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弘晝來啦
若雨來的時候,耿意歡正同多福一起嘗着新式點心。
外頭那鋪子出了點問題,配方外洩,糕點師傅外流。耿意歡琢磨着原有的點心不動,再出幾個新的點心來,好穩住客源。
至于那個被人挖走的糕點師傅......
耿意歡蹙眉,随後嘆息一聲。
這回的事情算是叫她明白什麽叫理想什麽叫現實。她的好心被人辜負不說,還被人當做冤大頭。什麽三年契約,到期續約。呵!
她按了按眉心,下定決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好好約束下面的人了,省得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她本人是好心好意,奈何有的人就是狼心狗肺,一有機會恨不得在背後咬你一口,這不從前那糕點師傅一有機會就走了,絲毫不顧及旁的,甚至直接坐了人家新鋪子裏的糕點師傅,堂而皇之的賣上了她們店鋪裏的糕點。
耿意歡扯了扯唇角,所謂的封建禮教用的法子倒是比所謂以德服人更管用些。
這吃人的法子......
竟是更有約束力。
耿意歡迷茫了,真的是她錯了嘛?
耿意歡阖上眼睛,沉思了許久,才叫董嬷嬷拟定了二十年契約,除非生死、大病,否則不允許解約。若是方子外洩,需賠償此方所帶來利潤的十倍賠償。
說她冷酷也好旁的也罷,都無所謂了。
回過神來後,耿意歡才開始試糕點。
大部分是耿意歡自己出的方子,也有小部分是姜公公幾人自己琢磨的。
耿意歡也不是吝啬的人,但凡是有些巧思的都會看賞。
只是有些适合出現在糕點鋪子,有些卻不适合,例如工序太多、造價昂貴的點心其實就不太适合,皇親貴胄也不可能天天買了去,除非搞饑餓營銷。
耿意歡想了想,提筆寫了幾句話。
托雍親王的福,在他的指點下,總算能寫出一手不甚清秀但能夠辨認出來的字了。
“這個味道不錯。”如意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蝴蝶酥,“就是您說的蝴蝶酥。”
耿意歡彎了彎唇,捏了“一只小蝴蝶”塞進嘴裏,她餍足地眯了眯眼睛,熟悉地味道啊。
“這個也加上!”耿意歡揚了揚唇,“我想不只是達官貴族,普通百姓應該也會喜歡它的。”
蝴蝶酥所需原材料不多,工序也很簡單,定價可以稍低些。
正說着呢,就聽說聽雨軒的人來了。
“叫她進來吧。”
“是!”
室內,董嬷嬷來到耿意歡身側,低聲道:“側福晉,鈕祜祿格格的身子至今沒好。莫不是想要托付後事?”
耿意歡一驚,随後搖搖頭:“不至于。”
說話間,若雨已經進門了。
若雨恭恭敬敬行禮道:“奴婢若雨請側福晉安!”
“起來吧。”
若雨低眉順眼道:“謝側福晉。不知側福晉現下可空閑?我們格格想請您去聽雨軒坐坐。”
“鈕祜祿格格可是有什麽事兒?”耿意歡有些驚疑,雖說她們離得近,可素日裏沒什麽交情啊。
若雨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側福晉去了便知道了,奴婢、奴婢也不方便說。”
董嬷嬷上下打量着她,發現若雨眼下一片烏青,似乎是許久沒睡好覺了。
她不準痕跡道:“這幾日天熱,蚊蟲也多,夜裏總聽見嬰孩的哭鬧聲。弘晝阿哥近來可好?”
“許是近來天氣炎炎,蚊蟲嗡鳴,總是鬧得小阿哥睡不着。”若雨愁眉苦臉道,“我們一到夜裏就緊張,不敢開燈,生怕招惹了蚊蟲。”
耿意歡心中大概有數了,小阿哥最近過得不是太好,所以雍親王才看不下眼。可她已經有弘歷了,不想再養別人的孩子了。
尤其是弘晝同弘歷一般大,都已經十個月了,基本上都會爬了。兩個一般大的孩子打打鬧鬧在所難免,但她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不在意。但凡弘晝有點什麽,就成了養母的不是了,所以耿意歡私心裏是不願意接手弘晝的。
雖然那确實是個可愛又無辜的孩子。
至于其他人,耿意歡不得不承認雍親王的分析是正确的,其他人并不适合帶弘晝。可她......也不大願意接手這個孩子。
耿意歡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卻也無可奈何,她這裏一個孩子就夠招人眼了,再多一個豈不是要招人嫉恨?
眼下後院裏還算平和,那是因為雍親王平衡的更好,府裏有權的無寵,有寵的無子,如此一來誰也無法一手遮天。
至于她......看似有寵,但府裏上上下下都曉得她傷了身子,莫說是再有子嗣了便是侍寝都不行。當然,耿意歡養好了身子這件事除了靜玉院衆人,外頭的還都不曉得呢。
她眼神複雜地瞅着若雨,嘆息一聲還是決定走一趟。
只是這一去,卻是把耿意歡驚住了。
打從一進聽雨軒,耿意歡只有一個感覺,靜,非常靜。
聽雨軒裏的下人們腳步很輕,生怕驚着鈕祜祿格格,唯一的聲音......大概是弘晝阿哥了。
小小的嬰孩被奶嬷嬷帶去主卧裏,卻被鈕祜祿格格呵斥:“出去!出去!誰讓你帶他來的,快出去!不許吵!”
