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何先進地請神┃性感鬼王在線過清明
第20章 如何先進地請神┃性感鬼王在線過清明。
喻争渡家鄉在鄰省暑城市的錦潭鎮,錦潭鎮位于暑城郊區,地理位置相對封閉,當地沒有發展起什麽支柱産業,不少人都選擇到外地謀生。因為擅長經商,鎮上出了不少富豪,還連帶着幫扶了不少老鄉,因此錦潭鎮本地雖然經濟一般,但居民家庭都相對殷實。
喻争渡是家裏的獨子,祖父母都在他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等他去浮城上學之後,家裏就常年只有他父母兩人,過得有點冷清,因此他在電話裏和父母說清明要帶個同事一起回去,父母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很歡迎的。
……
“爸,媽,我回來了。”喻争渡隔着防盜門喊了一聲。
“回來啦,新聞說今天路上堵車了是不是啊?”喻媽媽穿着圍裙,擦着手過來開門,門一打開,她眼睛就是一亮,語調都高了兩個度,“這個就是你同事吧?”
“對。”喻争渡給他們兩個介紹,“這是我媽,這是商闕。”
“哎呀,小商長得也太好看了吧,看着比明星都強啊。”喻媽媽眼睛都笑彎了,一邊說一邊側身給他們讓了條路,“快快,進來坐。”
商闕似乎有點別扭的樣子,微微落在喻争渡後面,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你好。”
這反應算不上禮貌,但美色顯然已經蒙蔽了喻媽媽的心智,她半點不覺得有問題,還笑眯眯給他們兩個端來了水果。
“爸呢?”喻争渡問。
“去宗親會了,說是喻滿川有什麽提議來着。”喻媽媽一邊說一邊又去看商闕,“我正在做飯,你們先看一會電視,等一下就能吃了。”
“嗯。”商闕身體有點僵硬,像是猶豫了一會,才拿出一個袋子遞過去,“這是給你們的。”
“唉,來就是了,怎麽那麽客氣啊。”喻媽媽一下子笑得見眉不見眼的,伸手去接東西。
一旁的喻争渡也呆了呆,看着老板一臉訝異:“你還帶了禮物?”
商闕神情有些不自然,疑惑地問:“你們人間第一次上門做客不是都會帶見面禮嗎?”
話是這麽說,但你是鬼啊,而且是個又窮又拽的鬼……
喻争渡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下,很快又反應過來,有些震驚地小聲問:“這不會是你第一次到別人家做客吧?”
商闕坐得筆直,不動如鐘,只斜着眼看了他一下:“……陰間不流行上門做客,而且一般鬼也請不起我。”
喻争渡:“……有道理。”
喻媽媽從袋子裏拿出東西一看,發現是一套共四個嬰兒拳頭大小的黑色小碗,造型簡單古樸,釉面還有褐色的細小條紋,大約是仿古的工藝,小碗看起來有些舊舊的。
喻争渡家是典型的普通市民家庭,一家人都沒有什麽風雅愛好,對瓷器一無所知,喻媽媽拿着四個小碗左右看看,特別熱情地說道:“這幾個碗看着就實用,要不我們中午就用這套碗吃飯吧。”
喻争渡雖然覺得這幾個碗毫無亮點,但也十分給老板面子,立刻附和:“好啊好啊,剛好四個人四個碗,太合适了。”
商闕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微抽了一下,憋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這是茶盞。”
喻媽媽:“……”
喻争渡:“……”
場面一度陷入尴尬,但喻争渡很快就面不改色地接過那幾個茶盞,豎起大拇指:“一看就是好茶具,我去洗一下,這就拿來泡茶。”
喻媽媽也淡定地站直:“我去給你們拿點茶葉過來。”
商闕嘴角又是抖了一下,但終究是沒再說話了。
喻争渡很快洗好了茶盞,假裝無事發生地給自己和商闕泡了一碗茶,喻媽媽也繼續去廚房張羅午餐。
喻争渡趁着媽媽不在場,才又探過身去問老板:“來的時候沒見你提東西啊,你這茶具是從哪裏拿出來的?”
