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進入第五區
一覺醒來。
容休什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鼻息間傳入一股刺鼻的味道。
煙的味道。
衛和泰在抽煙。
哨兵、向導其實都不太喜歡煙，不過偶爾心煩時，會有個別哨兵、向導抽煙。
衛和泰沒有當着容休什的面抽煙, 他特意将陽臺的門關上, 在陽臺處抽煙，不過良好的嗅覺下，容休什還是聞到了。
他下床, 戴上放到枕邊的黑框眼鏡，去冰箱拿出解酒藥，打開陽臺門。
衛和泰回頭, 看到容休什靠近，掐滅手上的煙。
衛和泰和容休什同歲，棕色短發, 琥珀色雙瞳, 身高馬大，超過190的身高, 哪怕在哨兵當中體型也是非常壯碩, 與之對比起來，容休什就顯得非常小, 他必須仰頭才能與他對視。
容休什将手上的解酒藥遞給衛和泰。
衛和泰接過，說道：“抱歉, 昨天麻煩你了。”
衛和泰很少會麻煩容休什，一般都是他有求于他, 例如他自己，又或者還在第五區的兩個弟妹在金錢方面有需求時。
願意借錢給容休什的人, 只有衛和泰。
容休什搖頭, 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衛和泰：“沒忍住抽煙, 讓你受到影響了嗎？”
容休什：“不會，風一吹味道就散了。”頓了下，他又問，“早上想吃什麽？”
衛和泰：“什麽都可以。”
在飲食方面衛和泰不太挑，基本容休什做什麽，他就吃什麽。
容休什思考，他要進入廚房做飯，想了想，他又沒辦法直接放現在這樣的衛和泰一個人在陽臺。
衛和泰是容休什現在唯一的朋友，他們一起長大，他覺得他有必要關心一下他。
片刻的猶豫後，容休什詢問：“阿泰，昨天發生了什麽？”
一般情況下，衛和泰很少喝得爛醉。
衛和泰目光看向遠方，面上沒有表情，似乎是在思考要怎麽說。
容休什皺眉，非常擔心。
小片刻後，衛和泰說道：“我和前輩分手了。”
容休什想了想，腦海中隐隐約約出現另一道身影。
都說進入大學後就要談情說愛，這才是正常的人生。
容休什忙着學習，沒時間，而衛和泰有很多時間，但凡有聚會、聯誼基本都會參加，一年級第一學習，他向大一屆的向導系一位女學生告白，兩人理所當然走到了一起。
兩人的關系還算穩定，他們在一起到現在從來沒有吵架過，沒想到現在說分手就分手了。
容休什很想安慰衛和泰，但滿腦子都是，“分手是為了遇到下一個更好的人”，又或者“下一個更好”，以及“都已經分了不要再想下去了”，不過，他清楚地知道，這樣的話并不适合在現在這種場合。
容休什有些無措。
仿佛是感覺到容休什的情緒，衛和泰說道：“我們進去吧。”
容休什：“好。”
兩人進去後，容休什做飯，雞蛋小米粥，兩個荷包蛋，一疊雞蛋炒番茄。
反正是和雞蛋杠上了，主要是雞蛋比較好做。
吃過飯，兩人一起步行上學。
衛和泰忽然叫住容休什的名字：“休什。”
容休什看向衛和泰，他們目光相對。
衛和泰說道：“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不要憋着，都告訴我。”
容休什唇角彎了彎，應了一聲，衛和泰是一個很好的人。
如果不是衛和泰，原主與還在第五區兩個弟妹的生活會非常難過。
兩人分開。
容休什根據記憶，進入向導系。
路上時不時有學生将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其中有許多學生壓低聲音說，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那個和溫修語告白的向導系學生。
容休什強自鎮定，然而完全無法鎮定，一抹紅迅速攀上他的面頰，又四處蔓延，讓他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一片紅彤彤。
除此之外，還有讓他感到非常微妙的一點。
還有一則傳聞在小範圍內傳開。
“你們聽說了嗎？昨天有一個哨兵找容休什進行疏導，原本他們之間的契合度很低，但是昨天契合度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可能是容休什為情所困，一夜白發後，體質也變得不一樣，那個哨兵說容休什給他進行疏導時，幾乎沒有任何排斥反應，全程無比舒适地就結束了疏導。”
“哇，後天契合度改變，竟然真的能發生，真的好奇怪。”
容休什想，不僅那一個哨兵，如果沒什麽意外的話，就和過去一樣，他與絕大多數哨兵之間的契合度應該都很高。
