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該原諒
41.不該原諒
“韓總,不好了!”何秀雪推門而入。
闵語智擡頭,心跳開始加速。
“那邊又催咱交錢。”何秀雪焦躁不安地打着手勢。
“什麽錢?”
“房租啊!”
闵語智恍然,她知道房租每年夏天交,可現在才五月。
“沒到時候吧?”
“所以說提前了啊。”何秀雪推了下眼鏡,“反正,他說今天就是最後期限,要是不交,他就讓新租客往裏搬。”
“神經啊?”闵語智脫口而出。
“可不是嗎?”
闵語智靜心沉思,想到的卻是綠色暖水袋。
“實在不行的話,”何秀雪彎腰湊近桌子,“咱找于總幫忙吧?”
“先別!”她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于彬,“房租多少錢?”
“一百六。”
闵語智一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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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萬啊,又漲了十萬。”
“一年啊?”
“對啊。”何秀雪認為她的說話方式很反常。
闵語智腿一軟,順着桌子滑了下去。一百六十萬啊,她想,一個學期的零花錢兩千,就算一分不花也得攢,她掰着指頭算數,八百個學期?上四百年的學?
闵語智挺直腰板,努力不讓自己顯得笨手笨腳,“這錢也太不合理了!”
“就是的!”何秀雪就跟點着了似的,突然間拔高聲調,“現在樓市啥水平啊,他竟敢漲十萬!我看,那什麽新租客根本就不存在,他就是變着法子逼着咱多交錢、早交錢,他就是把咱這些租客吃定了!”
闵語智不了解樓市,但她認為何秀雪的話有理。
“咱公司,現在幾個人?”
“你,我,喬姐,小鮑,小文,小董,小魏,還有新來的女孩,總共八個。”
八個人,一百六十萬,平均每人一年二十萬。
“咱去年淨利潤多少?”
“淨利潤”三個字是她從數學題上學來的。
何秀雪眼神飄忽,“你不是不讓我提麽?”
闵語智咬緊嘴唇,看來又是剛夠還房貸。韓韞想換車想了好幾年了,但每年的錢還完房貸交完學費就沒剩幾個了。
“現在招人也難,一時半會兒,人根本湊不起來。”何秀雪本不想這麽消沉,可話趕話就說出來了。
“他們态度很差?”
“誰?”
“收房租的。”
“那可不!黃世仁都比他脾氣好。”
闵語智反應幾秒才記起黃世仁是誰,她越過何秀雪,快步走到大廳,在角落找到喬玉迪。
“喬經理,咱預計要招多少人?”
喬玉迪從屏幕上拔出頭,“上次開會定下的計劃是12個。”
“得花多長時間?”
“至少四個月吧,現在招人太難了。”四個月說少了,她實際估計至少得半年。
闵語智的右手食指在左手上點來點去,像小學生算數,四個月的話,她想,然後思路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
何秀雪掏出手機,慌了,“又是中介!”
“手機給我。”
闵語智沉着臉接過手機,打開揚聲器。
“秘書大姐!”
“我不是你大姐。”
“韓老板?”男人油腔滑調,聽得闵語智心裏膈應,想給他一腳。
“說重點。”闵語智學着韓韞的語氣說。
“人家的錢都給我打賬上來了,你的錢,啥時候交啊?”
“你提前收錢,信不信我告你!”
“告我什麽?我又沒違反合同,大不了把剩下的錢退你呗!”男人像個流氓,“拿不出錢的是你,還告我?有錢告麽你?”
“行啊,”闵語智一手叉腰,“不租了,你退錢吧。”
空氣突然安靜,喬玉迪跟何秀雪四只眼瞪得老大,鮑安然跟文烨其一聽這話,敲鍵盤的動作都停了。
“我說不租了!”闵語智嗷一嗓子,“小流氓,你說話啊!”
男人興許是在給自己找補,拖拉了不知道多久才開口,“告訴你,我們這兒可沒有反悔一說。”
“少廢話,退錢!”
現在,主動權算是轉移到闵語智手上了,問題是公司沒了。
“不是,韓——”何秀雪怕了,闵語智打了個手勢,讓她別說話。
中介男冷笑,“現在整個商圈都漲價,我們已經是最良心的了,你要是不在我這兒租,去別人那兒,同樣的地塊,你至少得多花五萬!”
“這跟退錢有什麽關系?我剛才說的話你聽不懂是吧?”
闵語智被惹毛了,她向來讨厭大人那種彎彎繞繞的說話方式。
“那行,錢的話,我五個工作——”
“我現在就要!”闵語智一巴掌拍桌上,疼得呲牙咧嘴。
“現在?”
“你人在哪?我去找你,”闵語智看向何秀雪,“跟你秘書大姐一起。”
“韓總,你別——”
闵語智直接捂上何秀雪的嘴,“說地址!”
