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周頌言不說話,許彌南自然也不敢吱聲,只能低着頭默默喝水。
半壺水都快被許彌南喝完了,周頌言才終于開了口:“他們跟你動手了?”
他語氣平靜,喜怒不辨,可許彌南卻忍不住在心裏哀嚎了一聲。
果然還是知道了。
但許彌南思考了一下,覺得如今周頌言把這話問出來,自己反倒沒那麽煎熬了。
于是他擡起頭,讨好的朝對面那人一笑,“沒有沒有,就是要了點錢。”
周頌言聽完這話,神色才緩和了一些。
他并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題的人,所以過程他也懶得知道,只要确定人沒事兒就行。
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但周頌言一想起許彌南瞞着所有人做了這麽危險的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笑的比哭的還難看,我又沒罵你,有事說事。”他擰着眉說。
不等許彌南回話,他又問:“你原本是打算先斬後奏呢,還是瞞天過海啊?不怕他們報複?”
許彌南抿了抿唇,垂着眼不敢和他對視,只能死死的盯着茶杯,像是要把杯子裏的水盯出花來一樣。
他這會兒也覺得自己沖動了,沒底氣的小聲回答:“沒、沒打算瞞你,就是怕給大家添麻煩,我想着他們要是報複,我就……跑去警察局,反正也不遠。”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惜沒什麽實操性。
周頌言接着問:“你報警了怎麽警局沒給爸媽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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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彌南不敢跟周頌言撒謊,如實說:“我和他們說,我就是提供證據的,不想麻煩家裏去一趟。”
一中附近學校挺多,警局每天都得處理不少學校裏發生的矛盾糾紛,這些小事的确是家常便飯。學生沒做壞事,只是提供線索,他們也就認為通知家長的确沒必要。
周頌言看着他,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什麽,半晌才評價一句:“你挺有本事。”
許彌南猜他肯定是還沒消氣,于是小心翼翼的給他順毛,“沒有,我知道錯了,這次是我太沖動。”
周頌言喝了口水,沒說話。
等菜上齊了,周大少爺破天荒的給許彌南加了一塊雞翅,狀似無意的說:“許彌南,你是我兄弟吧?”
許彌南能感覺出來,周頌言心裏是把他當朋友,願意對他好的,可說實話,許彌南并不習慣和別人建立太過親密的關系,也覺得他們兩個認識時間不長,周頌言實在沒義務什麽事都幫自己。
但此時此刻,許彌南覺得點頭準沒錯。
“我把你當兄弟,你非要跟我疏遠,是吧?”
他語氣出奇的平緩,聽不出什麽情緒,但越是這樣,越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許彌南心裏就越是發慌,他趕緊解釋:“不是,周頌言,你別這麽覺得。”
只是他習慣了什麽事都自己解決,不給別人找麻煩。越是親近的人,他越不想惹他們擔心。
周頌言放下筷子,盯着他問:“那你有事為什麽不第一個告訴我?”
許彌南擡頭,和他對視幾秒,便又移開了目光。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可也不知該怎麽辯駁,只能敗下陣來,低着頭裝聾作啞。
周頌言接着問:“你就寧可以身犯險,也開不了這個口?我在你心裏挺不近人情的啊。”
許彌南的手指不自覺捏緊了茶杯,心跳越來越快,過了一會兒,他說:“對不起,沒有下次了。”
周頌言嘆了口氣,擡手盛了碗魚丸湯,把碗推給許彌南,忽然嚴肅的說:“對不起,我沒想到你走那條路會遇上他們。”
他其實是知道豹哥那夥人經常混跡在這一片的,但他沒想起來。
說白了就是沒把許彌南的事兒放在心上。
所以沒想起來許彌南一個人會遇到危險,沒想起來自己應該送他去上課的。
周頌言不是氣許彌南,是氣自己,氣自己沒把人照顧好。
他跟人道了歉,可這人聽完竟沒說話,連頭都沒擡一下,不領情似的。
周頌言剛想繼續說點兒什麽,卻分明看見一滴眼淚落進了那碗剛盛好的湯裏。
緊接着,兩滴、三滴……
周頌言愣了半晌,才想起來給許彌南遞張紙,然後恢複了平日裏的神色,笑着調侃他:“我沒把你罵哭,這會兒道個歉反倒給你感動哭了?”