他覺得，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接下來他還是不要給學生們進行疏導比較好。
今天上午有兩節課。
兩節課結束後，容休什就接到了許多電話。
絕大多數都是同學校哨兵給他打來的電話，基本都是通過昨天那位學生得知他的精神圖景有了改變，覺得有些新奇，想重新找他進行測試的哨兵。
容休什想，一個人五十塊錢。
五十塊錢。
五十塊錢，這是什麽概念呢。
作為繁瑟學院學生，他給幸明煦進行家教，一小時八十塊，一周三天六個小時，每一次往返額外加上六小時時間，總收入也才四百八十而已。
而他給同學院的哨兵進行疏導，一次二十分鐘，每一次就有足足五十塊。
現在的容休什并沒有什麽自覺。
直到昨天為止，他第一次賺到五十塊時，為這低廉的價格感到震撼，這才不過一天的時間，他已經從“區區五十塊”的觀念轉變為，“足足五十塊”了。
陷入這種境地，他很快就适應了這種艱難求存的生活。
容休什很想同意，但是……
考慮到接踵而來的麻煩，他只能忍住心痛拒絕。
他皺眉，态度良好地拒絕了所有人。
上午兩節課結束，原主是一個學霸，每年都拿獎學金的那種。
很遺憾的是，他繼承了原主絕大多數記憶，然而其中并不包括他曾經學過，并且還給老師的許許多多的課本知識。
好在現在也才第二學習開學，他死亡式補一補，總有辦法的。
他特意去圖書館開始學習。
這一段時間，也總有一些學生本着獵奇心态聯系他，想讓他為他們進行疏導。
容休什猶豫了下，拿出手機，找了好久功能鍵，開啓免打擾模式。
臨近中午時，他一個頭兩個大，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腳步虛浮地走出圖書館，真心實感地覺得學習可真難。
他再一次深刻地感覺，過去他能夠進入繁瑟學院，只能說是保送厲害。
走出圖書館，他不忘将勿擾模式的手機改回來。
回到與衛和泰一起的小公寓，他做中午飯。
剛做好，衛和泰就回來了。
吃過中午飯，衛和泰就離開，容休什查看自己的課程表。
忽然，手機鈴聲又一次響起。
容休什輕聲嘆息，下意識以為還是同校生給他撥來的電話，接通電話，打算又一次好聲好氣地拒絕對方的要求，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并不是繁瑟學院的學生。
另一端，一道柔和的女聲響起：“您好，請問是容休佳的家屬嗎？”
容休什頓了下，說道：“是的。”他又說，“我是她的哥哥。”
容家三個孩子。
容休什是哥哥，另外兩個孩子同時出生，雙胞胎中的姐姐叫容休佳，弟弟叫容休希。
他們的父母很有想法。
在給三個孩子起名時，可能想的都是假日，不是作一休什的休什，就是休假，又或者是休息。
其實，單純只是很樸素的想法而已。
他們太累了，所以希望自己的孩子們不要那麽辛苦。
電話另一端的人說道：“是這樣的，您的妹妹出了車禍，您可以過來一下嗎？”
容休什感覺心口一陣疼痛，這是來自于這具身體本能的情緒。
容家三兄妹感情是真的很好，他們互相扶持、相依為命地長大，當聽聞妹妹出問題，他感到心口一陣鈍痛。
從中樞區去往無名區，需要至少三天的時間。
容休什和對面的女性說了一聲，立刻向學校請假。
往返時間就需要六天，算上中間停留時間，基本最低也要十天。
好在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容休什成功拿到了假，他又給幸明煦打電話，取消家教課，之後就是雙休日的兼職。
十天，代表的是兩周兼職，老板聽了很生氣，直接解雇容休什。
對此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匆匆回到公寓樓，往背包裏塞了兩套換洗衣服，之後匆匆購買了去往第五區的高鐵。
他所有賬戶的錢全部加起來，也就只有七百多，買了價值500多的高鐵票後，只剩下200多，并且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就要靠着這兩百多來存活。
500多買的高鐵票，還是持續三天的坐票。
一種無力感彌漫全身。
容休什從來不知道，沒有錢是這麽艱難的事情。
坐在位置上，他給弟弟容休希撥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電話另一頭，容休希哽咽的聲音傳來，可能是家裏年齡最小的關系，再加上男孩子原本就比女孩子晚熟，三兄妹中，容休什和容休佳都很寵溺這個弟弟，導致他很喜歡撒嬌。
