情可能都做得出來。
她垂下頭，沉默着沒有說話，心沉沉的，看着身邊的鮮花好像都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色調。
林宋做事極有規劃，剛吃完飯收拾好桌上的餐盒，門鈴就響了。
“辛苦您了。”林宋很有禮貌，她對着進門的阿姨鞠了一躬，然後才帶着垃圾下了樓。
阿姨長得很面善，姓王，穿着特別時髦，人也開朗，一進門就對着白珺笑。
雖然知道王阿姨是來盯着自己的，但伸手不打笑臉人，白珺也不好意思地對着王阿姨露出了一個笑。
“我是自由攝影師，一大早我就接到了林宋的電話，說想請我上門來拍攝。”
“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大美女！”
王阿姨進門之後就打開了背包，拿出了三腳架。
白珺愣了下：林宋不是說王阿姨是來盯着自己的嗎？
她摸不清林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王阿姨似乎沒有看出她的忡愣，又拿出了化妝箱：“小姑娘要不要先化個妝？”
白珺看着攝像頭，本能感覺有些恐懼，下意識搖了搖頭。但王阿姨似乎知道她會有這個反應，拿出平板把合同給她看——
“你放心，你老婆早就叮囑過我，今天我們的拍攝內容一張底片都不會外傳。”
白珺抿起唇，看着合同上林宋的電子簽名，和一旁冷冰冰的相機，恍惚間感覺這應該是林宋的報複——
林宋應該是知道她畏懼攝像頭，所以刻意這麽來折磨她……
但林宋還是太善良了，這折磨其實也不痛不癢。
她心裏雖然排斥攝像頭，但也并非無法面對。
既然要贖罪，一切自然只能由着林宋安排。
等林宋報複盡興了，大家就都解脫了。
白珺深吸一口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僵硬地坐在了桌子前。
王阿姨化妝技術很好，一邊給白珺化妝，一邊打開平板，給白珺看她以往的作品。
王阿姨鏡頭裏的生物似乎都像是攜帶着靈魂，原野上奔跑的鹿，懸崖上的小花，暴雨裏跋涉的旅人，沙漠裏的駱駝，獨臂的舞者……
“真好看。”白珺看着王阿姨的作品，衷心贊嘆。
“因為我對攝影感興趣啊，所以善于發現美！”王阿姨認真地給白珺化着妝，一邊笑着開口：“世上的每個畫面都是獨一無二的珍貴瞬間。”
“其實我不是專業科班出身，只不過帶了感情去拍，恰好也被大家喜歡……”
王阿姨化妝很慢，又很細致，說話風趣幽默，跟白珺不停說着她這些年走南闖北拍攝的見聞，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到了中午，白珺才化好妝。
鏡子裏的女人妝容精致，豔光四射到甚至讓白珺有些陌生。
“好俊的閨女，和我女兒一樣漂亮……”王阿姨看着她不停誇贊。
白珺記憶裏從來沒承受過這樣直白的贊揚，忍不住紅了臉。
剛化完妝，林宋就叫人送了午飯和換洗的衣服過來。
王阿姨不停勸着白珺吃飯，白珺推辭不了，忍不住又一次吃撐了。
吃完飯，白珺換了衣服，王阿姨才開始了拍攝。
面對鏡頭，白珺的身體無比僵硬，甚至手腳都無法控制，恍惚間腦子又冒出了一些畫面：一堆人跟在她身後，拿着攝像頭不停拍，她緊張，氣憤，卻只能狼狽的往前逃……
白珺怎麽也笑不出來，縱然王阿姨拍攝過程中始終在不停地誇她。
“對不起，我肯定很難看。”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王阿姨總算是喊了“停”，讓白珺休息一下。
白珺擠出一個笑：“這不是您的錯，都是我的問題……”
