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出閣(中)
85章出閣(中)
第二天天剛亮,大奶奶就和全福夫人鴻胪寺主簿章培雲的夫人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秋菊忙給了兩個紅包給章夫人。
琥珀幾人今天要坐全福夫人的馬車陪着十一娘一起去徐府,也要打扮一番。所以十一娘屋裏就由秋菊和大奶奶身邊的杏林打點着。
章夫人笑着接了,給十一娘道了賀。十一娘就由冬青服侍着去沐浴。出來的時候,正聽到那章夫人笑道:“……先是大爺考中了庶吉士,然後五姑奶奶做了舉人娘子,十姑奶奶嫁了世子爺,如今十一小姐又配了永平侯,今年可真是鴻運當頭啊!”
大奶奶滿臉是笑:“承您的吉言,承您的吉言。”
真應了外人看熱鬧那句話!
十一娘五味俱雜地做到了鏡臺前,任章夫人幫着她梳了頭,插了珠釵,秋菊和杏林服侍十一娘換了大紅嫁衣,然後再她肩頭鋪了粉紅色的帕子,章夫人上前給十一娘描眉畫眼。
不一會,收拾停當。
十一娘看着鏡中人。雪白的臉,彎彎的眉,紅紅的櫻桃小嘴,雖然變了個樣子,但看上去像阿福娃娃,很喜慶。
想到五娘出嫁的時候也是這副打扮,知道這是常規的新娘妝,她不由笑了笑。
廚房就端了飯來。
十一娘學着五娘嫁時的樣子含了一大口在嘴裏,然後吐在了章夫人手中的紅紙上——章夫人會把她吐出來的飯一分為二,一半放在羅家的米櫃上,一半由徐家的全福夫人帶回去放在徐家的米櫃上。
不知道這是什麽講究?
她思考着,二太太和三太太、四娘、五娘幾個由各自的丫鬟簇擁着走了進來。
大奶奶忙招呼幾人坐下。
秋菊和杏林忙着沏茶倒水。
幾人坐下,四娘就望着十一娘笑道:“今天可真漂亮!”
十一娘微微笑了笑,問五娘道:“怎麽沒見十姐?”
五娘就撇了撇嘴:“母親昨天就派了人去接了。王琅說有事,剛才開席的時候才姍姍來遲。十娘根本沒來。母親問起來,王琅只說十娘不舒服。再問,就有些不耐煩了。家裏客人多,母親總不能盯着他問吧?”
十一娘聽着有些擔心了。
希望是十娘發脾氣而不是有什麽事才好……
就有小丫鬟來禀:“開席了!”
大奶奶就領了大家去坐席。
秋菊拿了裝着參片的青花瓷盒:“小姐,您要不要含一片。”
可能是怕婚禮途中要上廁所,早上起來十一娘就氺米未沾,大太太只讓秋菊拿了參片她含。
十一娘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餓!”
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做新娘子……她有點緊張。
“我那本《大周九域志》你們收了沒有?我想看看。”
秋菊能感覺到十一娘人繃得有點緊,忙應聲去找了書來。
十一娘就歪在臨窗的炕上看書。
可心裏又覺得慌慌的,手裏拿着書,卻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放了書,又覺得很無聊,複又拿起。
這樣反反複複了半天,外面的筵席也散了場。
有人留在正院看熱鬧,有人到十一娘屋裏來坐。
迎親的隊伍就來了。
三太太忙一手拉了羅振開,一手拉了羅振譽:“你們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
上次的事雖然沒有誰追究他們,可一想到十娘當時的情形,他們心裏就不好受。兩人老實了很多。
“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中,羅振興幾人象征性地讨了紅包,就開了門。
穿着大紅禮服的徐令宜一臉平靜地走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着兩個神色謙和又帶着幾分威嚴的年輕男子。
餘怡清一怔,失聲道:“順王,範總兵!”
錢明聽着渾身一哆嗦。
順王的父親是先帝的胞弟,順王是當今皇上的堂兄弟,真正的龍子鳳孫,掌管着內務府。範總兵名範維綱,原是皇上的貼身侍衛,曾經跟着徐令宜平過苗亂,現在是正三品武将——宣同總兵。
那範維綱已咧嘴笑道:“今天只有迎親的,沒有什麽順王和範總兵!”
