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聽完鄭容汐的一番話, 宋嘉茵十分震驚,她不知道鄭容汐是如何得知這些事情的,甚至連她都沒有聽說過。
宋嘉茵十分詫異地問鄭容汐:“你怎麽知道皇上下個月初會出宮去淨慈寺?”
“這個淨慈寺在哪裏?”
“我從來沒聽說過。”
鄭容汐并沒有正面回答, 只是說道:“這些你就不必管了。”
“我只是需要你到時候跟着一起去, 我扮作你的貼身侍婢跟在你身邊,借機混出宮去。”
宋嘉茵很是猶豫。
“你這個想法很大膽,你怎麽保證就能成功呢?”
“你以為這麽容易就能渾水摸魚, 扮作宮女跟着皇上一同離開宮中嗎?”
鄭容汐面上露出笑容:“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你要是能讓皇上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你的身上, 無暇顧及其他, 那自然就能成功。”
“皇上每次去這個淨慈寺都十分保密,就像你就從來不知道皇上還曾去過這個地方,而且皇上幾乎是每隔兩月都要去的,并且皇上從未帶過後宮妃嫔一同前往,宮中的大多數人對此更是一無所知, 如何能讓皇上将你帶去,這個要靠你來想辦法了。”
“我憑什麽要為你冒這麽大的風險?”
“你我都清楚, 你這不是在幫我,是在幫你自己。”
“我消失了, 對你才是最好的,你一直是這麽想的,我沒說錯吧。”
“而且”鄭容汐話鋒一轉, “憑你的本事,想辦到這件事一點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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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宋嘉茵還是不說話,鄭容汐又繼續道:“話我就說到這裏了, 如何決定, 你自己再想想清楚吧。”
宋嘉茵盯着鄭容汐許久, 問道:“就算你順利離開皇宮又如何?皇上出行, 那寺廟中肯定四處都是守衛,你如何能逃出那間寺廟?”
“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了,如果我不慎被發現,被當成刺客,豈不是正合你心意,或許你還能趁亂讓我徹底消失在這世上,對你來說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你跟宮外的什麽人聯系上了?是有人在幫你嗎?”
“你關心的太多了,如今你最該想的不應該是如何征得皇上的同意嗎?”
“要如何才能讓皇上帶上你一同前往,這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你為什麽不自己跟皇上提這件事?”
“你跟着皇上一同出宮,再趁亂逃走,這不是更好嗎?”
鄭容汐搖了搖頭:“你也很清楚,這樣做的話目标太大了,太容易引起人注意了。”
“我知道你一直有所顧忌,可是,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總得有點付出,你說是嗎?”
“你想讓我跟皇上提這件事,不過也只是想不趟這趟渾水就能将我除掉,讓我消失,但是這世上的事沒你想的那麽容易,也不是所有的好處都能讓你一個人得了,你不做一點犧牲,不肯付出一點,事情怎麽可能永遠都如你所願。”
“那我還需要做什麽?”
“你只需要讓皇上此次出行帶上你并且掩護我不被其他人發現就行了。”
“出去後的事情,我自己會想辦法。”
“那,如果事情暴露了,你……”
“你大可放心,我不會供出你來的,而且以我們二人目前的關系,皇上也不會相信你肯幫我,甚至能讓我掩飾身份藏在你身邊跟着一起混出宮的。”
鄭容汐說完之後,宋嘉茵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鄭容汐知道宋嘉茵是在考慮。
宋嘉茵确實是有很多顧慮。
但是鄭容汐也知道,宋嘉茵最後一定會答應這件事的。
她有把握。
當聽到宋嘉茵問起“那我該怎麽跟皇上開口”時,鄭容汐知道,宋嘉茵是答應了。
“這個就要靠你自己想辦法了。”
“皇上這麽喜歡你,你提這個要求,皇上肯定不會拒絕的,如果你連這點自信也沒有的話,那真該考慮考慮皇上是不是真的對你有情了。”
這句話像是戳到了宋嘉茵的痛點上,宋嘉茵的反應十分激烈,語氣也變得尖酸刻薄:“皇上對我有沒有情我不确定,但是對你肯定是沒有的,畢竟皇上連你替她生下孩子這件事都不允許呢,你說是不是?”
