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過, 這樣的不習慣也只是暫時而已。
如今一切都如自己所願,鄭容汐自然是開心的。
這種不适應或許只是因為她被關的太久,失去了太久的自由, 突然無拘無束, 無人管束,才有那麽些不習慣。
鄭容汐想,很快地, 等她去到一個新的地方, 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 改名換姓,開始新的生活,那麽她很快就會把宮裏的這一切忘記的。
無論是蕭邺還是宋嘉茵,還是宮裏的其他任何人,宮中的一切, 她都會慢慢忘記的。
她要徹底開始全新的生活,沒有蕭邺的控制, 也沒有任何舊相識,重新做自己。
在宮中, 她已經被壓抑得太久,甚至都忘了曾經的自己是什麽樣的了。
她沒有了自我,沒有表達自己想法的權利, 一切都只能遵循宮中的規矩,只能聽命于蕭邺的安排,這樣的日子, 她早已受夠了。
“娘娘, 您怎麽看上去不是特別高興啊?”
蘭心一直都在看着鄭容汐。
本以為徹底逃離皇宮之後, 娘娘會很高興的, 沒想到,一路上娘娘都沉默寡言,望着前方,似乎是在沉思,也不知在想什麽。
總歸不是高興的反應。
“有嗎?”
鄭容汐自然是差距不到自己無意識露出的神情。
“或許是因為太累了吧。”
提心吊膽這麽久,最終還是被蕭邺發現了,但又峰回路轉,蕭邺竟然并沒有把她抓回去,而是直接放了她。
這是她從未想到過的結局。
心理上的壓力太大了,一定是這樣的,所以她才沒有多少輕松感。
“以後不要那麽叫我了。”
“我們已經離宮了。”
“日後還像以前在家裏那樣,叫我小姐就行了。”
“是,娘……小姐。”
說到以前在家裏的時候,鄭容汐想起了在蘭心離宮之前,她吩咐蘭心去做的事情。
“我要你去送的信送到了嗎?”
“小姐放心。”
“奴婢親手把信交到了一直在夫人身邊伺候的那個貼身丫鬟小月,她說一定會把信轉交給夫人的。”
鄭容汐點了點頭:“那就好。”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鄭容汐曾經非常崩潰,覺得生無可戀,沒有活下去的意思,但是後來冷靜下來之後,她想通了。
這麽多年來,鄭家的人從未苛待過她,對她十分好,她一直心存感激,但是後面又發生了很多事,她一直沒有機會再見他們一面,親口對他們說出自己的感激。
想到自己往後或許再無機會與他們見面,鄭容汐親筆寫了一封信,讓蘭心離宮後送到鄭府上去。
她自然不會在信中說自己準備逃走的事,只是表達了自己的感激。
閑話家常一般,說了些讓他們注意身體,好好保重之類關心的話語,跟她平日寫給他們的信件內容沒什麽差別,他們應該看不出什麽的。
走着走着,鄭容汐突然停下了腳步。
蘭心問:“小姐,怎麽了?”
鄭容汐沒有回答,回過頭,朝她們走出來的客棧看過去。
“小姐,是有什麽東西落在客棧了嗎?”
“要奴婢回去一趟嗎?”
鄭容汐搖了搖頭:“沒有。”
只是想到這一去真的是永不再見,鄭容汐心裏竟然還有些難以言明的情緒,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好像缺了點什麽,但她又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麽。
蘭心也回頭,跟着鄭容汐朝同一方向看過去,也沒看到特別的人或物,但看鄭容汐那麽認真的模樣,蘭心不懂,鄭容汐究竟在看什麽。
蘭心還在迷惑時,鄭容汐突然回過了頭,直視前方,說道:“走吧。”
她跟趙正初約好的是下午日落之時見面,如今也快到時辰了,她不想去遲了。
除此之外,鄭容汐還有一點擔心。
萬一蕭邺上的人還沒走遠,看到趙正初與她私下往來,那就糟糕了。
雖然蕭邺已經放她走了,但是她與趙正初見面這種事,對于眼裏容不得沙子的蕭邺來說,肯定是大忌。
即便蕭邺能當她不存在,可是以蕭邺的性情,對趙正初下手也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跟在鄭容汐身邊的人經驗豐富,善于隐蔽,功夫極高,鄭容汐自然是察覺不到自己身後是一直有人跟着的。
這人見鄭容汐似乎是沒有目的地四處閑逛,雖然奇怪,但想起蕭邺曾經說過的話,只有鄭容汐有危險或是跟別的男人見面的時候,才需要他們彙報,這麽看來,鄭容汐如今的舉動雖然有些古怪,但似乎也沒有到了蕭邺所說的那種程度,所以兩人便也沒有什麽行動,只是一直悄悄跟在鄭容汐身後。
跟着鄭容汐走了一段之後,蘭心也發現了不對勁。
“小姐,我們不是要去見人嗎?”
“為什麽一直在大街上轉悠?”