商闕睨了他一眼:“聽說過袖裏乾坤嗎?”
袖裏乾坤是說一種能在袖子裏收納天地萬物的離奇法術,喻争渡雖然對仙術不太了解,但他看過西游記啊,聞言眼睛瞬間一亮,興奮地伸手就去摸商闕的袖子:“我知道這個,是不是能用袖子裝好多東西,太神奇了,給我看看。”
商闕穿着一身休閑裝,上半身是一件薄薄的灰色開衫罩着一件襯衫,開衫的袖子是束口的,實在不像傳說中的寬袍廣袖內有乾坤的樣子。
喻争渡努力把他的開衫的袖口撐開了一點,探着頭看了看,納悶道:“沒有啊……”
商闕伸手把他的腦袋推開,一言難盡地說道:“那只是法術的名字,不是一定要用袖子的……”
喻争渡恍然大悟,好奇問:“那你放在哪裏呢?”
商闕正要說話,就聽門口處傳來一句憤憤的罵聲:“喻滿江真是欺人太甚,竟然說服了宗親會,要把公祠推了……”
喻争渡擡頭,喊了一聲:“爸。”
喻爸爸這才注意到兒子回家了,便收了話尾,換上笑容走過來:“你什麽時候到家的?”
接着眼睛又是一亮,看着商闕就是一頓詠嘆:“這就是你同事吧?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商闕還是挺着腰板,沖喻爸爸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又慢吞吞地補上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你好。”
等他們打過了招呼,喻争渡才問道:“喻滿江怎麽了?”
喻爸爸在他們對面坐下,嘆了一聲,說道:“今天宗親會把各家的代表一起叫過去開會,說喻滿江收到三神托夢指示,要擴建三神廟,鄉裏準備把公祠推了,用來修建三神廟的主殿。”
喻争渡愣了一下:“這怎麽行?公祠也是能說推就推的?”
錦潭鎮因為位置封閉,而且地方小,許多風俗都還沿襲着以前的标準,比如一些大節的祭祀活動,都還是到鄉裏的同姓公祠進行的。
而喻爸爸說的三神廟,則是建在喻氏公祠邊上的一座小廟宇,廟裏供奉的據說是喻氏的先人,具體時間要追溯到明朝時期,傳說當時喻氏有一門三位兄弟富甲一方,又樂善好施,為鄉裏做了許多好事。到他們晚年的時候出現天災,千裏餓殍,喻氏三兄弟更是把全部身家捐出來赈災,救了許多人,因為這些善舉,他們百年之後,當地鄉民便為他們立了廟塑了像,一直供奉至今。
也就是說,這三神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神仙,而是專屬于喻氏一族的守護神,但這三神也算不辱喻氏鄉民的供奉,這麽多年來,常有神跡出現,護佑一方,在喻氏宗族中享有着極高的威望。
但就算是本地人信奉的地方神,也絕沒有推了公祠來為其擴建廟宇的道理。
一說起這個,喻爸爸就一臉肝疼的樣子,拍着大腿氣呼呼地說道:“我和其他鄉民代表也是這麽說的,但那喻滿江說三神托夢給他,還請了同乩扶鸾,扶鸾結果也确實是讓推了公祠,這讓我們怎麽說!”
喻争渡聞言了然,臉上也現出難色:“如果同乩确實是這麽指示的,只怕你們說了也沒有用吧。”
他們說的同乩是三神廟的乩童,能通過扶鸾(民間信仰的占蔔術,也叫扶乩)請三神上身,傳達三神指示,在本地也算小有話語權的。
如果是同乩扶鸾出的指示,那麽作為被三神庇佑的鄉民,确實很難拒絕這個要求。
喻爸爸道:“這不是小事,就算是扶鸾出的指示,宗親會那邊也沒有那麽容易點頭,早上吵了一上午,最後各退一步,喻滿江的意思是明天讓同乩再請一次三神,如果結果還是一樣,那大家也沒話說了。宗親會那邊現在準備去大觀裏請一位高人過來和三神溝通,看看這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喻争渡點點頭,給他倒了杯茶:“那你就先別氣了,到時候再說吧。”
“也只能這樣了。”喻爸爸嘆了口氣,接過茶盞喝了一口,随後“咦”了一聲,看着手中的黑色茶盞,道,“這不是那什麽黑釉茶盞嗎?宋朝流行那個……”
商闕剛剛一直默默喝着茶聽他們說話,聽到這一句才擡起了眼,疑惑地問:“你認識?”
