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只想你能愛上我

宋一丞緩緩擡起了頭。

李昂的視線很平靜，一點也沒有尴尬或焦慮的情緒。他不像在表白感情，更像是在述說着一個故事。

這樣的态度讓宋一丞也逐漸明白到自己的問題。比起一味的逃避，應該先去了解事情的始末。雖然會難以面對，總比什麽都不知道的強。

他靜下心來，等着李昂開口，李昂手機卻突然響了。

李昂說了聲抱歉，拿起手機看了眼屏幕，出去接電話。

準備好的情緒忽然懸在了半空，緊張的同時卻想松口氣。宋一丞看着床頭櫃上空空的水杯，想再去倒點來喝。剛走到客廳就看到李昂背對着他站在落地窗前。

他本來不想偷聽，只想路過的，沒想到李昂忽然激動了起來：“我知道，但我真的走不開。不能讓雷蓓娜替我嗎？那個項目是她和我共同負責的。”

這個名字一下竄進了宋一丞耳朵裏，他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李昂繼續道：“那好，我和她談。”

說完李昂就挂了電話，一轉過來就和宋一丞對上了目光。

宋一丞指了指手裏的杯子，尴尬道：“我只是出來倒水的。”

李昂接過他的杯子，去廚房倒了溫水給他，順便打開冰箱門：“你昨晚就沒吃東西，我現在做早餐，想吃什麽？”

宋一丞看着他把食材拿出來，雖然很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卻又有些在意他剛才在電話中提到的事，于是道：“如果你有事要忙可以不用再陪我的，反正今天也要回去了。”

李昂背對着他在拆食物的包裝袋：“沒什麽事，陶藝還沒學，不必急着回去。”

宋一丞：“我無意偷聽你說話，但剛才你确實說了走不開，如果是因為我的事大可不必，我說了一個人沒問題。”

剛說完，就看到李昂一拳砸在了梳洗池邊上。

他吓了一跳，杯子裏的水也晃了出來。李昂轉過來，向來冷靜的眼中湧動着無法掩飾的急躁：“一丞，我說過了沒事，你能不能不要總想着趕我走？”

宋一丞本想反駁的，可看到他這副樣子，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畢竟李昂在自己面前從未有過這種情緒。他只得解釋：“我不是想趕你走，只是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打亂了自己的生活，沒有意義的。”

“有沒有意義我很清楚，現在對我來說沒什麽比你的健康更重要。”李昂想都不想就回答。宋一丞再次怔住了，他不知道李昂到底為什麽會對自己有這麽強烈的感情，難道真的僅僅只是那一夜的相處嗎？

可李昂也說過，自己當時是把他當做陳學唯了啊，換做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事都不會開心吧？還因此喜歡上他了？這不是莫名其妙嗎？

他終于把剛才沒結束的話題又提了起來，李昂卻不想在這種狀态下談話，接着處理食物，讓宋一丞先回房去休息。

宋一丞從昨天下午開始就看到了他各種不對勁的樣子，這會兒自然不會真的聽話回房。他拉住李昂的手，怒道：“如果你現在不說，以後就都不要再說了！”

李昂閉上眼，雙手握拳深呼吸着，似乎在極力壓抑情緒。宋一丞不想這麽逼他，可他們不能繼續莫名其妙的糾纏在一起了。必須搞清楚原由，然後說服李昂不要再錯下去。

也許還來得及的，宋一丞僥幸的想着。

“你不要後悔。”李昂沉默了許久，忽然給了他這麽一句話。

宋一丞心裏咯噔了下，嘴上卻還在逞強：“你說吧。”

李昂接過他手裏的水杯，忽然仰頭喝光了裏面的水。宋一丞再次目瞪口呆，卻還是沒來得及制止他。

“你是不是真的瘋了啊！為什麽一再的……”他急的想罵髒話，但話都沒說完就被李昂扣住了後腦，一個粗暴的吻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把他的腦子都砸懵了。

宋一丞只愣了片刻就猛地推開他，可李昂抵着水池，他這麽不管不顧的一推，自己倒是被慣性推了出去，踉跄了兩步就撞到了牆上。

後腦重重的磕了一下，他痛的眼冒金星，李昂馬上把他拉回懷中，想看有沒有流血的情況，卻被他再次推開了。

李昂終于怒了，忍無可忍的朝他吼了起來：“別再任性了行不行！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有多習慣傷害自己，可是以前沒人心疼不代表以後也沒有！你為我想想可以嗎！”