文烨其像個生鏽的機器人一樣轉頭看向鮑安然,“韓總怎麽了?”
鮑安然搖搖頭,“不會是經前綜合症吧?”
“來月經之前這麽可怕?”
“嗯,聽說還有氣急了殺人的。”
文烨其眼皮一翻,沒動靜了。
闵語智殺氣騰騰,“你趕緊準備,我今天就當面拿錢!”
“行行行,你來你來。”
挂掉電話,闵語智對着手機連“呸”三聲,猛然意識到這不是自己手機,飽含歉意地用袖子擦幹,還給何秀雪。
“怎麽說不租就不租了?”何秀雪心裏七上八下,她怕“韓韞”一沖動直接申請破産。
“就這麽幾個人,一百六十萬,那不是白送錢嗎?”
“那咱去哪兒上班?”
闵語智反問,“搬家的話,兩天夠了吧?”
“夠是夠,可——”
“那行,趕緊收拾,下午就開始搬。”
“下午?”鮑安然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新地方有了?”
“當然,”闵語智打了個響指,“要啥有啥。”
何秀雪呆了,闵語智拽着她的胳膊催她出門。
“去哪兒?”何秀雪像在做夢。
“去找那兔崽子要錢去啊!”
韓韞抱着暖水袋,在走廊上呆呆站着,因為考試,原先的教室裏盡是陌生面孔。
“在想什麽?”白閱塵伸着懶腰從教室出來,他也在自己班考試。
韓韞噤聲了,她盯着教室裏稀稀拉拉的人,右手開始揉搓衣服下擺。
白閱塵低頭看她的小動作,然後用下巴指指靠窗位置,“就葛然峻原先的位置,靠窗的。”
韓韞瞬間認出白色文具盒,然後整個人錯愕了。
“你怎麽——”
白閱塵微微聳肩,表情像在說“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是第幾次了,韓韞仔細回想,雖說有人幫忙是好事,但她總覺得白閱塵不對勁,這種異樣就像衣服裏有根頭發紮得人發癢,伸手去抓又抓不出來。
下午三點,何秀雪進了韓韞辦公室,“韓總!”
闵語智沒精打采地擡頭,一臉剛睡醒的樣子,“啊?”
“我還以為你累暈了。”
為了從中介手裏拿錢,闵語智大鬧現場,中介男說到激烈處推了她一把,她直接報警說對方動手,還把錄音筆拿出來,說就算借錢也要找律師打官司,還要告到消協。中介老板一聽,立即說不催交房租了,闵語智不樂意,指着鼻子讓他退錢,半小時後,剩下的房租和違約金一起打到辰星的公賬上了。
這一通下來,闵語智元氣大傷,午飯外賣至今擺在桌上,塑料包裝都沒拆。
“是不是難受啊?”
“沒,就想趴會兒。”
何秀雪絕非同情心泛濫的人,但她時不時會對“韓韞”起恻隐之心。
“那個,于總和薛經理來了,在會議室,你要是不舒服,我跟他們說說,讓他們先回去,反正也沒提前打電話約時間。”
“誰?”闵語智的身子彈起來。
“于彬跟薛麗璇。”
闵語智開始猛抓頭發,“完了。”
她不想見于彬,不分青紅皂白擡手打人不說,還把人家送的項鏈給扯斷扔了;至于薛麗璇,她更不想見。
“他倆來幹嘛?”
“薛經理來是為了項目,于總,”何秀雪頓了頓,“可能有話要跟你說。”
會議室的門開了,長桌中間放了一沓文件,十分顯眼,桌子左邊依次坐着于彬、薛麗璇、薛睿天,右邊坐着鮑安然跟魏心卓。
“韓總,打招呼啊!”何秀雪小聲提醒她。
“大家好。”闵語智從薛麗璇身上收回目光,在她對面坐定。
“或許有一天,我會感謝她的出現,是她幫我清除了人生障礙,讓我下定決心冒險。我也要感謝闵軍泰,她打破了我對家庭的所有幻想。”
這是韓韞寫在2009年日記結尾的一句話。想到這裏,闵語智目不轉睛望着薛麗璇,她知道在公衆場合盯着人看不禮貌,但她難以自控。
感謝?為什麽要感謝這種人?
傷害就是傷害,對施害者說謝謝就等于蔑視自我,闵語智想告訴韓韞,你不必對任何傷害你的人說謝謝,你走到今天,他們沒做出任何貢獻,如果沒有那些人,你的成功會來得更快。
闵語智認為,韓韞的成功是因為她本身有能力做出一番事業,而不是因為這些人渣。
想起日記本中描述的畫面,闵語智咬緊後槽牙,惡狠狠注視着薛麗璇,傷害別人的行為永遠不值得贊揚,加害者永遠不配從被害者那裏聽到謝謝。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