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程铮爻人不見，程家上下都急昏了頭，一邊怒罵不孝子一邊發動人手去把他拉回來。
畢竟訂婚宴的時間都已經放出去了，主角沒來，對程家還是對唐家，名聲都不好。
唐秒決定幫他們一把。
隔日，一大群記者湧進了cure酒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記者的地方就有紛争。
被圍堵的程铮爻臉色很差，他一個人坐擁一整張沙發，明明在笑，眼神卻透攝寒意。
記者們都知道這位爺的秉性脾氣，不敢貿然靠近，隔着一條桌不斷往外冒問題。
“程先生，請問你怎麽看待聯姻這件事，你家人有問過你的意見嗎？”
“程先生，你喜歡唐小姐嗎？”
“程先生，麻煩回答一下問題！”
“程先生……”
“程先生……”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紋絲不動，微低頭用手撐着眉頭，視而不見。
程家來了人，沒有來什麽穿着黑西裝高大筆挺的保镖，只來了一位管家。
管家俯在程铮爻耳邊說了一句話。
衆人明顯看見程铮爻神色微變。
Advertisement
随後他起身，大步流星往前走。
人群中主動讓出一條路，這其中包括唐秒。
她一早便安安靜靜藏于人群中，戴着衛衣兜帽，兩手揣進口袋，嘴裏還叼着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
男人步履生風經過她，帶起了唐秒鬓邊的發絲，最後悄然落至唇邊。
唐秒微微垂下眼。
偏是這時，程铮爻突然停下腳步。他的背部堅實，後脖頸處白而欲，轉頭的動作猛又厲，極具目的性。
目光落在唐秒繡着白色小花的包上。
定了定，視線随之上移到唐秒那張無害的面容。
這回唐秒沒帶口罩。
兩人視線對上，她平靜地眨了下眼，像一株不被注意的小草，繼續她藏在人群中的平凡和普通。
而有人注意到了她的不普通。
程铮爻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這期間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扯了扯唇，連最敷衍的笑容都沒有，轉身嘴角收緊，收身離開。
唐秒從程铮爻的眼神中讀到了警告，可她敢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似乎也不怕警告。
即使訂婚宴那天，有記者認出她曾出現在這裏，或許還可以提供一個郎無情妾有意的好噱頭。
主角一離開，記者自然各自散開。
唐秒跟着人流離開酒吧，站在陽光充足的大街邊咬斷棒棒糖的棍子扔進垃圾桶，坐上公交回唐家。
訂婚宴即将舉行的那一天，唐成天和唐夫人回了唐家。
唐夫人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一股富貴，她肩上披着真絲羊絨披肩，朝唐秒和虎崽輕飄飄投過去一眼，也沒打招呼，轉個身便攏着唐南澄的背去裏屋說話。
也是，私生女怎麽會受待見。
唐秒摸了摸虎崽的頭，讓他不要在意。
唐成天走過來噓寒問暖：“還适應嗎？”
唐秒說挺好的。
唐成天又說：“今晚宴會，不要出錯。”
唐秒：“嗯。”
話語簡潔，不包含一絲真情。
唐成天看出她的固執，威嚴面容微微蹙起，想說什麽還是沒說，只有吩咐：“待會兒會有人來給你梳妝打扮，不要大驚小怪，順從她們。”
說完，唐成天也轉身離去。
偌大的客廳只留下唐秒和虎崽兩兩對望，張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早便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唐成天說的化妝師來了。
三四個人，有人負責她的妝發，有人負責她的行頭，還有人負責遞東西收尾。
全程唐秒都很聽話，任她們擺布，虎崽托腮坐在一邊，眼睛睜得亮亮的：“姐姐好漂亮。”
唐秒透過鏡子對虎崽彎唇笑，心裏卻十分清楚，這個花了三小時的妝容打扮，最終會變成一場笑話。
晚宴訂在最具盛名的五星級酒店下，來的都是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唐秒化好妝後乘坐加長林肯抵達酒店。
人還沒出，便被記者的一衆長槍短炮攻擊，幸而程家的保镖給力，五米內不允許靠近。
“下車吧。”
唐南澄從前座特意繞過來給唐秒開門，畢竟做戲要做足，“我們剛回國的小公主。”
唐秒今晚穿了一件很仙的長裙，白色紗裙配珍珠，群尾繡着一圈圈的蝴蝶，搖曳起來猶如精靈仙子。