這一嗓子吼的像是暴風雨前的悶雷灌進了耳中，宋一丞後腦疼的發暈，都沒緩過來就被李昂這麽呵斥，一股委屈的情緒頓時湧了出來，酸澀的脹滿了肺腑。

他也忍不住了：“我任不任性關你什麽事啊！因為你喜歡我就要聽你的話嗎？你問過我願不願意了嗎！”

李昂僵住了，他趁機掙開了鉗制想躲回房去，但是剛走了一步就被李昂又拉回懷中緊緊抱着。

他用力掰着李昂的手，這回怎麽都掰不開了。他又急又怒：“你到底想怎麽樣啊！”

李昂把臉埋在了他肩上，低沉的嗓音傳遞出了祈求的顫意，一下就熄滅了他心裏奔騰的怒火。

李昂說：“我只想你能愛上我。”

宋一丞僵硬的站着，李昂的胸膛緊貼着他的後背，灼熱的呼吸一直在頸側掃蕩着，不斷提醒着他現在的姿勢有多暧昧。

他茫然的看着前面的牆壁，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撞了那一下，腦子變得遲緩了，拒絕的話居然沒有立刻沖口而出。

李昂把他轉過來，溫柔的凝視着他：“一丞，我不會傷害你的，試着接受我好嗎？”

宋一丞依舊沒回過神來，李昂剛才向他提了什麽要求？是愛嗎？要他愛他？

這個字像個鈎子，把腦海深處的某些記憶又勾了出來。他想起了上一次聽到這個字眼的時候，是在陳學唯的那段錄音裏。

陳學唯承認拿了他父親的錢，還說不愛他了，讓他不要再糾纏着不放。

那是他最後一次聽到這個字，從那以後，他再也沒對任何人說過，也沒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過。

他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神态扭曲的笑了起來。

李昂最怕看到他這樣，想用吻來安撫他，卻被他厭惡的躲開了。

他仰頭看着老舊的天花板，直到眼中打轉的水霧終于被逼了回去，才開口道：“你知道什麽是愛嗎？”

李昂毫不猶豫的回答：“我知道。”

宋一丞低下頭，一根根掰開李昂的手指，笑道：“你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敢碰這東西了。”

李昂繞到他身前，堵住了他想要離開的那扇門：“我真的知道，就因為不敢才躲了你那麽久。可是我撐不下去了，一丞，我用盡辦法都忘不了你，你告訴我該怎麽辦？”

宋一丞後退一步和他保持距離，聲音依舊是冷漠如冰的：“你繼續躲就對了，撐不下去就離遠點，再也別看到我，那慢慢就能忘了。”

李昂緊蹙着眉，只用了一句話就擊潰了他剛堆砌起來的城牆：“那你呢？你撐了這麽多年，離的這麽遠，你做到忘記他了嗎？”

宋一丞恍惚的看着李昂，視線又有些模糊了，眼前的臉漸漸變成了記憶中陳學唯的樣子。卻不是溫柔的陳學唯，而是那個毫不猶豫的抛棄了他的樣子。

其實在他向父母公開關系的一個多月前，陳學唯就已經有了要離開他的征兆。

他太愛這個人了，所以這個人的一切情緒波動他都能敏銳的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和陳學唯相處着，壓抑自己的所有需要和想法，一退再退，渺小的像是一顆砂礫躺在那片浩瀚的沙漠中。

他以為都這樣退讓了，陳學唯應該能看到他的好，繼續愛他的。

可那時的他卻不知道，太過卑微的愛從來只會換回更無情的輕視和踐踏。

他因為愛一個人而失去了自己，失去了一身的驕傲，他被染滿了卑微的平庸，陳學唯又怎會願意再愛這樣的他呢？

愛這個字眼，帶給他的痛苦和悔恨遠遠淩駕于幸福之上，他又如何能信任李昂，再把刀子遞出去，讓自己再傷一次？

他也不去和李昂争那道可以通往自由的門，只是靠在水池邊嘆氣：“是啊，我忘不了他，所以你覺得這樣的我可以給你想要的嗎？”

李昂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痛苦，宋一丞了然的笑了，正想着這次應該可以出去了，李昂卻又說了讓他窒息的話：“你忘不了的是陳學唯這個人，還是他給你制造的傷痛？如果是前者，你為什麽一直躲在紐約？如果是後者，那你拒絕我的意義又在哪裏？我既不是他，也不曾給你帶來過傷害，你要因為他做錯的事來否定我，這對我公平嗎？對你自己又公平嗎？”

李昂不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繼續道：“這世上的任何關系都存在着兩面性，哪怕是陌生人都可能給你帶來傷害。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可以坦然的面對這些痛苦。而不是躲起來，像個刺猬一樣拒絕所有人的靠近。宋一丞，你這樣本末倒置的活了七年還不夠？你真的想被陳學唯毀了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