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嚴格意義上,這是霍刃第一次和朋友們出去玩。

他讀初中那會兒雖然人緣還不錯,但大家都默認清楚他的家境,不會貿然邀請去KTV之類的地方讓他難堪。

龍笳周末例行回家,薄玦周四就坐飛機去國外參與活動,同行人中他只認識謝斂昀和池霁。

其他人當中混雜着練習生和剛出道的小偶像,有助理和保姆車一塊照顧着,出不了什麽亂子。

說是出來浪,其實也就是一塊吃個飯,完事一撥人去朋友家裏打游戲,他們三個去看音樂劇。

七八個男生之中,池霁和霍刃年紀最小,坐在中間都有些腼腆。

好在火鍋一端上桌氣氛就燒了起來,辛冽的花椒香氣和冰汽水讓人莫名放松。

謝斂昀撐着下巴聽哥們吹比,偶爾掃一眼池霁。

“回去記得換衣服。”

旁邊的人跟着笑:“最好再上上下下洗個澡,姜叔鼻子太靈了。”

霍刃坐在池霁身邊有些拘束,雖然沒開口但大概懂怎麽回事。

訓練生同樣要保護嗓子和身材,生冷油膩辛辣樣樣都是天敵。

從他們選擇走這條路開始,腸胃便已經不屬于他們了。

謝斂昀起身給霍刃倒了杯冰啤酒,閑散道:“小池雖然是在倫敦長大的,其實超喜歡吃火鍋,偏偏前幾年沒條件,這兩年姜叔又盯得緊。”

他哥們本來商量着去吃粵菜,聽說池霁也來,特意找了最正宗的老油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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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霁秀秀氣氣的吃着牛肚,被辣的臉頰發紅還舍不得停。

“話說下周八十進五十,然後你們剛好可以休息三天?”坐在對面的是一個剛出道的小偶像,這會兒就守着一碗沙拉,邊吃草邊看着他們哀嘆:“還是做訓練生好啊,我幾百年沒嘗過牛油湯了。”

“你們家經紀人又不在這,慫什麽。”

“不行不行,每個星期都要過稱,長胖了會被罰的。”大男孩一臉憂郁:“我每次嚼生菜葉子都感覺我其實是一匹馬。”

霍刃發現池霁雖然碗裏已經堆滿了,還在悄悄盯着一盤所剩不多的牛百葉,狀似随意地把那盤菜轉了過來。

池霁超開心的點點頭,還記着把最後一塊分給他。

“可好吃啦,你嘗嘗。”

霍刃笑着點頭:“好。”

“我去年出道,今年過年回家簡直是社會性死亡現場,”斜對側的一男孩點了根煙道:“我爸媽居然說,壽壽,去給大姑表演個節目,給你二伯唱首歌吧!”

大夥兒哄笑一團,揶揄道:“你該跳個舞,當場舔唇扭胯拉衣服三連,大過年的能震撼全家好不好。”

酒飽飯足之後,他們各自分撥換場子繼續玩。

謝斂昀的助理早就把票取好,給票之前叮囑道:“不許買果汁,奶茶更不行,你這周的糖份攝取已經超标了知道嗎。”

謝斂昀吊兒郎當道:“姜叔不是陪薄玦去國外了嗎。”

“大哥他會短信監控的好不好,”助理伸手擦冷汗:“上回我給你送外賣差點被他撞上了,吓得我噩夢都連着做了三天。”

保姆車在時都大劇院的側門停下,工作人員早已收到消息,引着他們提前入場落座。

雖然現在謝斂昀和池霁還沒有出道,但貼吧粉絲已經連後援會都組了好幾個群,聽說偶爾還有私生追行蹤。

霍刃心裏總覺得欠他們人情,拿着票期待又忐忑,靜靜地看這陌生的劇院。

他第一次來這麽氣派華麗的地方。

幾何曲線被象牙牆面抽象诠釋,紅絲絨覆在樂譜剪影之下,映着數百年來的交響詩篇。嵌套延伸的貝殼狀的玻璃階梯螺旋向上,不同大廳半隐半露,還有懸空河流飄在穹頂上空,仿佛晴日下的星河。

少年揚起頭看河中的折光,深呼吸着任由惶恐與歡欣在內心一起翻騰。

“霍霍這邊,”池霁招手:“這兒好漂亮啊,咱們仨在雕塑群旁邊一起合個影吧。”

謝斂昀還在靠着牆玩PSP:“不照,懶。”

池霁溫溫軟軟道:“我想照,你過來。”

謝斂昀掃了他一眼,把PSP揣回兜裏。

三人一塊站好,對着鏡頭笑的很自然。

因為池霁的關系,劇院送的是三張舞臺票。

舞臺兩側設置了十幾張特殊席位,觀衆幾乎可以成為舞臺的一部分,坐的更近也感受的更加清晰。

臨開場前,池霁小聲給霍刃解釋這故事的前後。

“這是1891年的老劇了,但是因為露骨和争議,被禁過很多年。”

霍刃凝視着票根上的《Spring Awakening》,低聲道:“你先前給我看過歌詞。”

“很動人……也很直白。”池霁笑道:“我之前唱的其實不算好,今天也可以聽聽前輩們的诠釋。”