羅振興就有些不安地喃喃:“這,這怎麽能行呢……”
徐令宜就問他:“在翰林院可還習慣?”
羅振興恭敬地道:“長了不少見識。”
徐令宜微微點頭,道:“周大人、胡大人都是鴻學之士,你能聽兩位大人講筵,既是難得的緣分,也是難得的機會……”
旁邊就有人笑道:“侯爺,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要不,你改個日子再訓?”
順王和範維綱都笑起來。
範維綱就拍了那個的肩膀:“老兄,怎麽稱號?”
“在下錢明,字子純。”錢明笑道,“是羅家的五姑爺。”
順王就朝徐令宜笑道:“你這個連襟挺有意思的!”
徐令宜嘴角輕翹,有了一絲笑意。
錢明暗暗松了一口氣,笑容卻越發的平和:“時候不早了,岳父還等着侯爺敬茶呢!”趁機引他們去了廳堂。
徐令宜給大老爺磕了頭,按照習俗去了大太太屋裏。
大太太喝了徐令宜敬的茶,什麽也沒有說,遞了一個紅包給徐令宜。徐令宜接了紅包,給大太太行了禮,重新回到廳堂。錢明拿了小酒盅敬徐令宜上馬酒。
順王不由調侃:“你是怕把侯爺給灌醉了吧?放心,他還是有幾分酒量的!”
錢明卻點頭,一本正經地道:“我這也是同病相憐啊!”
把大家都逗得笑了起來。
大老爺就道:“時候不早了,發親吧!”
十一娘蓋着蓋頭,看不清外面的情景,但羅振興把她背到轎子裏的時候,她只聽到噼裏啪啦的鞭炮聲,卻沒有聽到嘈雜的笑語聲。
她就想到在小院與徐令宜的初次見面。
有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味道……但通常這樣的人有點死板,不太能接受調侃的話……
十一娘念頭閃過,轎子已被擡起來,鞭炮聲響得更密集了,鑼鼓也敲起來。
喧嚣中,轎子搖晃了一下,開始往前走。
随着一聲聲的贊禮聲,十一娘就知道自己出了羅家的垂花門,出了大門,出了胡同……然後鞭炮聲漸漸聽不到,只餘鑼鼓聲。
就這樣離開了嗎?
十一娘突然覺得有些不安起來。
那個家雖然讓她覺得窒息,可真的離開,卻又有幾分留戀。
她下意識地回頭。
眼前依舊是一片豔豔紅色。
淚水就那樣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聽到有人喊着:“來了,來了……”
随即是震耳欲聾的炮竹聲,把鑼鼓的聲音都蓋住了。
十一娘忙從衣袖裏掏出手帕把眼角的淚水擦幹,然後捧了寶瓶正襟端坐。
轎子停下來,徐家的全福夫人扶她下來轎。
雜沓的人聲,喧嚣的笑語,鋪天蓋地撲過來,讓她有點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感覺。而腳下軟軟的地毯,又給人覺得掉進了錦繡堆裏,全然找不到使力的地方。
十一娘有些懵懵懂懂地跨過了馬鞍,拜了堂,進了新房。
女子的竊竊私語聲中夾着環簪搖曳之聲。
有女子笑道:“侯爺,快挑了蓋頭,讓我們看看新娘子!”
頭上的蓋頭就無聲地落下來。
銀光雪亮般的燈火讓十一娘眼角一閃,只感覺到滿屋的珠環玉翠,蔡琇輝煌。
“新娘子真漂亮……”
“白白淨淨,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贊美聲如潮水般湧來,射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好奇、審視、衡量、懷疑……
十一娘不由在人群終會尋找。
她看到了威北候林夫人、中山候唐夫人、忠勤伯甘夫人、程國公喬夫人……還看到了站在床邊的徐令宜。
他身姿筆挺,表情冷峻,神色淡定……沒有一點點新郎官應有的喜悅或是不安。
不知道為什麽,十一娘突然鎮定下來。
她坐直了身子,有全福夫人過來示意她坐到床西邊去。
許媽媽曾經對她說過,這叫“坐富貴”,到時候鬧房的人會說些調侃的話,讓她千萬不要說話,也不要動,半個時辰後大家就會自行散去的,然後就可以喝合歡酒了。
十一娘就盤膝坐到了西床,全福夫人就請徐令宜坐到了床東。
屋裏的人都笑嘻嘻地望着他們。
十一娘就發現屋裏的婦人年紀都偏大,只有兩、三個二十來歲的婦人。而且這些婦人都戴了花釵,最少的是四品命婦的六株,最多的是一品命婦的九株。
就有小厮跑進來:“侯爺,侯爺,聖旨到了。”
就有婦人笑道:“可真是巧,我們到花廳裏去坐吧!”