喜歡撒嬌歸喜歡，卻非常懂事。
“哥，阿姐還沒有出手術室，我好擔心阿姐。”像是終于堅持不住，他的哭聲再也壓抑不住。
容休什感覺鼻頭發酸，柔聲安撫，“乖，你等等，哥已經坐上車了，如果有什麽問題就都告訴哥。”
兄弟兩人又說了許多話，基本就是彼此安慰。
挂斷電話後，容休什看着賬戶中最後的兩百塊出神。
他想到之前繁瑟學院一群學生本着獵奇的心态想讓他為他們進行疏導，無一例外，他全部拒絕了。
他現在下意識将每一通電話兌換成一次疏導的錢，一個人五十塊，那麽多通電話，那是多少錢？
這一刻，他特別後悔，他不應該拒絕他們的。
甚至是……
容休什有一種沖動，他想聯系溫修延。
他想聯系溫修延，向他求助。
但是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這麽做，時間已經過了兩年，他不能擾亂溫修延現在平靜的生活。
那麽，誰可以幫他？
容休什的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原主的交際圈非常簡單，除了衛和泰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他，但是，他真的能夠一直麻煩衛和泰嗎？
容休什在片刻的猶豫後，還是撥通了衛和泰的電話號碼。
除了衛和泰外，他沒有任何人可以求助。
另一端很快就接通了電話。
衛和泰的聲音傳入耳中，“休什，有什麽事嗎？”
容休什感覺難以啓齒，咬了咬嘴唇，到口的“想借錢”這句話，他還是沒能說出來。
片刻的猶豫後，他說道：“我今天請假，坐上回第五區的高鐵了。”
另一端沉默了一下，詢問：“發生了什麽？”
容休什簡單将妹妹出車禍在醫院，目前還在手術室的事情說了出來。
衛和泰輕聲嘆息，說道：“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容休什沒忍住，淚水順着臉頰流下。
他覺得，可能是因為他穿越的這具身體太年輕，又或者是淚腺過于發達的關系，情感方面的自控能力比起原本的他差了太多。
車廂內，有一道稚嫩聲音響起：“媽媽，你看，那個白頭發的哥哥明明已經是大人了，卻還是一個大哭包。”
容休什覺得有些羞恥。
很明顯，電話另一頭的衛和泰絕對聽到了這句話，“噗”地一聲笑出聲，說道：“休什，關于錢方面不要擔心，我這裏還有一些錢，可以借給你。”
容休什連忙道謝，他需要這一份幫助。
在他接收的記憶中，最開始容家和衛家家境基本相同，不過，衛家有兩個出色的兒子。
作為A級哨兵的長子衛和舒，B級哨兵的次子衛和泰。
現如今衛家長子進入瑟安神殿，住在靜夜區，因為靜夜區距離繁瑟學院比較遠，所以才單獨給衛和泰租了學校附近的公寓。
現在有能力，且願意幫助容休什的只有衛和泰一人。
電話另一頭的人又說：“你把你妹妹所在的醫院告訴我。”
容休什連忙将相關信息發給衛和泰。
有了衛和泰的幫助，容休什頓時感覺安心了許多。
高鐵以極快的速度前行。
大約兩個小時後，容休什接到了妹妹容休佳的電話。
好在沒出什麽大礙，不過，傷了骨頭。
按照醫院提出的意見，為避免以後出現後遺症，最好住院觀察兩個星期。
毫無疑問，住院就需要耗費一大筆錢。
容休佳第一個不願意。
容休希感到為難，他不安地給容休什打電話。
第五區，出了名的醫療貴，工資低的地區。
一天多人病床費，一天三百，兩周下來就要四千多，這還不算治療費。
但是，無論多少錢都好，該治療還是要治療，總比以後出現什麽問題要好。
容休什讓容休希将電話轉交給容休佳，對這個才從昏迷中醒來，卻堅持要退院的女孩子說：“如果你敢退院，我就敢退學。”
另一端的女孩子聞言，沒忍住，壓低聲音嗚咽出聲。
在容休什的記憶中，這是一個非常要強的女孩子，從小到大，幾乎不會哭泣。
上一次哭泣，還是在父母去世時，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電話另一端，容休佳哽咽着說道：“哥，我聽話，你不要退學。”
電話挂斷。
容休什咬住嘴唇，他的腦海中閃過與這對姐弟一起相處的畫面。
當他拿到繁瑟學院的入取通知書時，這對姐弟高興地抱着他又叫又跳，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那一天，這兩個孩子比容休什本人還要高興。
他們說，他是他們的驕傲。
對容休什而言，他考入繁瑟學院，最大的夢想是将弟妹帶出第五區，進入更為安全的區域。