喻争渡也吃了一驚:“爸,你什麽時候學會看茶具了?”
“嗨,我哪會啊。”喻爸爸擺了擺手,“今天在喻滿江家開的會,在他家看到過一樣的。這喻滿江現在學人品茶,家裏整櫃子的茶葉和茶具,特地拿出來給宗親會那群人欣賞使用來着。他拿出來的有一款就跟這個一樣,說是費老大勁從什麽窯的燒瓷大師那裏買來的,仿的宋朝的黑釉茶盞。”
喻爸爸比着手上茶盞的紋路道,“哎喲,跟這個一個樣,他還專門給我們介紹了,這種叫兔毫,工藝好的可貴了,他那套說是花了十來萬。”
“這麽講究?”喻争渡拿起茶盞左看看右看看,愣沒看出個名堂來,“真的假的?”
商闕點點頭:“你手上拿的叫金兔毫。”
“對對。”喻爸爸現學現賣了一把,擺出一副專業人士的姿态,“這種根據紋路的顏色不同分金兔毫和銀兔毫,說宋朝的人喜歡鬥茶,那什麽,唉,什麽來着……所以用這種黑色的茶具……”
喻争渡看着爸爸用“那什麽”完成了一整個毫無內容的介紹,頓時:= =
商闕似乎也看不下去,難得多了點話:“宋人鬥茶用的是碾細的茶末,泡茶的時候攪拌會産生泡沫,好茶是‘着盞無水痕’,不會在杯壁上留下痕跡,所以要用黑色的茶盞,更容易看清楚。”
“是是是,就是這樣子的。”喻爸爸露出一個贊賞的表情,“還是小商說得通俗易懂,喻滿江扯半天,引經據典,還拽古文,我一聽完就給忘了。”
“……那是你文化底子不行吧。”喻争渡鄙視了一下,又道,“喻滿江也真是的,還學人附庸風雅,跟誰不知道誰一樣。”
“誰知道呢。”喻爸爸說着笑眯眯去看商闕,“沒想到小商年紀輕輕的,也懂這麽多,可真有文化啊。”
商闕看着這對活寶父子,一時無言以對,半天擠出來兩個字:“常識。”
……
吃完午飯,喻媽媽把喻爸爸趕去洗碗,自己則開始張羅祭祀用品。
錦潭鎮本地的祭祀習俗是代代相傳下來的,每年各家各戶都會親手做一些本地的點心果品,喻争渡一見他媽媽開始準備餡料,便主動把和面的工作接了過去。
喻争渡坐在商闕旁邊和面,商闕正在看電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喻媽媽在邊上拌填點心的餡料,一邊拌一邊問商闕:“小商,你老家那邊清明都會準備什麽,要不你說說,要是我能做,也給你做一點怎麽樣?”
商闕正沉迷在最近收視率很高的古裝偶像劇《汴梁舊夢》裏,喻媽媽說話的時候他正好在猛拍喻争渡大腿,憤憤罵道:“這劇編的什麽東西,宋朝怎麽可能做這種事,還有這些布景、衣服,吃的用的,就沒一樣對的!!!”
喻争渡捂着大腿:“……你下手輕點啊。”
商闕縮了縮手,還不夠過瘾,又拿出手機:“這劇情太離譜了,我要上網去罵編劇!!!”
喻媽媽看他對着個電視氣呼呼的樣子,忍不住笑着打趣:“小商是學歷史的嗎?怎麽知道劇裏的不對啊?”
商闕哼了一聲:“這都是常識,編劇是豬!”