随後,嬰孩的哭聲愈發嘹亮。
耿意歡聽着這中氣十足的哭聲,反而是松了口氣,看來這孩子沒什麽大礙。
若雨替她打開簾子,溫聲細語道:“側福晉請!”
耿意歡點點頭,擡腳進屋。
只是這一進可把她吓一跳,裏頭昏昏暗暗的,四處都被幔紗圍着,若不是點了燈只怕腳下的路也要看不清了。
更沒想到的是往日裏明豔動人的鈕祜祿格格眼下卻是換了一副做派,莫說是傲嬌了,她現在幾乎是草木皆兵,總覺得有人害她一般。
“格格,側福晉來了。”若雨小心翼翼道。
鈕祜祿格格坐在床上,半披着頭發,旁邊點着一盞幽暗的小燈,她揮揮手:“都下去吧,我有話同側福晉講。”
如意幾人望了眼耿意歡。
耿意歡點點頭。
她也好奇鈕祜祿格格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鈕祜祿格格起身行禮,聲音有些沙啞:“耿側福晉安。”
耿意歡走上前,伸出手要去扶她起來:“鈕祜祿妹妹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奈何鈕祜祿格格卻下意識躲開了她的手。
耿意歡愣了一下,想看看她的表情。
奈何背着光,根本看不清鈕祜祿格格的神色,只依稀看到她那雙略顯驚慌的雙眸,好似被自己吓着了。
耿意歡有些錯愕,她也沒做什麽啊。
往日裏她們都是摸手禮,今兒鈕祜祿格格突然行正兒八經的撫鬓禮她還懵了一下呢。
“我......”鈕祜祿格格垂下眼睫,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緒,“我這兩日身子不舒坦,側福晉莫怪。”
耿意歡搖搖頭,語氣輕柔:“無妨。”
“側福晉快坐。”鈕祜祿格格招呼着。
耿意歡道:“好!”
她四處瞅了瞅,屋裏黑燈瞎火的,只通過那盞燈依稀能看清室內的大概布局而已。
看來看去,便只得坐在離床榻比較近的八角桌旁的凳子上。
耿意歡等了一會兒,依然沒人上茶上水。
甚至于鈕祜祿格格也不說話。
耿意歡遲疑了一下,問:“鈕祜祿妹妹可是有什麽事兒?”
鈕祜祿格格定定望着耿意歡,眼神奇奇怪怪的,還有些滲人:“你不懂,你不懂。”
耿意歡眉心微皺,不大理解為何鈕祜祿格格說話這樣奇怪,直覺想問個清楚。
鈕祜祿格格卻不願意說了。
“弘晝交給你,我也放心。”
耿意歡眸中閃過一起詫異:“為何......要把弘晝交給我呢?”
頓了頓,她又道:“鈕祜祿妹妹,你只是這段時間太累了,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就是了。弘晝在親額娘身邊總是比在旁人那裏強的。”
鈕祜祿格格驀然笑了,似笑似哭:“是!是!是!”
她歪着腦袋看着耿意歡,眼底似有淚意:“我這樣的身子......呵呵呵,你快把弘晝帶走吧,把他帶去靜玉院吧。比起旁人,我也只放心你去。”
鈕祜祿格格直勾勾地望着耿意歡,黑白名單的眼珠子裏滿是空洞,似乎是生無可戀。
耿意歡只覺得有些滲人,渾身上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耿意歡扯了扯唇角:“鈕祜祿妹妹別開玩笑了,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哪裏能随意送去別人那裏。況且我那裏還有弘歷,也怕照顧不好弘晝。不妨妹妹再問問其他姐妹,想來其他姐妹很願意效勞。”
鈕祜祿格格搖搖頭,冷哼了一聲:“你能的,你會的。”
耿意歡:“......”
咋是個聽不懂人話的?
耿意歡幹笑一聲:“鈕祜祿妹妹,那我先回去了。你再琢磨琢磨,看把孩子暫時交給誰合适吧。”
說着,她就起身往門口走去。
待到門口時,耿意歡遲疑了一下,她回眸看向鈕祜祿格格。
只看到她了無生氣地倚着床榻,幽幽道:“我怕是時日無多,弘晝......給了你,你便是他的額娘了。那孩子哪裏都好,只是不适合在聽雨軒了。”
耿意歡蹙眉,勸說道:“鈕祜祿妹妹莫要多想,你只是病了而已。好好喝藥,過些日子就好了。”
“好?”鈕祜祿格格陡然笑起來,聲音有些凄厲,“怎麽好呢?好不起來。不好了不好了......”
耿意歡抿了抿唇,鈕祜祿格格的産後抑郁似乎有些重,竟是開始說胡話了。
她頓下腳步,扭頭回去,有心開解開解鈕祜祿格格。
奈何鈕祜祿格格卻是反抗着:“走!走啊!”