十一娘望過去,發現說話的是甘夫人。
甘夫人就朝她微微一颔首。
徐令宜就吩咐十一娘:“你等我一會,我去換件衣裳。”
是在向她交代自己的行蹤嗎?
十一娘應了一聲“是”。
互相尊重,是個良好的開端。
就有兩個眉清目秀的丫鬟上前幫徐令宜換了官服,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新房。
外面是個院子,兩旁的抄手游廊上挂滿了各色的燈籠,燈火輝煌,花團錦簇。
十一娘随着徐令宜往西,走了大約一盅茶的功夫,到了一個大院子。
院子燈火通明,徐令宜穿着四品官服正陪着個內侍說着話,太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和五夫人也都按品級大妝等在那裏,看見徐令宜和十一娘,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那內侍就笑道:“侯爺,人齊了吧那咱家就來宣讀聖旨了。”
徐令宜說了一聲:“有勞貴人了”,就帶頭跪在了院子的青石磚上。
太夫人等人随着跪下去。
十一娘很自覺地跪在最後。
那內侍就打開了五彩織白色雲鶴圖紋開始宣讀聖旨。
“奉天诰命。皇帝制曰。國家思創業之隆,當崇報功之典。人臣建輔國之績,宜施錫爵之恩。此激勸之宏規,誠古今通義。永平侯、征西大将軍徐令宜奉職有所,忠心益勵,懋績彌彰,允稱弼亮之才,不負親賢之選,加封一品太子少師銜。原配羅氏,相夫克諧,宜家著範,追封貞順侯夫人。繼妻羅氏,性秉柔嘉,心存恪慎,封一品夫人”
十一娘靜靜地伏在地上,腦子卻飛快地轉着。
大周最高官職三公三孤,三公是正一品,三孤是從一品不是一口氣封了三公而是三孤之一的太子少師能不能這樣理解,皇上還是想用徐令宜——如果封了三公,一旦戰事再起,徐令宜就不能再領兵打仗了。而且,封無再封,讓以後的繼位者再拿什麽賞徐令宜
她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
現在,徐家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封建制度的連坐法可不是好玩的。
至于封诰元娘和诰命自己恐怕是對沒有給徐令宜相應爵位的補償吧?
十一娘來不及細想。
謝過恩後,皇後娘娘的賞賜來了。
這次是給她的。步搖、寶花各一對,“萬事如意”、“富貴花開”“年年有餘”、“戲嬰圖”宮緞各四匹。
送走皇後娘娘的內侍。太後娘娘的賞賜來了。
也是給她的。一面銅鏡,刻着“忠貞世篤”的字樣,一柄銅尺,刻着《女戒》。
徐家所有的人第三次跪下去謝恩。
內侍就笑着對十一娘道:“以鏡為鑒,以尺為戒。夫人要謹記太後娘娘的教誨才是。”
自己嫁進來畢竟是潑了太後的面子,只給她送一面銅鏡一把戒尺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多謝公公提點。”
十一娘恭敬地道,“妾身謹記太後娘娘的教誨,自當謹言慎行,克盡恪守。”
太夫人不由看了十一娘一眼。
小小年紀,第一次接旨,進退間毫不畏縮……
一擡眼,她看見兒子的目光在媳婦身上打了個轉。
太夫人不由嘴角微翹。
那內侍見十一娘态度恭謙,有些倨傲地揚着臉笑了笑。
徐令宜親自上前打點內侍----皇上和皇後派來宣旨賞物的內侍由徐令寬打點。
那位內侍的态度越發的倨傲了,笑着對徐令宜道:“侯爺有空要多到慈寧宮走走才是,太後娘娘一直惦着侯爺。還常和咱家說起當年侯爺小時候,跟着皇上身後把長春宮裏的鳥窩都給搗了的事……真是沒想到,侯爺小時候那樣的頑皮,如今卻也是國之棟梁,朝中肱骨。
看樣子,徐家雖然在皇上的支持下娶到了自己,但這其中的過程并不輕松,甚至可以說,徐家的勝利不是一邊倒的絕對勝利……還可能是在夾縫中得到的一個機會。十一娘思忖着,發現徐家衆人都面沉如水。
