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蕭邺沒想到鄭容汐倒是先把他要說的話給說出來了。

他怒不可遏, 一時間竟被她氣到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

鄭容汐依舊低着頭,跪在地上。

此時,晨光熹微, 天已經微微亮了, 光線從窗間門縫中擠進來,屋內也逐漸明亮起來。

下了一整夜的暴雨,不知是何時小下來的, 但此刻還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蕭邺聽見門外嘀嗒嘀嗒的雨聲, 加上跪在自己面前一直默默流着眼淚的鄭容汐, 心裏莫名地生起一股火氣來。

明明是如她所願,她反而是哭個不停了。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這麽多眼淚,哭了一晚上,還是停不下來。

“常進保!”

在屋外守了一夜的常進保立刻應了一聲。

“奴才在。”

“滾進來!”

常進保狐疑,這麽一大早的, 天還沒亮,皇上就醒了?

醒了也就算了, 聽聲音,火氣好像不小, 難道跟皇後娘娘又吵架了?

常進保轉身,緩緩地推開了門。

與外間下過雨之後感受到的陣陣涼意不同,屋內的溫度屬實有些高。

他一直低着頭, 慢慢挪着步子朝蕭邺跟前去,無意瞥見了散落一地的各式衣物,立刻便收回了眼神。

常進保走到還依舊跪着的鄭容汐身旁, 偷偷瞄了一眼, 大概猜到了蕭邺一大早怒火沖天的原因。

皇上此番動怒肯定是與皇後娘娘有關。

可看屋內的情況, 兩人明明已經……都說男女互補, 陰陽調和,看起來昨夜明明是十分好的,為何今早一起來就發這麽大的脾氣?

兩人的心思還真是難猜。

“皇上……”

常進保弱弱地喊了一聲,生怕蕭邺将氣撒到他的身上。

“擺駕回宮!”

“是。”看來皇上的氣還大得很,暫時是消不了的。

可是皇上如今只是随意地披了一件衣袍,如此出去,實在是不太妥當。

蕭邺當然也知道自己衣衫不整,他看了一眼一直垂着頭一言不發的鄭容汐,沒好氣地對常進保喝道:“還不滾過來替朕更衣!”

常進保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

果然,他就是被遷怒的那一個。

“是。”

蕭邺離開的時候怒氣未消,只是最後看了一眼鄭容汐便揚長而去,再未跟鄭容汐說過一句話。

聽着院子裏的動靜消失,聽着宮裏奴才的那一句恭送皇上,鄭容汐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原本一直挺直的脊背也沒了支撐。

她渾身無力,整個人幾乎是癱軟在了地上。

蘭心進來的時候,見到鄭容汐倒在地上,立刻沖了上去。

“娘娘,您怎麽了?”

“沒事吧?”

鄭容汐連擡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十分虛弱地對蘭心吩咐道:“拿紙筆來。”

蘭心奇怪:“娘娘您趕快去床上歇息吧!”

這時候還要什麽紙筆。

鄭容汐卻堅持:“快去。”

蘭心無奈,只得扶着鄭容汐在旁邊榻上躺下,然後道:“娘娘,您先歇着,奴婢這就去拿!”

鄭容汐躺在榻上,閉着眼睛,腦中卻不受控制浮現着昨夜的那些畫面,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在蕭邺眼中,恐怕此番她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承寵一事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可是她不僅不喜,更是出言激怒了蕭邺,她這樣的反應,恐怕連蕭邺都沒有想到,所以她才會那般怒火中燒。

但是事已發生,她也顧不上會不會惹怒蕭邺,只想着絕對不能懷上孩子。

蕭邺餘怒未消,離開時也并未對她所說的事有所答複,她拿不準蕭邺的想法,那就只能靠自己。

蘭心拿來紙筆交給鄭容汐:“娘娘,給。”

鄭容汐接過來,強忍着身上的不适,快速寫下了一張藥方。

“拿去太醫院抓藥。”

聽鄭容汐這麽說,蘭心以為鄭容汐昨夜是受了什麽傷,忙問道:“娘娘你哪裏受傷了嗎?要抓什麽藥?”

鄭容汐來不及跟蘭心解釋,只是催促道:“趕緊去,別耽擱了。”

“抓好藥後,立刻熬好送來給我。”

蘭心拿着鄭容汐給她的藥方,小聲念着上面的藥材:“紅花,川穹……”

“記住,你自己去熬,別讓藥離開你的視線。”

見鄭容汐這麽鄭重,蘭心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娘娘,這是怎麽了?”

“別問了,快去。”

“哦,好的。”蘭心點頭,将藥方折好收進了自己的懷裏,“奴婢這就去。”

直到這時候,鄭容汐才有心思閑下來,好好想想昨夜發生的事。

她記得昨夜蕭邺說到了香爐。

想到這裏,她趕緊起了身。

昨夜的棋盤還放在桌上,鄭容汐将香爐蓋打開看了一眼,裏邊的香已經燒幹淨了,只剩一層灰。

鄭容汐将手伸進香爐中,手指粘了點剩下的香灰,用指腹摩了摩,質地很細,但看起來跟一般的香也沒什麽區別。

她對香料沒什麽研究,從剩下的灰燼中更是看不出這香有什麽問題。

但從聽蕭邺昨夜的話來看,他肯定知道這香有蹊跷。

但是他為什麽沒有提醒她?

即便他認為是她刻意勾引他,想促成合房,他也大可将香滅掉,阻止這種可能。

難道他有絕對的自信能夠抵擋藥性,肯定自己不會對她做什麽,但最終失去控制與她同床,所以早上才如此怒不可遏?