“你一眼都不看就說難看，”王阿姨皺眉，故作生氣地搖頭：“小姑娘，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專業技術！”
“你過來看看。”王阿姨招手讓白珺過來看屏幕，将拍好的照片給白珺看。
王阿姨在鏡頭後面打了光，逆光的女人五官精致，神情憂傷，眼神空茫悲哀，朦胧的光影中，白珺臉上破碎的美感讓人無比心疼。
這是現在的自己？
白珺有些愣神，一時間竟有些不敢對上屏幕裏自己的眼。
“多漂亮的閨女，怎麽這麽不自信？”
王阿姨還在絮叨：“不行，你這麽好看，我一定要多拍幾組。”
……
一個下午，王阿姨拍了許多照片。
白珺也從剛開始的僵硬到逐漸釋然放松。
王阿姨實在是太會誇人了，她怎麽會有那麽多誇獎人的詞彙……
在帶着欣賞，不帶惡意窺探的鏡頭裏，白珺看起來破碎又高潔，眼睛裏承載着萬般情緒，宛若墜入凡間的天使。
等到拍到最後一組，林宋回來了。
她帶了兩個裝滿的行李箱，白珺也不知道中間裝了什麽。
“王姨，能給我和我的妻子一起拍一張合照嗎？”林宋站到白珺旁邊，望着王阿姨笑。
聽到林宋還稱呼自己為妻子，白珺的心情無比複雜，忍不住擡頭看了林宋一眼。
林宋挑眉，也垂頭看她。
“咔嚓！”
這一刻被王阿姨記錄了下來。
“很般配！”王阿姨朝着她倆笑，直接将內存卡給了林宋。
“這麽漂亮的閨女，就是不喜歡笑，肯定是你惹你老婆生氣了！”
白珺沉默地幫着王阿姨收拾東西，又聽到王阿姨拉着林宋開口：“我給你老婆拍了這麽多好看的照片，你得請我吃飯。”
白珺有些慌張，原本是想要否認的：林宋并沒有惹她生氣，她不能壞了林宋在王阿姨心中的印象。
“我會努力讓她不生氣的。”然而林宋已經接了話。
“您想去哪裏吃飯？”林宋似乎和王阿姨很熟，又半開玩笑般笑着開口：“您教教我哄老婆的辦法。”
兩人就這樣将吃飯的事情敲定了下來。
王阿姨将吃飯的地方定在了她家附近，收拾好東西之後，林宋就開車去了王阿姨定好的餐館。
餐館在頂樓，從落地窗邊往下看，可以看到下方逐漸亮起的萬家燈火。
“在我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這裏一頓飯是我消費不起的數字，當時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和我的女兒和先生來這裏吃一頓飯。”
“我們不停忙碌，忙着追求更好的生活，疲倦卻也幸福……”
王阿姨多喝了幾口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睛紅紅地嘆了口氣。
“你別想讓我幫你哄小白，”王阿姨又瞪林宋：“老婆要你自己去用心疼，你自己長了嘴你自己哄。”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林宋的态度始終十分有禮貌。
吃完飯，王阿姨又拉着兩人去了她的家，說跟白珺投緣，要給白珺她曬的花茶。
王阿姨家裏是一座獨棟小別墅，客廳裏擺放着很多獎杯。
白珺這才知道王阿姨是很有名氣的攝影師，也是某家雜志的特聘攝影師，估計和林宋之前有合作，兩人之間才這麽熟。
阿姨将花茶塞到白珺懷裏，阻止了白珺道謝——
“應該是我要謝謝你們。”王阿姨笑得很開心：“你老婆這次給我的酬勞，夠我去南極拍企鵝了……”
林宋又和王阿姨寒暄了幾句，之後才拉着白珺往回走。
白珺跟在林宋身後，抱着花茶有些心不在焉。
王阿姨拿了那麽多獎，請她拍攝一定花了不少錢……
自己能還得起這筆債嗎？
白珺憂心忡忡，林宋卻看起來十分高興，拉着她又在旁邊逛起了商場，買了拍立得和照片打印機。
一路上，白珺緊張地摸了好幾次臉上的口罩，生怕被人認出來。
