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雖然蕭邺已經打定主意, 但是鄭容汐是失蹤當日的細節,他還要再問個清楚。
程瑩在一旁,看到蕭邺突然出現, 十分震驚, 正要行禮,話說到一半,可這才發現蕭邺自進屋起根本不曾看過她一眼, 于是, 程瑩的聲音越發地小了下來, 自顧自地又站了起來,有些尴尬。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從未入過蕭邺的眼。
如今,雖然她還有些價值,可她也不過是個明明白白的工具人而已, 這一點她也非常清楚。
此刻蕭邺眼裏似乎只有元臨一人。
她在一旁顯得有些多餘,但她又想關注後續的發展, 所以也就只能安靜下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屋裏等着聽蕭邺後續的安排。
可是,越往下聽蕭邺的話,程瑩越發地驚訝。
不論是在與蕭邺只見過幾次的元臨眼裏, 還是在程瑩眼裏,蕭邺都是個冷漠到幾近冷血的人,并且時刻都能保持鎮靜, 從不因外界的人事受到幹擾, 改變自己的決定。
任何事任何人對他來說都是随時可以被舍棄的, 都只是為了達到他的目的, 沒有別的更多價值。
他好像沒有感情可言。
在普通人眼中大過天的親情愛情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程瑩想,也許是因為蕭邺的生母早逝,她從未見過蕭邺有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溫情的一面。
但是今日有些不同。
當聽到蕭邺說出将太後帶來了這句話時,她甚至無意識地微張了嘴,因為太過震驚而難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更讓她瞠目結舌的是,接下來蕭邺十分平靜毫無波瀾說出的那些話。
元臨有些奇怪,不懂蕭邺為何要将太後帶來。
他不知道太後與蕭邺之間的關系,理所應當地認為太後便是蕭邺的生母,所以十分疑惑。
“為何帶太後前來?”
“她不肯開口,所以只能用些手段了。”
“不過她的嘴倒也沒有朕想象中的硬。”
聽到蕭邺用近乎陌生人一樣的語氣說起太後,元臨十分不解。
聽起來,太後與蕭邺不是親人,更像是仇人。
“蕭旸在這裏。”
“那麽,她可以成為我們手裏的籌碼。”
要跟蕭旸談判,他手裏必須要有些能夠讓蕭旸妥協的東西。
太後就是這個存在。
元臨聽得更加糊塗了,為何太後能夠成為他們手裏的籌碼。
按理來說,當今太後應是蕭邺的生母才對,蕭旸與蕭邺,雖說有血緣關系,可到底是同父異母,那蕭邺的生母如何,難道能夠威脅到蕭旸嗎?
蕭邺有些不耐煩。
如今他要确保鄭容汐安然無恙,所以不想再浪費時間,多耽誤一刻,鄭容汐都可能會更多受一刻的折磨。
雖然知道李複和蕭旸在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前,是肯定不會傷害鄭容汐,但是他們會如何折磨鄭容汐,就說不一定了。
他不僅要保證鄭容汐的生命安全,更不想見到鄭容汐受一點傷害。
“去派人告訴蕭旸,朕帶了何氏前來,如果他想保證她的安全……他知道朕要的是什麽。”
蕭邺知道自己不必去,只要把這個消息放給蕭旸,那麽他們肯定會有動作,他只需在這裏等着便是。
元臨沒想到蕭邺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但是他還想再确認清楚,因為這樣做的後果蕭邺應該很清楚。
蕭邺真的想明白了嗎?真的要為鄭容汐做到這種地步?
這與他印象中蕭邺的行事作風完全不符。
這樣賠本的生意,蕭邺從來應該從來不會做。
雖然有很多疑問,但是元臨還是立刻吩咐了自己手下的人将這個消息放出去。
如今便只要等着對方主動現身就是。
因為心急如焚,焦躁不安,所以等待顯得格外地漫長磨人。
這期間,蕭邺多次獨自走到院中,似乎在思索什麽,看上去心事重重,從一開始到現在,蕭邺緊鎖的眉頭從未舒展開過。
望着蕭邺的背影,元臨對着常進保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以為他不會來的。”
常進保嘆了口氣。
連他也曾經是這樣以為的。
因為起初聽到娘娘被劫走的消息時,皇上雖然表現出意外,但沒有立刻行動,而且看上去十分平靜,所以連他也想不到皇上會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
他記得,當時皇上聽到這個消息後,愣了片刻,而後便又像往常一樣,沒什麽反常的表現,內衛退下之後,皇上便繼續批閱奏折,處理政事,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在一旁戰戰兢兢,不敢說話,明明知道不該說的,可是那樣的情形,好像不說話又顯得氛圍有些異常的沉重。
要說些什麽,連常進保自己也不知道。
思來想去,常進保只說了一句:“皇上,奴才給您添點茶。”
對于娘娘失蹤這件事,他不敢多做意見,因為他知道皇上自然有決定,輪不到他做奴才的來插嘴。
可是當他走到皇上跟前,幫皇上添茶的時候,這才發現,從內衛将這個消息來通報之後到此刻,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皇上面前的奏折一動沒動,皇上似乎一直都在盯着那一頁,整個人仿佛靜止了一樣,如一座雕像。
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就在此。
見此情形,常進寶也不得不出聲提醒。
“皇上,茶都涼了,奴才給您換上熱的。”
這一句話似乎是點醒了蕭邺,蕭邺從方才靜止一動不動的狀态活了過來。
“你說什麽?”