鄭容汐沒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話,竟然會讓宋嘉茵這麽激動。
不過就宋嘉茵用來攻擊她的這些話,她其實根本不在乎,反正蕭邺對她沒有心是人所共知的,被宋嘉茵點出來,她也沒什麽所謂。
鄭容汐發現,在兩個人的關系中,越是在乎得多的一方,更是容易受傷。
就像她跟蕭邺還有宋嘉茵跟蕭邺這樣不對等的關系。
蕭邺随便的一句話,随意的一個舉動都能讓她們胡思亂想,疑神疑鬼,甚至方寸大亂,但是她們是死是活,對蕭邺卻不會産生任何一點影響。
鄭容汐想,或許蕭邺是真的喜歡宋嘉茵的,但是也僅僅是相對于她來說,他更喜歡宋嘉茵,但要說有多少真心,能為宋嘉茵犧牲多少放棄多少,那還真說不一定。
她曾經也因為這樣的事情而陷入自我懷疑中,她總覺得是自己不夠好,不夠優秀,總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麽,才會惹得蕭邺對她那麽反感……
但是如今她想通了。
這樣的男人她又何必苦苦留戀。
其實一開始她就錯了。
她需要的夫君是一輩子只能有她一個,對她一心一意的人,兩個人長長久久。
但是蕭邺是皇帝,怎麽可能做到這般。
更何況,一個不喜歡她的人,更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她一直在麻痹自己,欺騙自己,這麽多年了,她終于想開了,想明白了。
“你說的對。”
鄭容汐這麽平淡的反應,讓宋嘉茵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滿滿一肚子的冷嘲熱諷突然說不出來了。
“這樣,我可以認為你是答應我們的合作了嗎?”
鄭容汐望向宋嘉茵,宋嘉茵不說話,也沒什麽反應,鄭容汐就那麽一直等着,過了許久,宋嘉茵才微微地點了點頭。
鄭容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下月初二,就是這個日子,希望在這之前你能做好準備。”
宋嘉茵冷冷地瞥了鄭容汐一眼:“我既然答應了,自然能做到,你還是操心自己吧,若是事情敗露……我可是會趁機落井下石,絕不會再給你機會翻身的。”
宋嘉茵走到門口,擡起腳正要跨過門檻,卻忽然又停了下來。
她回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鄭容汐,突然問了一句:“皇上去這個淨慈寺做什麽?”
她竟然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秘密。
“我想,以宋小姐的能耐一定能查出來的,又何必來問我呢?”
“你……”
“原來這就是你合作的誠意。”
“我以為我們雙方應該是沒有隐瞞的,至少信息應該是共享的。”
“确實,與這個計劃有關的事情,我一定沒有隐瞞,除此之外,其她的都不是我該告訴你的,你也沒有權利要求我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告知你。”
宋嘉茵冷笑一聲:“我一直覺得你不是省油的燈,表面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實心思缜密,城府極深,牙尖嘴利,看來我真的沒有看錯。”
“你在皇上面前也是這麽隐藏自己的嗎?總是在皇上面前裝可憐裝柔弱,所以才能……”
宋嘉茵的話沒有說完,鄭容汐直接打斷了她:“是,我就是這樣的,沒想到宋小姐竟看出來了,我就是個心機很重的女人,不過比起宋小姐來說,我還是稍微欠缺了些。”
鄭容汐明裏暗裏地諷刺宋嘉茵,宋嘉茵又如何會聽不出來。
“彼此彼此,不過就算我比你更勝一籌,但皇上終究還是喜歡我的。”
鄭容汐淺淺笑起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事到如今宋嘉茵還有心思跟她争論這些,她覺得有些可笑。
“是,那真是恭喜你了。”
“不過,還是請宋小姐好好準備吧,不然的話,錯過了這個機會往後你可就要一直在我之下了,這樣的屈辱,不知道宋小姐能不能受得了。”
宋嘉茵狠狠地甩開衣袖,瞪了鄭容汐一眼,這才轉身,大步朝前,離開了。
鄭容汐看向門口,宋嘉茵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了,此刻房門大開着,冷風呼呼地往裏灌着,鄭容汐裹緊了身上的披風,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再看屋內的擺設,她才反應過來。
這裏是宋嘉茵的漪蘭殿,并不是她的頤華宮。
剛才宋嘉茵拂袖離開時或許也已忘了這一點,看起來,她倒像是這裏的主人了。
鄭容汐回到頤華宮時,蘭心一直在門口等着,見到鄭容汐立刻上前去,接過了鄭容汐身上的披風。
鄭容汐伸出手在嘴邊哈着氣,手都凍得發紫了。
蘭心立刻奉上茶來,鄭容汐接過熱茶放在手中,這才感覺到暖和不少。
“娘娘,外邊很冷吧。”
“奴婢就說,這麽冷,您還去她那裏幹什麽呀?真是遭罪。”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才去的。”
“跟她能有什麽好說的,那個壞女人一肚子壞水,害了娘娘您多少次了,您還跟她說什麽呢?”
“日後會告訴你的。”
自從出了孩子那件事之後,蕭邺再也沒來過頤華宮。
鄭容汐十分慶幸,這樣一來她便能好好準備自己的計劃。
原本蕭邺安排在她宮中的人,也因為那件事而被蕭邺撤了回去,如今頤華宮中全是她自己的人。
鄭容汐也不必再有所避諱。
距離下月初二還有十天。
鄭容汐的身子已經慢慢調養好了,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已經能正常地下床行走,并且頭暈惡心這一類的症狀也減輕了許多。
鄭容汐看着殿內,想到再過不久她便有機會能離開了,本以為自己會有些不舍,可直到這時,她才突然發現自己竟沒有一絲留戀,有的只是激動與興奮。
除了蘭心。
在她離開之前,她一定要将蘭心安排好。
鄭容汐突然拉住了蘭心的手,将她引到自己的梳妝臺。
蘭心不解,可看着鄭容汐在鏡子前坐下,她又沒有開口詢問。
鄭容汐一件件将首飾盒打開。
這些多數是蕭邺派人送來的,當然不是因為蕭邺有多寵她,只是名義上她也是皇後,各地進貢來的珍寶,蕭邺要送到後宮,自然也少不了她的一份。
這些名貴的首飾,鄭容汐一次都沒有帶過。
她根本不喜歡,不過蕭邺又怎麽會在乎她的喜好呢?