許彌南攥着紙巾抽噎了幾下,還挺委屈的說:“你還不如罵我呢,你沒做錯,道什麽歉啊……”
周頌言氣的想笑,故意逗他:“那還成我的不是了?”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許彌南生怕周頌言誤會,趕緊解釋。
周頌言看了看他發紅的眼眶,緊接着視線又向下轉移。
這碗湯算是廢了,喝下去得齁鹹。
他重新給許彌南盛了一碗,說:“得了,趕緊吃飯,我沒空餓着肚子陪你哭。”
許彌南這會兒也哭過勁兒了,出去洗了把臉,回來在周頌言對面坐下,笑嘻嘻的給他夾菜,“周頌言,你對我太好了。”
周頌言輕哼一聲,依舊是不知道謙虛倆字怎麽寫似的,答了一句:“你知道就行。”
開學一個月之後就是讓所有同學心驚膽戰的月考。一中的效率是出了名的快:一天出分,兩天出排名,第三天班主任就開始找學生談話。
意料之中的,周頌言又因為英語成績被“請”到了辦公室。
三班的英語老師三十歲出頭,精致時尚,頭發燙成羊毛卷,腳踩高跟鞋,每天衣服不重樣,被三班的人稱為“大漂亮”。
此刻,大漂亮和送人頭各坐在周頌言左右手兩邊,一人拿着一份成績單,對着她唉聲嘆氣。
戰鬥開始,宋葭率先發難,把成績單拍在周頌言面前,問:“周頌言,你的英語怎麽回事?以前還能答八九十分,怎麽這次直接下滑到六十分了?”
大漂亮放下成績單,哀哀戚戚的嘆了口氣,問:“頌言呀,你是不是對老師有意見?你別的學科念的那麽好,怎麽就英語不肯好好學呢?”
倆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擱在別人身上早就招架不住了,偏偏周頌言是個油鹽不進的犟骨頭,眼神都沒分一個給成績單,只輕飄飄的來了句:“答聽力的時候睡着了。”
其實沒有,只是他在聽聽力的時候還在琢磨上一門數學考試的最後一道大題,等他想出解題思路之後,聽力都念到十四題了。
周頌言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徹底激怒了宋葭。
她曲指敲了幾下桌子,橫眉怒目的說:“你現在已經不是成績好壞的問題了,你這是态度問題!”
周頌言雖然不喜歡學英語,但也不想惹老師生氣,于是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放緩了語氣,說:“老師,我錯了,下回一定好好聽。”
大漂亮可沒順着他的臺階下,反而适時拆穿他:“哎呦頌言,平時不努力學,考試的時候想好好聽也沒用呀,你上課睡覺可不止一次被我逮到了。”
兩人一唱一和,輪番上陣,最後宋葭拍板敲定:“這樣吧,明天把你媽媽叫來,我和她好好談談。”
這回輪到周頌言嘆氣了。
殷岚之雖然溫柔,但最會的就是打感情牌,正所謂“溫柔刀,刀刀致命”,說的就是她。
逃是逃不過了,周頌言只能好說歹說的把殷岚之請到了學校。
她到學校的時候周頌言和江聲正因為上課遲到在辦公室罰站。
宋葭到底是體面人,見殷岚之來了,這才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上前跟她說:“頌言媽媽,坐。”
江聲站在宋葭身後,偷摸和殷岚之打了個招呼,用口型說了句:“伯母好。”
宋葭似有所感似的轉過頭去,沒好氣的使喚江聲:“你回去吧,順便把彌南也叫來。”
江聲還沒來得及在心裏為他這兩個兄弟祈禱,就聽周頌言先迎難而上了:“許彌南排名不算靠後,各科成績也挺均衡的,沒必要也跟着我挨批了吧。”
宋葭被他氣的“嘶”了一聲,實在沒忍住,當着殷岚之的面開口怼他:“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來辦公室就是挨罵?”
江聲怕再留下去待會兒濺自己一身血,腳底抹油開溜。
幾分鐘後許彌南就過來了。
他也以為自己要挨罵,求助似的遞給周頌言一個眼神,意思是:怎麽辦?咱倆不會血濺當場吧?
可惜周頌言沒領會,大大咧咧的站在他身邊,皺着眉看他,滿臉疑惑。
許彌南撇了撇嘴,放棄了。
宋葭開門見山的說:“頌言媽媽,我這次請您過來不是為了批評頌言,但是他的英語成績您也看到了,以頌言其他學科的成績來看,他完全可以上985,可加上一科英語,他就只能上個一本。”
“您應該也知道這其中的差距,我就不多說了。”
殷岚之點了點頭,很認真的說:“宋老師,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