喻媽媽:“……”帥氣的小夥子真的很不講理了。
她笑了笑,又把方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這回商闕總算聽到了,他眼裏有點茫然,一會才直愣愣地指着電視,說道:“那你給我做裏面那種棗餅吧。”
喻媽媽:“……”你剛剛不是還在罵編劇嗎?
喻争渡看看老板,又看看陷入難關的媽媽,非常果斷地拿出手機搜了個烹饪教程發過去,道:“媽媽加油。”
喻媽媽:“……行。”
一會,喻争渡和好了面,喻媽媽看着沉迷電視劇的商闕,沖兒子努了努嘴,道:“家裏還少點紙錢和香燭,你出去買吧,順便帶小商出去逛逛。”
喻争渡應了下來,拉了商闕一把:“小商,我們出去買東西吧。”
商闕一胳膊把他甩開:“等等,那個白牡丹假懷孕快要被揭穿了,等我看完!”
喻争渡:……你剛剛不是還在罵編劇嗎?
好不容易惡毒女配白牡丹女士終于被揭穿了真面目,落得個被趕出家門的下場,商闕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和喻争渡出去買東西,臨出門前不忘在微博上把編劇罵了一頓。
……
喻争渡牽出一輛小綿羊電動摩托,腿一跨坐上去,拍了拍後座沖商闕道:“上來,帶你去兜風。”
商闕盯着那小摩托一會,才慢吞吞地跨上去,語帶嫌棄:“這種交通工具我以前是從來不坐的……”
喻争渡揚了一下眉:“你不懂,這種車才是我們鎮上的王者。”
商闕哼了一聲:“下次來你得換個有蓋的車。”
喻争渡默了一下:“你這就安排好下次了?”
商闕:“……”有點懊惱,怎麽就這麽順口呢!
好在喻争渡立刻又把話接上:“行行行,下次我搞把遮陽傘給車加個蓋。”
商闕哼了一聲。
十分鐘後,商闕抱着喻争渡的腰道:“再開快點,真好玩。”
喻争渡:“……我快颠死了,真快不了了。”
錦潭鎮是華夏典型的三十八線小鎮,中心區是以前留下來的老寨子,灰瓦灰牆的民居,從中心區輻射出去,則是八九十年代建起來的城鄉結合部風格自建房。
道路規劃也亂七八糟,尤其中心區的路幾十年沒修過,又小又颠簸,果然都是電動車的天下,但是很多傳統老店都還集中在那一帶。
喻争渡帶着商闕進了一家香燭店,這是本地的老字號,一到年節生意就特別好,店裏人手明顯有點忙不過來,不過他們兩人一進門,還是立刻憑借出色的外表引起了老板娘的注意。
老板娘趕緊給客人拿了東西,然後擠到喻争渡兩人面前,笑眯眯道:“兩位小夥子,來給家裏買東西的吧?”
喻争渡點點頭,把喻媽媽給他的購買清單說了一遍。
“有,你等等。”老板娘利落地拿了個袋子開始裝東西,沒一會就提着滿滿一袋子回來,道,“剛進了兩款新的紙錢,大面額,燒給老祖宗最有面子了。”
喻争渡以前在家常幫他媽媽跑腿,知道這大面額說的是什麽意思,他打開袋子拿出一疊紙錢一看,立刻“哦豁”了一聲,笑道:“媽呀,這一張都一百萬了,也不怕下面通貨膨脹啊。”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種仿鈔票樣式的紙錢,不過紙幣上的人像換成了玉皇大帝,邊角上寫着的則是“華夏人冥銀行”,金額更是誇張,1後面的0跟不要墨水一樣印了好幾個。
這種紙錢在喻争渡小的時候開始出現,因為新奇又有面額,一度頗受歡迎,現在熱度雖然稍有減退,但大家祭拜的時候還是喜歡搭着燒上一點,就是随着時間推移,這紙錢上的金額越來越誇張,剛出那會還是一百一千地印,沒想到現在金額都發展到一百萬了。
老板娘道:“現在都這麽燒,窮啥也不能窮了老祖宗是不是?”