只是為了做給外人看而已。
蘭心看着鄭容汐一件件将首飾拿出來的舉動,有些奇怪:“娘娘,您這是幹什麽呀?”
“怎麽把這些首飾都拿出來了?”
鄭容汐靜靜地看着着自己面前的珠寶,平靜地說道:“這些都給你了。”
蘭心大驚失色,連忙擺手:“娘娘,奴婢受不起。”
“您在開玩笑吧。”
“您別拿奴婢取樂了。”
鄭容汐卻道:“說是給你就是給你了,拿這件事開什麽玩笑。”
即使蘭心再遲鈍,也能察覺出鄭容汐的不對勁了。
鄭容汐這樣的舉動讓她感覺是要永遠地離開這個地方。
“娘娘,到底出什麽事了?”
“您這樣奴婢很害怕呀!”
“您能跟奴婢說個明白嗎?”
“您是打算離開這裏?”
蘭心試探着小聲問出這一句來,她沒有想過,鄭容汐竟然會真的點頭。
蘭心急忙追問道:“娘娘,這是真的嗎?”
“可是,您打算去哪裏呀?”
“這是皇宮,您是皇後,您怎麽可能走得了!”
她還沒有說完的是,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論走到哪裏,只要皇上想将娘娘抓回來,那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而且,這可是死罪。”
“這些你不必多問,我自有打算,如今我也不想再瞞着你了,我日後一走,皇上自然會拿你是問,所以……”
鄭容汐猶豫了一下,停了下來。
“娘娘您想說什麽?”
鄭容汐知道這是一個很大膽的決定,但是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她要帶着蘭心一起離開。
當然,是在蘭心願意的情況下。
“如果你還願意跟着我的話……”
鄭容汐的話沒有說完,蘭心便急忙道:“奴婢願意!”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奴婢知道。”
“可是,這一去不知會發生什麽,也許連你的性命都會丢了,你真的想好了嗎?”
蘭心堅定地點了點頭:“是,奴婢想好了。”
“若娘娘走了,奴婢一人留在宮中,也沒什麽意思,奴婢要跟着娘娘,就算是死,奴婢也要跟娘娘死在一起。”
話一出口,蘭心又覺得不對,趕緊呸了兩聲,改口道:“您瞧,奴婢這是說什麽呢,怎麽會出事,娘娘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奴婢也會好好的,奴婢還要繼續伺候娘娘呢。”
鄭容汐笑了笑:“好。”
“娘娘,您今日去見那個女人,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鄭容汐沒有隐瞞,點頭。
“您找她幫忙嗎?”
“可是她會真心幫娘娘嗎?萬一又從中耍什麽花樣?”
“不會的。”
在這件事上,宋嘉茵不會出岔子的。
蘭心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她跟着在殿內掃視一周,看了許久,問鄭容汐:“娘娘,那,有什麽需要奴婢做的?”
“要帶什麽走呢?
鄭容汐搖頭:“什麽都不要。”
這裏的東西都不是她的,也從來都不屬于她,她沒有想要帶走的,只是……
鄭容汐又看向面前的珠寶首飾,為了以防萬一,她選了一條項鏈,交給了蘭心。
至少要帶些錢財傍身。
“這個你收好。”
“到時不必打包行李,我們直接走,什麽都不帶。”
“是。”
鄭容汐擡起手,将盒子遞給蘭心時,袖口順勢下滑,手腕上的那條紅繩突然出現在了她眼前。
看着這條紅繩,她有些恍惚。
戴着這麽多年,她竟然一直都忘了取下來。
曾經,她還對蕭邺有過留戀,可……如今也是時候該跟它說再見了。
紅繩上的玉墜十分小巧,做成了一朵蓮花的樣子,但光澤不怎麽好,看起來甚至已經十分暗沉了。
不是多好的材質,甚至連一般都說不上。
就是這樣一個稱得上是殘次品的東西,她竟然帶了這麽多年。
鄭容汐一把扯下手上的紅繩,攥緊在了手中。
“娘娘,您怎麽把它扯斷了?”
這可是娘娘戴着七八年的飾物了,從來不曾摘下裏過。
鄭容汐沒答。
看着屋外漫天飛舞的雪花,院內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鄭容汐沒有絲毫留戀,用力将手裏的玉墜扔了出去。
玉墜很快就跟白茫茫的雪地融為一體,再也看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