想來是這內侍對徐令宜的态度刺傷了徐家衆人。
而徐令宜卻笑容謙和:“小時劣跡,讓公公見笑了。”
那內侍對徐令宜的态度很滿意似地,哈哈笑了幾聲,親切地和徐令宜小聲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
徐令宜親自送他出去。院子裏的空氣一松。
十一娘忙上前給太夫人等人行禮。
太夫人笑盈盈地受了她的禮,二夫人是寡居之人,她立刻回避了:“天色已晚,我哪裏路不好走,先回去了。”
大家都不好挽留,目送她離開。
三夫人就給十一娘回禮:“四弟妹,恭喜恭喜,看樣子四弟等不及上報禮部,直接為你求了诰命來。”
按制,他們成親後由徐令宜上書禮部,然後由禮部報皇上核準後才會正式授予她相應的品階,而且,元娘是嫡妻正一品,她是繼室應該是正三品。沒想到,皇上追封了元娘,他因此水漲船高得到正一品的夫人诰命。
可這個時候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別說她剛進門,就是三夫人語詞中什麽“四弟等不及上報禮部”的話就很是不妥。一旦讓人傳出去徐令宜不免留下縱寵內眷的名聲,給人以輕浮之威,自己則更糟糕,說不定會被人說成是狐媚輕佻。。。
十一娘想到太夫人在自己婚事上的果斷殺伐,就有些驚慌的望向了太夫人。
太夫人果然臉色一沉,道“我們全家來接旨,來賀禮的諸位夫人可都安排好了?”一副讓他快去招待客人的樣子。
三夫人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起來笑道:“已經安排好了”。
一旁的徐令宜看着,立刻到“既然這邊沒什麽事了你還是去後院看看吧我也要到前面去招待客人了今天可是四位王爺兩位驸馬更別說那二三品大員了。。。只怕是燕京數得上的都來了”
太夫人點了點頭“可別讓人家說我們失了禮數”
徐令寧恭敬的應“是”三夫人給太夫人行禮兩口子一起出了門。
十一娘這才發現,這院子位于兩座廳堂之間,前面的一座七間廳堂,後面的一座五間的廳堂,都門扇大門,燈火明亮。可因為視角的關系,後面廳堂看得清楚----擺了長案太師椅,是個待客的地方。前面的廳堂就有些看不清楚了。不過,她能聽到前邊廳堂左右邊有喧阒的笑語聲。
徐家外院的酒席就擺在那裏吧
她猜測着,太夫人已上前攜了十一娘的手:“累不累我讓丫鬟先送你回屋吧”
十一娘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位于徐府的哪裏,但太夫人一個“先”字讓她立刻意識到,徐令宜可能還會回到這裏來。她垂下眼睑,帶了幾分羞赧:“我還是等侯爺一起回去---”
太夫人聽了臉上的笑意就多了幾分。
一旁的五夫人就笑道:“你一個人在新房怕不怕?偏偏我有了身子,欽天監的人又說,新房不能進屬羊之人——等過幾天,我去看你。”
“啊!”十一娘很是驚喜地上下打量着五夫人:“你有小寶寶了?什麽時候生?”
她很喜歡小寶寶。
不知道是衣衫寬大還是月份不足,一點也看不出來。
五夫人臉色微紅:“剛四個月——”
徐令寬就在一旁傻笑。
“那要注意點才是。”十一娘很為這對夫妻高興,“剛才跪了好幾次。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五夫人微微搖頭:“前段日子不太好,現在都好了。”
而太夫人看她和五夫人說的投緣,眼底的笑意更濃了。
說了兩句話,徐令宜折了回來。
看見只有他們幾個,奇道:“三哥和三嫂呢?”
“今天他們負責招呼客人,”太夫人笑道,“我讓他們先去了。”又道,“剛才匆匆把你們叫出來接旨,還沒有喝合包吧酒?快回新房吧!滿屋子的人還等着你去敬酒呢!”