蕭邺問的這一句話,似乎也沒有想要常進保回答,因為問完之後他便立刻又說了一句。
這一句話險些讓常進保手裏的茶盞滑落,摔到地上。
“把太後給朕帶過來。”
聽到這句話,常進保足足愣了許久,沒有動作。
蕭邺有些不耐,又重複了一遍。
“派人把太後給朕帶過來。”
常進保實在是驚訝。
這種話說出來,該是大逆不道,即便是皇帝,對于雙親,也不該用這樣無禮的語氣。
更何況,雖然如今的太後并不是皇上的生母,但是無論如何,在名義上,她也是皇上的母親,禮教倫理綱常,皇上都不要了嗎?
皇上此前從未做過這樣出格的事情。
即便他能看出皇上與太後關系冷淡,但過去,至少在明面上,皇上與太後還是相互尊重,維持着表面的和諧。
震驚之餘,常進保顫着聲音問了一句:“皇上,是,皇上……是奴才去把太後娘娘請過來嗎?”
“這個時間太後可能在休息,是不是不太……”
“朕說了,把她給朕帶過來!”
“管她在做什麽,朕要立刻見到她。”
“……是。”
常進保不懂到底是為何,蕭邺的态度來了這麽大的轉變,幾乎跟過去是判若兩人,但是皇帝下令,他只能照做。
不過太後畢竟是太後,他帶着人一同過去宣旨的時候,還是十分恭敬,不敢有怠慢。
奇怪的是,太後似乎也沒有因為皇帝這樣無禮的言行而發火,她好像早知有這麽一回,十分平靜,即便是被人從睡夢中吵醒,也沒說什麽,跟着他們就來了昭陽宮。
太後來了之後,他本想繼續在殿中伺候,但是卻被皇上趕了出去。
于是他便一直在殿外候着。
他聽不到殿中皇上與太後說了什麽,兩人似乎都十分冷靜,并沒有聽到情緒激動的場面,也沒有大吵大鬧過于激烈的言語。
只是後來當大殿門被打開時,皇上的命令讓他難以置信。
“來人,把太後帶下去,好好照顧。”
這話是對着一直守在門外的內衛說的,聽到這個話時,常進寶全身的力氣都在那一瞬都被抽了幹淨,渾身癱軟。
這句話意味着什麽,他比誰都清楚。
內衛是皇上為了鞏固政權專門設立的一個組織,只為皇上一人服務,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唯皇上馬首是瞻,十分忠誠。
他們的職責便是監視朝內所有的官員,若有異動,便由他們上報給皇上,皇上下令,進行決斷。
這些人陰狠毒辣,手段極其殘忍,當然這也是在皇上默許的範圍之內。
這樣才能極大地鞏固皇上的權利,讓朝中官員懾于皇上的威嚴,不敢有異心。
朝中大多數官員知曉內衛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慎就被誣陷,進了地牢,受到非人的折磨。
所有人都知道經過內衛手再出來的人基本上半條命都沒了,不成人樣,往後人也性情大變,這期間受到的折磨,可想而知。
如今皇上卻下令要讓內衛的人将太後帶走,所以,聽到這個消息時,常靜寶才會這麽震驚。
內衛對太後用刑的時候,皇上就在外面聽着。
他聽着那些慘絕人寰的凄慘叫聲時,都覺得瘆人,可是再看皇上,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就那麽面無表情地等着。
中途地牢裏的人出來過,向皇上彙報進展,皇上只問了一句。
“說了嗎?”
這人搖了搖頭。
“繼續。”
“是。”
地牢內的凄厲叫聲仍在繼續,常進保聽着只覺渾身發冷。
他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更不懂皇上要從太後那裏得到什麽信息,但太後的嘴比他想象的更嚴。
不過畢竟是女人,畢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這樣的大刑,連內衛自己都受不了,更何況太後這樣的人,最後太後還是屈服了。
所以才有了如今這一幕。
當他見到被折磨幾乎不成人形的太後時,着實是後背發涼。
雖然如今朝內上下都不敢有什麽反對的聲音,皇上的位置比過去更加穩固,但是這樣違反倫常的事情,肯定會傳出去的,那皇上要如何面對天下百姓,如何面對群臣的質疑呢?
但是皇上好像一點都不在乎這些。
應該說,當皇上有了這樣的決定時,肯定已經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