燈光漸漸暗了下來。

故事發生在德國工業革命時期,僵化古板的教育方式在扼殺和控制着大部分學生。壓抑的黑暗中,少年們性與愛的意識在不斷覺醒,掙紮着想要得到更多的喘息。

少女的獨唱回蕩盤旋,不同風格的音樂交錯變幻,舞臺一片寂靜與火熱開始共鳴。

霍刃看着他們牽手舞蹈,胸腔中仿佛有什麽在破土而出,仿佛寒土下的綠芽。

等到了《The bitch of living》開始播放的時候,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臺上的學生們唱完五姑娘之歌,随着劇情的推進吟唱着歌謠,少男少女離彼此越來越近。

霍刃看着他們在數千人面前愛撫接吻,呼吸有些緊。

這是他離人間情愛最近的一次。

『It's like I'm your lover, or more like your ghost—

我看上去就像你的愛人,或更像追随你的鬼魂

I spend the day wonderin' what you do, where you go

我整天整天在想你在做什麽,又去向何處』

男孩在擁抱着男孩喃喃求愛,少年們在渴望着被愛與歡愉,一衆人壓抑陰暗的學校中久久歌唱,交換着彼此灼熱滾燙的心。

他們在相互表白的時候,沙啞的女聲幽幽唱着‘Touch me’。

霍刃臉頰發燙,局促地握緊着座位扶手,有些難為情。

他居然能夠聽懂他們的愛意與依戀,甚至能聽懂他們的欲求。

歌聲成為比言語更加濃烈直白的訴說,旋律便如同冷白色的月光,将一切幽微的情緒悉數照亮。

『I try and just kick it, but then what can I do

我嘗試着戒除癖好,但我又怎麽能做到?

We've all got our junk, and my junk is you

我們都有自己的嗜好,而你就是我的瘾』

池霁唱過的那幾首歌很快也接連而來,角色們的靈魂和身體開始更深刻的共鳴和撞擊。

霍刃握緊了扶手,突然心頭湧起了許多感激。

他的青春已經開始了好幾年,但一直如死寂的沉石,把所有感情都封存在內心深處。

可是在此時此刻,臺上的演員們在擁抱示愛,在沉淪堕落,聲音交疊重合如同緊扣的雙手,突然讓他能夠懂得更多。

更多更多。

唱歌不僅僅是技巧,不僅僅是把音符和詞彙用喉嚨表達出來。

他的記憶、情緒和所有意識都在這一刻共鳴。

和全場的人和演員和角色人物一起共鳴。

他好像突然開始懂自己該怎麽唱歌了。

再走出大劇院的時候,池霁也有點不好意思,小聲道:“可能我們看這個有點早……但歌确實很好聽。”

霍刃還沒從音樂劇中走出來,半晌才點點頭。

謝斂昀已經成功買到鮮榨果汁,嗦了一大口道:“你在臺上排練過好幾回,怎麽下來反而害羞了。”

池霁小炸毛道:“我也沒想到那哥哥會邊唱歌邊撩我衣服啊!”

謝斂昀揉揉他和霍刃的頭:“兩小孩緊張個什麽,反正公司也不讓談戀愛。”

“哦對,”他推了下銀邊眼鏡,變魔術般的又掏出三張票:“中場休息的時候,劇場經理又送了我三張票,是下個月的新劇——”

“《笛間鳳鳥》?”池霁下意識道。

“那是老劇,主演早就出國留學去了,”謝斂昀想想道:“叫江絕來着,聽說有去百老彙那邊表演過。”

“Loris!”池霁忽然把手機掏了出來,戳了幾下相冊,翻出一張兩人合照:“是不是他!”

畫面上他摟着一個男孩,笑的眼角彎彎。

謝斂昀啧了一聲:“你們兩碰着了?”

“他比我小兩三歲,以前是我的B角,”池霁得意道:“一教就會,超級聰明。”

“說正題,我拿的票是《搖滾芭比》,再約啊?”

霍刃看過一場就已經感覺很慶幸了,小聲道:“我下周……”

謝斂昀往他懷裏塞了杯百香果菠蘿汁:“不允許,過來玩。”

再學怕是腦子都要燒掉了,必須得攔着點。

八十進五十的甄別考試如期進行,轉眼就刷走一批。

十月份天氣開始冷起來,霍刃也完全習慣了一周訓練六天,周日晚上和他們溜出去看音樂劇。

他不習慣這樣頻繁沾朋友的光,但謝斂昀天天逃課打游戲,還明着暗着拽着他出去玩,其實不好拒絕。

龍笳也會和他們周末一起出去看劇,似乎在劇院還有個專屬的包廂,聽交響樂效果好的像是坐在指揮臺上一樣。

薄玦連着一個多月都在國外,偶爾會更新自己的社交主頁,發幾張演出的照片。

立冬那天剛好是五十進二十的甄別日,大廳裏的暖氣開得很足。

霍刃走進考試間的時候,發現裴如也就坐在正中間。

他坐的很放松,肩頸手臂的線條無一不勻稱有力。

銀墜上攀附着深碧色的蛇,耳釘上的鑽石熠熠生光。

男人擡眼看他,唇角噙着笑意。

“小同學,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裏,順便解釋下國家地名全部架空的原因。

之前《戲骨之子》時繞不開中戲上戲北電和一衆表演界老前輩,把小說角色放在北京和橫店會很奇怪,

這本也是這樣……

所以把所有榜單/演唱會場館/頒獎禮等全部做架空化處理,一切為劇情服務,不用糾結細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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