徐令宜聽母親這麽一說,就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立刻低頭垂目,一副乖順的樣子跟在了徐令宜的身後。
徐令宜朝着太夫人行了禮,擡腳就上了抄手游廊往東去。
十一娘胡亂給大家福了福,忙跟着徐令宜由原路返回到了新房。
新房裏看熱鬧的人都走了,只有徐家請來的兩位全福夫人和給徐令宜換衣裳的兩個漂亮丫鬟在屋裏。看見兩人一前一後進來,兩位全福夫人松了一口氣,不約而同地迎上前來,一個拉了十一娘就往屋裏走,一個喊外面粗使的丫鬟:“讓廚房送了席面上來。”
十一娘剛坐下,廚房的席面就送了上來。
不外是些取了吉祥名字的雞鴨魚肉。
聞着香噴嚏的菜香,十一娘感覺到一陣胃痛---從早上到現在,她只吃了三口百合蓮子紅棗花生羹。
她強忍着饞意,在兩位全福夫人的指導下和徐令宜喝了合卺酒。
成親的儀式就算結束了。
兩位全福夫人笑盈盈地給徐令宜和十一娘道賀。
十一娘各賞了兩個大紅包,兩位全福夫人就笑着退了下去。
徐令宜則吩咐屋裏的丫鬟:“去叫了夫人的丫鬟過來。”
其中一個丫鬟立刻應聲而去。
“給我換身便服。”
另一個丫鬟立刻上前娴熟地給他換衣服。
新房是個四進的宅子。倒座西邊有個角門,直通接旨的抄手游廊。穿堂三間各帶兩個耳房,正房五間各帶一個耳房。他們的內室設在正房的西邊。
徐令宜在古稍間換衣裳,十一娘就坐到了西次間臨窗的大炕上。
不一會,丫鬟就服侍他換了身紫紅底雲紋團花直裰走了出來。
看見一個人正襟危坐在炕上的十一娘,他不由一怔。
十一娘已下炕給他曲膝行了個禮。
徐令宜眼底飛逝過一道猶豫:“我去敬酒了。”
十一娘低聲應了一聲”是”,然後送徐令宜出了正房。
返回屋子,她笑着問丫鬟:“你叫什麽名字?”
丫鬟恭敬地道:“奴婢叫夏依。”
十一娘點了點頭:“另一個和你一起當差的叫什麽?”
“叫春末。”
正說着,春末領了琥珀和冬青進來。
不過是兩個時辰未見,但對于一直擔心着十一娘的琥珀和冬青來說,卻像是隔了兩年似的。
她們不由淚盈于睫,異口同聲地道:“小姐,您,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十一娘笑盈盈地。心裏卻道:就是餓得很!所以“你們吃過飯了沒有”的話脫口而出。
兩個連連點頭:“吃過了。我們都吃過了。陶媽媽親自帶了粗使的媽媽端端了飯菜給我們。”
十一娘笑着點頭,對春末和夏依道:“你們都退下去吧!”有她們服侍我就行了。
兩人猶豫了片刻,還是曲膝行禮了下去。
十一娘吩咐冬青和琥珀:“幫我換件衣裳吧?這身穿着太難受了。”
兩人點頭,去給十一娘準備洗澡水和換洗的衣裳,十一娘卻坐到桌邊吃了一小碗飯。
等徐令宜帶着酒氣走進來的時候,十一娘已洗淨了臉,绾了平常的纂兒,換了身湖綠色褙子,正歪在大迎枕上看書。
“侯爺回來了!”她忙放下書,下炕給徐令宜行了個禮。
徐令宜臉微微有點紅,眼睛卻不見一絲醉意,只是比平常更明亮幾分。
十一娘卻暗暗提高了警惕。
有一種人,喝得越多眼睛越亮,就是醉了,也看不出來。
但通常醉了的人對自己情緒的控制力就弱……她可不想引起徐令宜的不快。
徐令宜卻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炕邊拿起書,湊在羊角宮燈下念道:“《大周九域志》!”
這家夥肯定是喝多了,要不然,不會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裏蹦出來。
十一娘正要解釋一番,徐令宜已丢了書朝淨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