兩人正一本正經瞎扯,一邊的商闕突然伸出手把喻争渡手上的紙錢抽走,又把他袋子裏的也拿出來放回攤位上,皺着眉道:“這種不要,拿金箔黃紙就行了。”
老板娘轉過頭來,看着這高冷美貌的小青年,調笑道:“唉,怎麽不要了,光金箔哪夠啊,到時候別人的祖宗資産都過億了,自家祖宗可怎麽辦啊。”
商闕根本不理會老板娘,只側過頭和喻争渡道:“那些沒用,要金箔黃紙就行了。”
喻争渡也是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他眼前站着的,可是陰間的大佬來着,要說陰間用些什麽,還有誰能比他更門清的。
都怪老板太像一個帥氣的人類了!
……
從香燭店出來,喻争渡并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把電動車往路邊一放,帶着商闕從老巷頭一路逛到老巷尾,感受一下小鎮風情。
錦潭鎮老巷路面是鋪的石板路,凹凸不平,又別有一番風情,路兩邊商鋪林立,行人往來熙熙攘攘。
兩人慢悠悠踩着石板往前,商闕一邊轉着眼珠子看路兩邊商鋪賣的東西,一邊和喻争渡科普陰間對冥幣的用法。
“……陰間不事生産,沒有商業,錢在那邊買不了東西,陽間以為燒過去的紙錢是給先人花費的,這其實是誤解。自古以來,燒紙錢的意義只在于生人信念。”
從來神鬼兩界都非常依賴人間供奉,而比起祭祀物品,無論仙道鬼道更需要的實際都是人間信仰。
喻争渡腦門上冒出一個小問號:“要這樣說,那也不用燒紙錢了,用愛發電不是更直接嗎?”
商闕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像是很不願意接他的話,好半晌才勉強繼續:“……以前的金箔黃紙,是用來打點陰差鬼神的。”
神仙界素來喜好鍍金身塑像,除了人間信衆為其鍍塑金身之外,帶着生人信仰的黃紙金箔也可增長道行,因此在陰間也是受歡迎的。
所以後世人間因為誤解而逐漸生出的奇奇怪怪的冥鈔,只要上面沒有錫紙金箔,無論面額寫得多大,其實都是沒有用的。
“冥界崩陷之前,還有一座破錢山,人間生産的不合格的破爛楮錢,紙多錫少銀錠,就算燒得再多,陰間也不用,全部丢到破錢山上。”
喻争渡恍然大悟,不由發出贊賞:“你們這些鬼可真有智慧,還有這種山,那陰間肯定不會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情況了!”
你們這些鬼……劣幣驅逐良幣……
商闕用餘光看了他一眼:“請你不要再做總結了。”
喻争渡用手肘撞了撞老板,眨着眼道,“這樣吧,等我們公司賺了錢,我去給你燒一車的金箔,讓你成為擁有真正的金山的男人!”
“不需要,金山我有了。”商闕擡了擡下巴,眼神裏頗有些驕矜之色。
喻争渡微微吃驚:“……真的假的?”
“真……那是什麽?”商闕突然話鋒一轉,眼睛勾勾盯着路邊一個小攤位。
喻争渡順着他視線看過去,原來是他們當地一種叫“糖獅子”的小吃,這東西完全用融化的糖漿裹着炒熟的花生碎做成,凝固之後捏成小獅子的形狀,一只只擺在小攤上,十分憨态可掬。
焦糖的甜味和炒熟的花生香氣融合在一起,聞起來特別香甜,讓人口水忍不住瘋狂分泌。
但吃起來,就一個字形容……?j。
那就是一整坨的糖和花生,而且因為用料實在,價格還不便宜,在喻争渡心中,這就是錦潭鎮的本地“切糕”。
喻争渡脫口而出:“啊,切糕。”
商闕:“……?”
“啊不,糖獅子。”喻争渡糾正過來,皺了一下鼻子,“這東西?j甜?j甜的,一只獅子切開我能吃半個月。”
商闕盯着那獅子看了一會,沖喻争渡擡了擡下巴:“你買一只給我。”
喻争渡:……這是號稱擁有金山的鬼該說的話?
這獅子就三十塊!他還要讓員工出!