如此想來,倒還算合理。

不過這已經不是她該關注的重點了。

此次意外讓鄭容汐意識到,她身邊一定有內鬼。

昨夜擺棋的那個宮女她是覺得看着面生,如今想來,恐怕這香也是出自她手。

但那個宮女并不是她宮中的人,并且長相普通,她只是粗略掃了一眼,如今要想再将那個宮女找出來,如同大海撈針。

可是一個不是她宮裏的人為何昨夜會出現在她宮裏,這太奇怪了,又是誰放她進來伺候的?

鄭容汐想,在她宮中一定還有與那個宮女接應的人。

蕭邺一大早從鄭容汐宮中離開的事立刻傳遍了整個後宮。

得知這個消息,麗妃立刻便去了瑾妃宮中,上門質問。

“你不是說你早有安排嗎?這就是你的安排,如今他們已經同房,你說說該怎麽辦?”

這完全不在瑾妃的計劃內,事發之後,她也十分震驚。

一早她就去問過了,但對方承諾肯定不會讓皇後有機會懷上孩子的,她這才消了點氣。

“你是怎麽做事的?本宮怎麽吩咐你的?你這個廢物!”

“娘娘息怒,奴婢一時不慎,将香放,放錯了。”

“怎麽可能放錯?你連這個都分不清嗎?”

“娘娘息怒,這,這些香都大同小異,奴婢真的是弄混了。”

“而且奴婢放的雖然不是安神助眠的香,但也只是普通的香木,也不知皇上為何就……”

“那香并無什麽催情之效,奴婢也不知事情為何會成這樣。”

“事已至此,你說本宮該怎麽懲治你?”

“娘娘饒命,奴婢還有補救的法子。”

瑾妃忍住怒意,問道:“什麽法子?”

“皇後娘娘不會有機會懷上孩子的。”

瑾妃自然不可能就這麽輕信了她的話,不過此人還有些用處,她也沒有就此将她除掉。

她打算着,就當放個人盯着鄭容汐也是好的。

“我一直派人盯着那邊的,一有動靜就會回來報信,放心。”

麗妃是個沉不住氣的性子,一直在屋內走來走去,也不知瑾妃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只能耐心等着。

快到中午的時候,突然有個宮女來報信。

“娘娘!”

瑾妃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急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奴婢聽太醫院那邊的人說,今日皇後娘娘身邊那個貼身婢女蘭心去抓藥了。”

“哦,抓什麽藥?”

“她一走奴婢就偷偷去問過了,讓太醫院的小太監幫忙照着那個藥方抓了一份,帶回來了。”

瑾妃接過宮女手裏的藥包,打開來,抓起其中一味藥材聞了聞。

麗妃心急,一把搶過藥包,不過她不懂藥,也看不出什麽來。

“這是什麽藥呀?”

瑾妃将手裏的藥材随手一扔,看起來輕松了不少,答道:“是避子湯的藥方。”

“什麽?”

麗妃大為詫異。

不過很快她又高興起來,看來皇上還是真的很忌憚鄭容汐的身份。

即便是寵幸了她,也不會讓她有機會生下孩子。

瑾妃卻沒有麗妃這麽樂觀,事情哪有這麽簡單。

蘭心端着熬好的藥送到鄭容汐面前時,已經快中午了。

一小只白瓷碗中呈着濃黑的藥湯,上面還附着些許藥渣,冒着熱氣,一看就是剛熬好的。

雖然還未喝一口,但鄭容汐已經聞到了苦到幾乎發臭的味道。

蘭心已知道了這是什麽藥湯,見鄭容汐接過碗正要喝,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勸道:“娘娘,要不您再考慮一下,真的要喝嗎?”

鄭容汐的動作不見停頓,緊皺着眉頭,抿了抿唇,一口便将藥喝了個幹淨。

是真的苦,苦到連舌根都還殘留着苦澀。

蘭心将空碗放到一邊,将早已準備好的蜜餞放到鄭容汐跟前:“娘娘,吃一個吧,會好一點。”

見鄭容汐這樣,蘭心十分心疼,想起今日在太醫院的事,還是跟鄭容汐提了一句:“娘娘,奴婢今日去太醫院照您寫的藥方抓藥,發現瑾妃娘娘宮裏的人一直在那偷聽,想必這事其他宮裏的娘娘也都知道了。”

鄭容汐點了點頭:“嗯。”

這正是她要的結果。

她知道,昨夜蕭邺在她宮中過夜一事今日必會傳遍整個後宮,其他妃嫔肯定都坐不住了,她不想引火上身,招人妒忌,成為衆矢之的。

所以不管蕭邺派人送的藥有沒有送來,她先一步派蘭心去太醫院抓藥,也側面将這個信息透露給其餘人,她們也會安心不少。

這樣她也不會因蕭邺而讓自己陷入漩渦中心。

“昨夜你睡得很早?”

不過,想到昨夜的事,鄭容汐不得不警惕起來。

雖然小芸目前看上去沒什麽可疑之處,但她不能放過一點可能性。

蘭心不疑有他,點頭:“是啊,也不知怎麽的,奴婢昨夜困得很,明明也沒幹什麽,本來只是想稍微眯一會,兒,沒想到一沾枕頭就睡着了,這一覺就睡到了今天早上……”

說到這裏,蘭心有些心虛地看了鄭容汐一眼:“娘娘,您別罰奴婢,奴婢也不知是怎麽回事,一定不會有下回了。”

鄭容汐從蘭心的話中聽出了不對勁。

按蘭心平日的習性,根本不會有昨夜那樣的事發生,連她自己都說奇怪,這其中定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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