逛完商場後，林宋又帶着她去逛了夜市。
白珺亦步亦趨緊握着林宋的手，完全沒心思看周圍的景象。
倒是林宋，一路問了她好幾次——
“燒烤吃不吃？”
“糖葫蘆吃不吃？”
……
白珺本能搖頭，她現在只擔心會被人認出來，根本沒心思吃東西。
見到白珺不斷搖頭，林宋也逐漸沉默了下來，不再問她。
白珺看着林宋的背影，忍不住生出了一些忐忑，擔心自己的拒絕惹了林宋生氣。
但她本來跟在林宋身邊是為了贖罪，林宋不該對她這麽好的……
林宋拉着她到了一個捏糖人的小攤前，這次她沒再問白珺，直接開了口。
“給我和我老婆一人捏一個糖人。”
攤主按照兩人的衣着，很快就捏好了兩個憨态可掬的小糖人。
林宋似乎也沒了逛夜市的興致，将象征着林宋的糖人塞給了白珺，自己拿着象征着白珺的糖人，拉着白珺原路返回，去了車裏。
上了車，關起了車窗，林宋才一把扯下了口罩，轉頭眼睛亮晶晶望向白珺——
“我現在要開始報複你了。”
白珺沒想到林宋會突然這麽開口，渾身繃緊，一時間腦袋一片空白，想不到林宋會怎麽做……
林宋眯起眼，拿起那個象征着白珺的糖人，一口咬掉了糖人的腦袋——
“你的腦袋被我咬了！”
“胳膊也被我咬了！”
“整個身體都被我吃光了！”
……
迎着白珺忡愣的眼，林宋挑眉朝着白珺笑，模樣十分得意。
白珺也不知怎的，看着林宋的模樣，明明知道是不該笑的，但還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
大概是和王阿姨交流很開心，林宋看起來心情很好。
但當她小心翼翼詢問林宋“你今天報複了多少，我還欠你多少”時，林宋看起來又不高興了，板起了臉開始開車。
白珺不敢再說話，只能端詳着手中林宋的小糖人。
她戳了戳小人的臉頰，怎麽也舍不得像林宋那樣将小糖人吃掉，于是一路拿着，放在了賓館的床頭。
回到賓館，林宋給白珺卸了妝，又照顧白珺洗漱好，幫白珺吹幹頭發後，林宋就興致勃勃趴在床上打印起了王阿姨拍攝的照片。
王阿姨鏡頭裏的白珺無比漂亮，白珺從未想過自己看起來會這麽有氣質，也因此，白珺格外擔心林宋會付高昂的攝影費。
在林宋去洗澡的時候，白珺忍不住拿出手機偷偷搜索關于王阿姨的報道，想大致了解一下王阿姨的薪酬，薪酬沒有搜到，卻是搜到了一篇關于王阿姨的采訪報道。
王阿姨介紹了她的攝影之路。
王阿姨的老公和女兒在車禍中喪生了。
此後，王阿姨就辭掉了原來的工作，學起了攝影。
“人死了之後消散大地。每一棵樹，每一朵花，都有可能是他們生命變幻出的印記，所以，我想嘗試着用相機去記錄，世界即是他們，他們也是世界。”
……
王阿姨會拍出這麽好看的照片，因為她的照片裏始* 終凝聚着她對女兒和丈夫的愛，她把她的思念，具象化成每一張拍攝的照片。
白珺放下了手機，心裏有些酸脹：原來王阿姨這麽努力的好人也會遇到這麽讓人難過的事情……
她說不清自己思緒，只是沉默地收拾着床上的照片。
收拾到最後，她看到了自己和林宋的合照。
不同于其餘照片的眼神枯槁，這張照片裏，她望向林宋的時候，眼神裏有着她自己形容不出來的情緒。
而林宋偏頭看她的時候，或許是因為沒有來得及冷臉，林宋的神情無比溫和，甚至眼睛裏帶着笑，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白珺剛醒來那一段時間的模樣。
縱然知道自己不該奢望，白珺定定看了這張照片好一會，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偷偷将這張照片拍了下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