老板可真是會吹牛逼啊!
喻争渡默默掏出手機付了錢,商闕心滿意足地拿起一只獅子,喻争渡正想和他說掰下來一點一點慢慢吃,就見商闕一張口,直接把獅子腦袋咬走了。
喻争渡不得不出聲提醒:“……小商,注意氣質啊!”
那獅子頭其實直徑也就十公分左右,商闕一口含着看過來,挺着背脊姿态優雅地說道:“偶現在難道沒有氣質嗎?”
喻争渡看着他被獅子頭撐得鼓鼓的臉頰,再聽他變形的口音,違心道,“……太有了。”
商闕咬着那糖獅子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又看中了另一款小吃,他非常熟練地看向喻争渡,瘋狂暗示。
喻争渡:“……買。”
商闕左手糖獅子,右手小吃,總算是滿意了。
喻争渡見他一會就吃掉了一個獅子頭,忍不住問道:“你不會覺得太甜嗎?”
他一說,商闕當真停了下來,感受了一下,點點頭:“有點,你給我買瓶水吧。”
喻争渡:……他為什麽要問呢?
他認命地買了一瓶水回來,遞給商闕:“給你。”
兩人對視了一下,然後一起沉默了。
只見商闕左手糖獅子,右手小吃,拿得滿滿當當的。
喻争渡正想說我先給你拿着小吃吧,就見商闕突然張了張嘴:“啊——”
喻争渡:服了!
他其實有點想拒絕的,但是老板平時就挺小心眼的,要是拒絕了不知道會不會被他惦記上。
喻争渡左右想想,最終還是屈服于做雞警告,默默擰開了瓶蓋……但他沒想到商闕居然那麽過分,接下來走幾步就要他喂一口水!
老板看着倒是挺快樂的,但他可是承受了來自路人奇怪的目光。
唉,工作,真的好難啊。
不一會,巷子走到了盡頭,那是一個岔口,岔口的路通往的是民居,就沒什麽好逛的了。
商闕已經把糖獅子吃完了,看起來意猶未盡,喻争渡怕他回頭走又看中什麽,便往邊上的小巷子一拐,道:“我們走小路回去,人少點。”
商闕不置可否,失去了小吃的他仿佛失去了靈魂,無所謂地跟在喻争渡後面,慢悠悠地走着。
前頭喻争渡剛拐進小路,突然“咦”了一聲,道,“怎麽有個老人在這?”
商闕聞言懶洋洋地望過去,然後,原本處在放空狀态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只見小路拐角處,一個衣衫褴褛,形容邋遢的老人縮成一團,歪着身體靠着牆睡覺,他披散着頭發,銀白中發黃的發絲幾乎蓋住了他的整張臉,讓人看不清具體的面貌。
喻争渡疑惑道:“這個人我從來沒見過,是外地來的嗎?”
他看着老人滿頭白發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走到這鎮上的,心中生出些許不忍,從口袋裏掏了半天,摸出一點零錢,然後蹲到老人面前,喊道:“老爺爺,你好啊。”
過了一會,老人才慢慢睜開眼睛,隔着頭發看他,眼中充滿疑惑:“你看得到我?”
喻争渡:????
老人正要再說什麽,就見另一個人突然也蹲到了他面前,臉上似笑非笑:“你好,福德正神。”
***
隔天一早,喻争渡一家吃完飯,就跟着喻爸爸一起前往喻氏公祠。
喻氏是本地大姓,人丁興旺,老寨在錦潭鎮西南一片,民居建得密密麻麻,喻氏公祠就在整個寨子最前頭,祠堂前獨占了一大片空地,空地再往前是一個池塘,右邊則是一座小廟,和公祠形成一個直角。
這廟裏面供奉着三尊神像,便是喻氏宗親信奉的三神了。
喻争渡他們到達的時候,空地四周已經站滿了人,他們自覺圍成一個半圓,正交頭接耳地在讨論,仔細一聽,主要還是為了要不要推掉公祠擴建三神廟的事在battle.
