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女人的過去
第017章 女人的過去
天空昏昏沉沉，河水帶着微腥臭的氣息充斥在鼻間，在生與死之間，遠處的霓虹燈看上去就像傳說中的接引之光一樣。
那是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接觸到的彩色，或許下一輩子可能去觸碰吧。
自己已經生無可戀，她緩緩下沉，手往上徒勞無功地揮動了一下，像是要抓住什麽，可是這個時候，她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有人來拯救自己的。
“堅持住！”
女聲陡然傳入耳中，纖細的手臂牢牢地卡在她的腰際，将她用力地往上拉。她能感覺腰上的力量感，她轉過頭，昏沉的天色還有浮動在水面上的光的碎片映照出那張漂亮又執着的臉。
黑發被河水打濕，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讓女孩看上去帶着一點狼狽，可是她的眉眼精致到漂亮，在破碎燈光的照耀下像是會發光一樣。
像她這樣的人，一定會過着幸福的生活吧。
一定不會如她這樣吧。
“姑娘……你放開我吧……”她說，話音裏帶着被河水嗆住的苦澀。
“不要這樣想，活下去總會過上更好的生活的。”女孩環着她的腰說，她的聲音堅定又平穩，似乎能給這具貧瘠的身體帶來莫名的溫暖。
“我這樣的人，也值得嗎……”值得過上更好的生活？
“沒有什麽不值得。活着就什麽都值得。”少女說，微微喘氣。
但她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這點，只是擡頭看着天空，第一次有了稀薄的希望。
“我會報答你的。”她小聲說，很小聲，甚至怕小姑娘聽見。
河水嘩啦啦的響，水流端急。夜晚的河水很寒冷，她覺得自己的四肢都變得冰涼。而環着自己的那只手也開始微微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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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樣的人只會成為別人的拖累，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如此。
“不要救我了！讓我去死吧！！”
她說，她不忍心讓一個花季少女因為自己而死去。
“不要亂想，我們會活下去的。”少女說，她仰頭看着天空，用力抿住唇。
但是她環住的人卻陡然掙紮起來：“不要管我了！”
“別動！我……”
手被大力地甩開，懷裏的少女雖然用力地企圖想要拉住，但她還是掙脫出來。
就這樣吧，如她這樣的人，這樣的結局就是最好的了。她想着，甚至面帶微笑地去迎接死亡，起碼在生命的最後時候，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她睜開眼，看到少女正努力地突破水，往下來，抓住她的手。
為什麽？
為什麽？？
黑暗襲來，她想，她這樣的人，不值得的。不值得受這樣的好。
睜開眼，她聽見外面有陌生的和熟悉的聲音。
“就她活着？”
“是她害死了我姐！讓她出來，讓她賠錢！！”
“你們要幹什麽？這關我女兒什麽事？我要報警了啊！！”
她睜大眼睛，安靜地聽着，有些疑惑地轉頭，卻在鏡子裏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
她變成了她。她顫抖着摸自己的臉，張開嘴，傳出的聲音不是自己那總是帶着疲憊的聲響，而是曾在耳畔響起的，清脆的聲音，只是不如自己曾聽過的那樣鎮定。
“女兒，你醒啦！！”
大門打開，一個女人大步走進來，用力地抱住了她，大聲哭泣。
被溫暖的懷抱抱住，圈住自己的感覺是如此的陌生，讓她感覺有些畏懼，還有些惶恐。自己是走了什麽樣的大運，竟可以擁有一段新的人生麽？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默默地想：對不起，不過我會努力過好你的人生，代替你活下去。
“所以你現在這樣就是她努力過好的樣子？”天道忍不住說，不是祂說，就算祂不是人，也能看出來現在孟秋實的這種境地，應該算不上好吧？
孟秋實：“……”她想起那些轉賬，沉默地搖了搖頭，看向一旁那個模糊朦胧幾乎要消散的魂靈。
那個魂靈微微顫動了一下，下一刻，所有的場景就變幻起來。
“你既然回來了，身體也沒有大礙，還是繼續學業吧。”女人溫柔地對她說，一旁是儒雅的父親點頭微笑的鼓勵。
她心中升起惶恐：“那我……不是，是那個女的……”
“哦，你說那個姑娘啊。她不幸……不過這件事跟你無關。是你去救了人，我們都知道的。”* 女人拍着她的肩頭，“什麽時候我們去拜祭她吧。”
她沉默着又搖了搖頭：“不用了。”
很好的父母，溫暖的父母，還有青春而漂亮的□□。她想要過一個新的人生。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了自己的有心無力。她看不懂孟秋實的課本，不懂那些知識，面對舊日朋友們說出的那些話，她也無法接上對方。
“秋實你怎麽了？腦子都不活泛了？”好友問。
“學姐，這麽簡單的題目你都解不出來了？”師弟師妹們疑惑。
“秋實，你想要深造，現在這樣可不行啊。”導師們皺眉又惋惜。
“不要緊張，不行就算了，爹媽養你。”
到了最後，父母的溫柔都變成了壓力。她倉皇失措，這才發現就算自己換了個身份又如何？她的學識，她曾經貧乏的眼界，都支撐不起自己新生活的期望。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只是那個平凡的自己，永遠也變不成白天鵝。
這溫暖明亮的地方成了自己莫大的負擔。她甚至下意識地逃了，逃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她徘徊在自己曾經的家附近，她不被父母喜歡，只有弟弟對自己還算不錯，她曾經無數次地想要逃離。
可是現在，這裏倒成為了自己可以放松的地方。
“是你？”
弟弟的聲音傳來。她轉過頭，看到了弟弟那陌生而帶着敵意的眼睛。
“把我姐姐還回來！！”
她的衣領被拉住，但她甚至還有點欣慰，那個平凡的自己，竟然也是有人惦記着的。
“對不起……”她低聲說。
弟弟的目光閃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你要賠償我們家！為什麽是你活下來了，而我姐姐卻死了。”
她心中覺得愧疚，自己的弟弟竟然還想着自己，而她，卻在為能逃離那樣的家庭而暗自竊喜。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竟然感覺到了一絲輕松。
“……對不起，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我當做你的姐姐……”她說，看着眼前的青年，垂着頭，“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你知道害死了一個人需要多少錢嗎？”男人說，義憤填膺，大聲吼道。
意識深處看着這一幕的孟秋實皺起了眉頭：“這家夥，分明就是敲詐。”
但那個幻影卻露出了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她被人苛責着長大，對好意反而帶着一種畏懼的心理。她羨慕那無緣無故的好，羨慕那種溫暖又美好的感情。
但當她真正擁有的時候，她又畏懼恐慌，想要把自己蜷縮起來，總覺得自己不配獲得。
“那這不是……永遠都無法獲得愛了嗎？”天道問，祂不懂人是怎麽想的。
孟秋實搖了搖頭：“如果她能清晰地知道這種情緒，去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走出這樣的誤區，或許她可以獲得新生的。”
但是她重新遇到了那個心懷不軌的男人，從而造成了她之後的悲劇。
孟秋實嘆氣：“無需看了，我們走吧。”
靈魂從意識海中上浮，孟秋實看到眼前那個飄搖的女人。當初她救她的時候，其實根本沒有注意過對方的長相和年紀。現在看起來，她其實并不算老，只是她的後背總是躬着，會顯得畏縮而小心，比自己實際年紀顯得更老。
“對不起，姑娘……”靈魂小聲的，又滿是害怕地說，“對不起，是我耽擱了你和顧總的姻緣。”
孟秋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