她驚聲尖叫着:“你想幹什麽!啊!!”
耿意歡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有心安撫卻被鈕祜祿格格揮開手臂。
她只得去外頭求救。
若雨聽說後,沉默了一下,才替鈕祜祿格格給她道了歉。
耿意歡搖搖頭:“無妨。”
若雨勉強一笑,便叮囑晴雨送送耿意歡,她好去屋裏安撫鈕祜祿格格。
剛說罷,就看見奶嬷嬷抱着個身着墨綠色衣裳的孩子,他揮舞着小手嗚嗚咽咽的。
耿意歡遲疑了一下,還是去看了看。
這孩子正是弘晝,眼瞅着比上次請安時瘦了一圈,烏黑的眼珠子裏氤氲着淚意,嘴裏:“嗯嗯”個不停。
耿意歡問了問奶嬷嬷到底怎麽回事。
奶嬷嬷有些為難:“阿哥是想額娘了,可是、可是我們主子這幾日心情不大好。”
這時,弘晝也注意到了她。
這孩子似乎注意到她是從裏屋出來的,也顧不得哭了,只歪着腦袋看着她,好像在思考什麽。
耿意歡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才起身離去。
那孩子嘴裏“啊啊”的。
耿意歡沒忍住,回眸看向他。
只見那小小的孩子眼巴巴瞅着她。
耿意歡感慨,這鈕祜祿格格真是作妖,好好的孩子不管不顧的。
她伸手逗弄了幾下這孩子,才趁他犯困的時候離開了。
“弘晝倒是挺乖的。”耿意歡忍不住道,“咱們弘歷要霸道不少。”
董嬷嬷笑了笑:“都是好孩子。”
“那倒是。”
只是......
耿意歡才回到靜玉院沒一會兒,弘晝連同侍奉的人就帶着大包小包來了靜玉院。
耿意歡看着睡得噴香的弘晝,有些發愁。
這鈕祜祿格格未免太過霸道......竟是直接讓奶嬷嬷收拾東西就來了靜玉院。這不是強買強賣嗎?
弘晝是個孩子,不是玩具啊!
本想送回去,奈何聽雨軒房門緊閉,硬是不開門,她們也沒法子,總不能抱着弘晝小阿哥在門口等吧?
孩子哭得眼淚汪汪,也怪可憐的。
耿意歡看着也怪心疼,便拿了弘歷的玩具哄着他玩。
這孩子濃眉大眼的,也招人喜歡。
或許是投緣,他倒是挺喜歡耿意歡的,這一會兒的功夫就伸開手臂想要她抱。
弘晝眼底含淚,可憐巴巴地沖着耿意歡張開胳膊,嘴裏嘟嘟囔囔的。
奶嬷嬷們都很是驚奇,弘晝這孩子早就認人了,他可不是那種随意讓人抱的孩子。
耿意歡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弘晝。
這孩子雖是比從前瘦弱了些,但還是肉嘟嘟的,渾身上下帶着一股奶味兒,他摟着耿意歡的脖子聞來聞去,最後竟是依賴地躺在她懷裏睡着了,這倒是稀奇。
可喜歡歸喜歡,養一個小孩子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兒。
弘晝這孩子睡得輕,一放下就哭,耿意歡只得抱着他。
一旁的董嬷嬷眼神有些複雜。
耿意歡卻是有些頭疼,便叫董嬷嬷把這事兒禀告王爺、福晉看看怎麽處理。
待董嬷嬷離開後,耿意歡小心翼翼放下弘晝,把他塞進嬰兒車裏,眼看着就要哭鬧,耿意歡眼疾手快把一個布娃娃塞進他懷裏,這才免了這場苦難。
耿意歡松了口氣,得虧弘歷也睡着呢,要不然倆孩子指不定怎麽鬧騰呢。
“側福晉,喝點蜜水潤潤嗓子吧。”
多福奉上一杯茶。
耿意歡點點頭,接過蜜水喝了兩口,神色愈發緩和:“你有心了。”
多福眼睛微亮。
随後,耿意歡又陷入沉思,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對待這個孩子。
如意眼眸微閃,上前道:“恭喜側福晉又多了個小阿哥。”
耿意歡聽了,嗔了如意一句:“你啊,倒是會安慰人。”
如意抿着嘴笑:“多個小阿哥,咱們靜玉院也熱鬧。”
多福也道:“可不是,王爺也能多想着您些呢。”
這是實話,雍親王子嗣不豐,哪個孩子在他眼裏都是頂頂珍貴的。或許他會更偏愛哪個些,但卻沒有忽視過其他的,哪怕是在宮裏的懷恪格格也是常常探望。
只是近來雍親王同德妃娘娘生了嫌隙,不常去永和宮了。
即便如此,每月該給懷恪格格送的東西卻一樣沒少過,就連寫的信都是厚厚一沓子,可謂是诠釋出了深沉的父愛。
耿意歡嘆了口氣:“咱們哪裏會缺這點子寵愛。”
正說着這事兒,雍親王同福晉攜手來了靜玉院。
耿意歡連忙起身迎上去:“妾見過王爺、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