喻爸爸作為村民代表單獨進了公祠,喻争渡他們擠到人群前方。
只見三神廟和公祠前面已經備好了香案,香案上除了祭品還有朱砂黃紙,案前擺着一個巨大的香爐,是從三神廟裏請出來的,香爐裏插着一根長達一米,手臂粗細的香。
香案的後面,也就是靠着三神廟的那一處,則擺着一張漆成朱紅色的太師椅。
與普通太師椅不同的是,這張椅子的椅面、靠背和手扶的地方,只要是接觸到身體的部分,全部豎着長長的釘子。那釘子約有一指長短,尖的一頭向上,在陽光下閃着寒光。
喻争渡和商闕解釋道:“三神廟的同乩扶鸾的時候是裸着半身的,起乩成功之後就會坐到那把釘子椅上,用筆墨和人溝通。”
這個儀式也是為什麽喻氏宗親會這麽信奉三神的原因,與別處乩童起乩全靠一張嘴說不同,三神廟的同乩是要裸身上釘椅的,那些釘子都是真材實料的鋼釘,随便摸一下都會流血,沒有神力附身,又怎麽能安坐椅子之上。
不過喻争渡在到羅豐工作之前,一直覺得同乩扶鸾只是某種障眼法而已,現在回想起來,只能慶幸自己不是那種嘴欠的人,雖然不信,好歹也沒有不敬過。
商闕嘴角勾起一絲輕蔑,淡淡道:“所謂正神不附身,這麽容易就上人身的,能是什麽正經神仙。”
喻争渡:“……你小聲點!”
他們現在可是被三神的信衆們包圍着!
果然,四周有不少聽到聲音的父老鄉親轉過頭來,眼睛裏都是怒氣,還有人直接罵出了聲:“哪來的人胡言亂語!”
喻争渡默默站得離商闕遠了一點,然後用大家的同款譴責眼神看過去:是他!我是無辜的!
商闕皺了皺眉,伸手拉了他一把:“站那麽遠幹嘛?”
喻争渡:“……”
行叭,這下父老鄉親們把他也一起譴責進去了。
過了一會,四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喻争渡擡頭望去,就見一群人從公祠裏走了出來,領頭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後面是幾個村民代表和宗親會的人,被一群人圍着的,還有一個年輕道士。
就聽人群中有人道:“那就是彌南來的大師吧,聽說是聃陽觀的高人。”
“不能吧,這道士也太年輕了?”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據說這位道長非常有天賦,年紀看着小,輩分卻很高,是聃陽觀觀主的師弟來着,修為比觀主還要高。”
“就是他,聽說特別難請,還是因為喻老先生和聃陽觀的觀主有私交,看在喻老先生的面子上,才勉強過來的。”
“那就難怪了。”他們本地擔得起“喻老先生”這個稱呼的,可只有一個人,是現在宗親會的會長。
喻争渡也在給商闕科普領頭那個穿西裝的:“那個就是喻滿江,我們鎮的首富。”
其實早二十年的時候,喻滿江家裏也只不過是喻氏一個普通的家庭,後來不知怎麽地,突然間開始走大運,做啥啥成,財富飛快地積累,沒幾年就成了本地富豪,在鄉裏的話語權也跟着水漲船高。
按照喻滿江的說法,那是因為他誠心信奉三神,多次受到神谕的緣故,而他暴富之後,也果然更加虔誠,每年都給三神廟捐錢,數額不菲,這次要推掉公祠擴建三神廟的起因,也是因為他說自己受到三神托夢。
就見喻滿江和年輕道士說了幾句話,然後親自進了三神廟,請出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來,那男人赤裸着上身,前胸和後背用朱砂畫着符?,這就是三神廟的同乩了。
同乩走到道士前面,雙手作揖朝他俯了俯身,道士連忙回禮。
随後,喻滿江往前一站,朝着空地上的衆人,朗聲說道:“各位父老鄉親,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三神前幾日降下神谕,希望我們擴建三神廟,但是喻氏老寨沒有合适的空地,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公祠給推了,這也是三神親自給的指示。不過目前各家代表的意見不太統一,所以喻老先生專門從彌南請來了聃陽觀的寇道長,等下由同乩請出三神,由寇道長為我們與三神溝通,大家對這個安排沒有意見吧。”
喻滿江在本地小有威望,安排也算合情合理,大家自然都表示贊同。
就見那寇道長走到香案前,朝着三神廟的方向躬了躬,口中念了幾句訣,随後點上香爐裏那柱巨大的香,再沖同乩比了個請的手勢。
同乩點點頭,繞到香案後方那張釘椅旁邊,開始扶鸾儀式,他一邊念咒一邊抓過幾張黃符,燒成灰撒進仙草水中,之後手中比訣,口中念念有詞:“神靈動降顯神通,左邊發動,随吾轉,右邊發動,跟吾行, 如風随起舞,為火降焰騰……”
就聽商闕突然嗤了一聲,語帶譏笑:“你們村就這麽請神的?”