對這對雙胞胎弟妹而言，他們單純只是為哥哥高興而已。
他們願意為了哥哥做更多的兼職，拼命壓縮自己，只為提供哥哥更好的學習環境。
他們都有很認真，也很努力地活着。
容休什雙手握緊成拳，大腦有些混亂。
忽地，他想到了曾經進入第五區時白敬輝向導對他說過的話。
他對他說，第五區無比混亂。
第五區有基礎規則，不允許進行人口、髒器、軍火買賣等等……
但是，黑市有，那裏才是真正的混亂之地。
白敬輝向導對他說，他曾經在第五區時，就是在黑市為他人進行疏導賺的錢。
容休什想，他或許……
應該……
也是可以的吧？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通過這種方式賺錢，現在應是能夠解他的金錢危機。
他不可能像是吸血水蛭一般，一直吸衛和泰的血。
在容休什接收到的記憶中，因為衛和泰的事情，衛母其實有找過他，讓他遠離衛和泰。
然而，他沒有辦法，也做不到。
容休什思考間，收到轉賬提示音。
衛和泰給他轉了一萬塊。
容休什給衛和泰打電話，道了一聲謝，之後就把這一筆錢轉給容休佳，讓她先向醫院交錢。
高鐵上的人陸陸續續下車，一轉眼三天過去，抵達終點站。
容休什順着人流走出地鐵站，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發現……
他帶來的背包沒了。
容休什：“……”
他面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他是向導，他是五感敏銳的向導，然後在那一片混亂的人流中，他就放着換洗衣物的背包被人搶走了。
這就是第五區。
讓他松一口氣的是，他好歹留存着一個卡頓的淘汰款手機，這是連小偷都不屑一顧的破舊型號。
走出高鐵站，乘上公交車，他去往醫院。
早上八點出的高鐵，從高鐵站到醫院時已經十點。
容休什在高鐵內連續三天沒洗澡，再加上沾染上裏面亂七八糟的味道，別說別人，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特別髒，也難怪有一些比較講究的路人看到他會特意避讓開。
容休什進入病房，和姐弟二人碰面，就收到了衛和泰的電話。
衛和泰也到了，他說他會直接來醫院。
容休什震驚，這才意識到衛和泰竟然也向學院請了假。
他應了一聲“好”，又道謝。
現在的他其實很狼狽，又髒又臭，不過，在他的記憶中衛和泰看過他各種狼狽的模樣，他覺得無所謂。
容休佳住的病房是八人一間的病房，也是醫院中最糟糕的病房。
雙胞胎姐弟都是普通人，一家人就只有容休什一個人是向導。
容休什坐在椅上，心疼地握住容休佳的手。
這對雙胞胎也才十六歲而已，然而看起來卻比容休什印象中的同齡人都要成熟。
曬得黝黑的皮膚，因失去營養到發黃的頭發，都讓容休什感到眼眶發熱，心口一陣陣揪緊。
在同樣的十六歲時，他已經覺醒S級向導天賦，被整個瑟安神殿寵着，同樣的十六歲，顧寒青被整個雲海區所愛着，同樣的十六歲，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千嬌百寵地長大。
沒有之一，在他的人生中，這對姐弟是最為困苦，卻也是最為認真生存的人。
容休什心疼這對姐弟，而這對姐弟卻心疼容休什。
容休佳詢問：“哥，你頭發怎麽了？為什麽眉眼都白了？”
容休希一臉緊張：“哥，你一定要說實話，我，我……”說到這裏，他哽咽出聲。
容休什摸了摸容休佳的頭發，手感并不好，但這将會是他最愛的妹妹。
這一刻，他有一個夢想。
他想将妹妹養成小公主，想将弟弟養成小王子。
他不想他們這麽懂事，他希望，偶爾的時候，他們能更任性，也更自私一些。
容休什說道：“我沒事，前一段時間一覺醒來就這樣了，阿泰帶我去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
容休佳皺眉，目光犀利地看着容休什：“哥，你是不是在騙我？”
“一會兒阿泰就會過來，如果不相信我，你們可以問阿泰。”容休什說。
在很偶爾的時候，這對姐弟聯系不上容休什時，他們就會聯系衛和泰，詢問容休什的情況。
關于容休什的事情上，無論好和壞，衛和泰從來不會欺騙這對姐弟。
兩個孩子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溫修語：……
溫修語：…………
溫修語：艹，再也不是哥哥唯一的小朋友了!
溫修語：那兩個還比他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