鄭容汐壓低了聲音,對蘭心說道:“我怕有人跟蹤。”
蘭心倒沒有想到這一層,聽完鄭容汐的話之後,又覺得鄭容汐的擔心有些多餘了。
這裏有什麽人會認識她們,除了皇上。
可皇上既然下令放她們放離開了,又怎麽會多此一舉地派人來跟着她們。
“小姐,您是不是想的有些多了”蘭心往四周看了看,“奴婢沒發現有人跟着我們啊!”
鄭容汐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她就是放心不下,總是有許多擔心。
眼看着太陽漸漸落山,鄭容汐也往四處看了一圈,确定沒什麽可疑的人在附近之後,這才對蘭心說道:“走吧。”
趙正初應該已經在客棧等着她了。
鄭容汐帶着蘭心走進了跟趙正初約定好的那家客棧。
她在大堂裏掃視一圈,沒看到趙正初。
轉念一想,趙正初定然會考慮到他們的身份,很可能是選擇了樓上或者包廂。
鄭容汐不想太過招搖,吩咐蘭心去問了人,果然就得到了趙正初在樓上靠近河邊的包廂裏等着她的消息。
來到房間外,蘭心敲了敲門,屋內立刻傳來聲音。
蘭心正要說話,鄭容汐攔住了她,以眼神示意,讓她不要開口。
“是我。”
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
鄭容汐正在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聲音太小了,趙正初沒有聽出是她來,所以屋內并沒有什麽動靜,也不見有人來給她開門,鄭容汐想着再說兩句,正要開口,門突然被打開了,迎面走上來的就是趙正初。
“娘娘……”
趙正處還想繼續說話,鄭容汐回頭看了眼,立刻說道:“進去再說。”
畢竟是在外邊,人心叵測,萬一他們的話被聽去,身份暴露,惹來不懷好意的人……
出門在外,一切都要小心謹慎。
雖然鄭容汐幾乎從未獨自在外生活過,但是基本的一些防範意識還是有的。
趙正初趕緊把鄭容汐迎了進去。
蘭心跟着進門,将房門關上。
一進屋內,趙正初就要躬身行禮,鄭容汐立刻将他扶住了。
“不必多禮。”
“如今我已不再是宮中的那位皇後娘娘,所以,這些繁文缛節已不必了。”
“你我就是普通朋友的關系,普通朋友之間又何需這麽多禮節。”
“皇後娘娘哪裏的話。”
“您身份尊貴,這是微臣應該的。”
聽到這句話,鄭容汐苦笑了下。
她哪是什麽身份尊貴的人。
這些榮耀,這些地位,都是鄭家帶給她的。
都是因為蕭邺的身份而附加給她的價值,除開這些,她什麽都沒有,只是個出身不明的孤兒。
連生父生母都不知蹤跡。
趙正初肯定是不知道她與蕭邺已經見過面了,更不知道蕭邺答應她的事情。
“我已經跟皇上見過面了。”
“什麽?!”
起初知道鄭容汐有這個從皇宮逃離的計劃之後,趙正初十分震驚,根本沒有想到鄭容汐竟然會做出這麽大膽的事情。
雖然知道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有着随時被發現連命都沒了的風險,但是趙正初還是義無反顧,打算幫助鄭容汐。
鄭容汐當然是不肯答應的。
這是她自己的事情,如何好讓旁人為了她的事冒生命危險。
她做不到,更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趙正初冒這樣的險。
但趙正初十分堅持,幾次讨論下來,鄭容汐最終退了一步,決定讓趙正處在宮外接應,幫助她找一處安身之所,這樣便足夠了。
鄭容汐打算的是,日後若事情敗露,蕭邺發現了,追究起來,趙正初也完全可以将此事推脫掉,只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助她尋找住所,這樣蕭邺也沒有什麽理由将此事怪到趙正初頭上。
屋內鄭容汐與趙正初正談着話,全然沒有注意到屋內房頂上一處不起眼的小孔。
兩人也絕沒有想到,蕭邺派來的人就是在房頂上透過這個小孔觀察着屋內的情況。
“怎麽辦?要不要去禀報?”
“再看看情況。”
“皇上說了,娘娘如果跟別的男人見面的話一定要立刻報上去的。”
“如今皇上已經在回宮的路上了。”
“就算我們現在快馬加鞭,日夜奔程,也不一定能趕上。”
“那你說怎麽辦?”
“如果以後皇上知道了這件事,而且我們又沒有及時禀報的話,那我們可吃不了兜着走。”
“這樣吧,先等等看,看娘娘跟這個男人到底要做什麽,情況了解清楚了再說。”
“好吧,只能這樣了。”
兩人一直從屋頂的小孔觀察着鄭容汐與趙正初的動靜。
“手碰上了!”
“坐過去了,拿手帕幫他擦身上了!”
兩個人本來打算是按兵不動,繼續觀察,可沒想到,才這麽一會,事情已經完全不受他們控制,朝着越來越不可忽視的方向發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