同乩開始扶鸾之後,整個廣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于是商闕的聲音就顯得特別突出,所有人順着聲音轉過去。
商闕整個聲音充滿了鄙夷:“什麽年代了,用的還是那套旁門左道,這神可真不入流?”
喻争渡身上的神經繃得緊緊的,他倒是想跟老板劃清界限,但更早的時候老板已經把他拉入了同一陣線。
果然,人群中有認識他的人就開始斥責起來了:“這不是喻川家的兒子嗎?”
“你們說什麽呢?竟然當着三神的面胡說八道,是不是不要命了?”
“作孽哦,這些年輕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還有靠得近的人推了他一把:“你趕緊和三神道歉請求寬恕吧,不然三神要生氣的話,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喻争渡一時不備,直接被推了出去,一下子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那同乩也停下儀式,陰着臉看過來,道:“剛剛就是你口出妄言?”
“是我。”商闕長腿一跨,姿态優雅地步出人群。
喻争渡當即就不服了:“你怎麽不是被人推出來的?”
商闕挑了挑眉:“推了,沒推到。”
他發出一聲嫌棄:“凡人。”
喻争渡:“……”
同乩看着他們兩個,冷冷說道:“如果你們現在跪下和三神請罪的話,我可以考慮替你們求情。”
商闕傲慢地給了他一個眼神,語氣極其不屑:“怎麽求情?喝符水吸香灰請神法嗎?”
同乩臉色一黑,冷笑道:“年輕人,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讓什麽唯物科學洗了腦,以為同乩扶鸾只是迷信活動,等下待我請來三神,你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了。”
商闕鄙夷:“就你這種旁門左道還說自己不是迷信活動?”
他話一出,廣場的群衆也不滿了,紛紛出聲譴責,喻滿江也走了過來,看了喻争渡一眼,面有怒色,道:“争渡,你是怎麽回事?我知道你讀書讀得多不相信這個,但專門找人來搗亂可就太不像話了。”
他說着回頭看了喻爸爸一眼:“喻川,你倒是管管你兒子啊。”
喻爸爸也沒想到兒子會突然跑出來,他同事還大放厥詞,正是一頭汗,連忙道:“争渡,你趕緊和三神請罪!”
喻滿江又去看商闕:“還有你也是,讀了幾年書就以為自己掌握着真理了,真以為同乩請不來神?”
商闕睥睨着他:“誰說他請不來神了?我說的是,都什麽年代了,請神還用這麽落後的方法,真是可笑。”
喻滿江一時間沒聽懂,腦門上冒出幾個問號來。
同乩也是一臉莫名:“你這話什麽意思?”
商闕冷哼:“你們這神真是跟不上發展,傳句話還要喝符水,坐釘子,真是不拜也罷。”
同乩簡直出離憤怒,硬壓着怒氣冷冷說道:“怎麽,你們也能請神?”
“這還要請?”商闕語氣不屑,望向喻争渡,“告訴他,現在陰間都是怎麽傳話的?”
喻争渡:……老板,你cue我之前,倒是先和我商量一下啊。
好在他也是見過風浪的人了,順着老板平時的思路想了一下,十分自信地說道:“發短信!”
商闕:“……”
他其實是想說直接把那些鬼叫過來打一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