背部綁帶處也做了蝴蝶的設計，空靈，故意露出一點皮膚，又滿足了人們的窺探欲。
她一只腳落地時，酒店外刮來一陣舒适宜人的風，由化妝師精心打造、看起來卻很随意的劉海随風輕晃，仿若神靈下凡。
媒體記者紛紛舉起相機狂拍照，甚至在心裏連标題都取好了。
太美了。
唐南澄将視線從她身上拔離，垂眼輕輕握住她的一只手。
那只手也很好看，秀而長。
所以他心裏忍不住有點嘚瑟，怎麽說，他唐家的人都和他一樣，貌美如花。
這時他完全抛棄了自己的偏見。
一早，程家人就在大廳等候，唐秒剛進門，擡頭便看見站在最邊上的程铮爻。
他一只手插在兜裏，另一只手端着一杯酒，擡眉喝酒的瞬間，視線蟄伏在唐秒秀麗的裙擺上。
那眼神帶了鈎子，像他刻意留在唇邊的醇香酒味。
有備而來。
唐秒垂下眼，任由唐南澄和唐成天領着介紹給程家人，程家大少爺程铮南一言不發，倒是程夫人誇她長得像從書裏走出來的人。
唐秒禮貌應謝。
接着，唐成天又領她去認識其他人，上流社會的每一家每一戶，唐成天都沒有放過。
這一晚，場面話多得唐秒說不過來，她一邊觀察一邊學習，淡定如真天鵝。
最後唐成天終于肯放過她。
唐秒得了空閑，懶得在名利場多待一秒，随手端起一杯香槟往酒店後花園走。
聽說後花園有個葡萄架秋千。
唐秒的眼珠子轉了轉，躲過服務員的迎來送往，坐在秋千上拆開一根棒棒糖放在嘴裏，把香槟倒進土壤。
“這麽想和我成婚？”身後的秋千緩慢動了起來。
唐秒想回頭，卻被程铮爻輕柔轉回去。
她便沒動了。
來人一身酒氣，就連垂下來的發絲都含着濃郁的酒氣，他的氣息緩緩吐在唐秒脖頸邊，像一條吐信子的蛇。
“你能忍受和我有肌膚之親？”他開始循循善誘。
女人嘛，給她們裝個不喜歡的樣子，她們不就避而遠之了。
程铮爻色氣地盯着她，手指開始不老實地勾起她的綁帶，像拆解禮物一樣細細磨，輕佻解開其中一個。
“可以接受。”唐秒的頭偏過來，認真看着程铮爻，對他的動作沒有任何反抗。
“是嗎？”
程铮爻把頭抵在她秀氣的脖頸，鼻梁沿着脖頸的線條一寸寸往上，直到耳垂邊才停下。
挺下流。
不過他的唇色很好看，被酒微醺後越發紅潤，唐秒湊上去吻了一下。
随後重複剛才的話：“可以接受。”
身後人卻停了動作。
一秒，兩秒，三秒，程铮爻驟然直起身，大步離開。
後花園有什麽東西叫了兩聲，唐秒重新把棒棒糖塞進嘴裏，視線眺望到正在修剪灌木的工人。
葡萄味的棒棒糖，配上朗姆酒，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只是輕輕碰了一下而已，不明白他為什麽那麽大反應。
唐秒看了眼時間，發現快到程家和唐家向媒體公布訂婚消息的時候，她提起裙擺攆過樹葉，再次回到大廳。
“去哪了？”唐南澄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她身後。
唐秒握着空酒杯搖了搖：“喝酒。”
“朗姆酒？”唐南澄嗅了出來。
唐秒一點也不心虛：“嗯。”
“女孩子喝什麽烈酒。”唐南澄嫌棄地睨了她一眼，端着他最愛的香槟高傲離開。
唐秒沒辯駁，只是往人群中看，程铮爻不在。
宴會放進了一批媒體記者，程父站在臺上正中央公布她和程铮爻訂婚的消息。
底下一片鼓掌聲和喝彩。
緊接着唐成天也走上去，他先是友好地跟下面各位媒體記者寒暄了一下，然後看向唐秒的方向，一副慈父相：“秒秒，上來讓大家認識認識你。”
唐秒走了上去，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她身上。
還沒等她進行自我介紹，從大廳外進來一個男記者，男記者扯着大嗓門，在那裏上氣不接下氣地喊：“程先生！程先生……程先生又逃了！”
就在剛才，有人看到一位大波浪長發美女開着跑車，用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把程铮爻接跑了。
臨走前，程铮爻戴上墨鏡，潇灑地跟後面窮追不舍的記者揮手拜拜。
他分明就在告訴大家，老子不陪你們玩。
程父差點氣背過去，程夫人撫着心口，拿她這個兒子更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貴客中，有人唏噓兩聲，端着酒杯看向還站在臺上一動不動的唐秒。
這裏的記者，有一半去追程铮爻了，另一半瘋狂對着唐秒咔嚓拍照，嘴邊冒出各種不留情的問題。
“唐小姐，聽見程先生跑了，你怎麽想的？”
“唐小姐，你們的訂婚宴還作數嗎？”
“聽說程先生愛有其人，所以唐小姐，你是小三插足嗎？”
……
一個個問題向唐秒砸來，她卻很安靜，臉上沒有一絲狼狽。
據說有一種人，在面對世界上各種的“疑難雜症”和迫害時，大腦會自發啓動一種保護機制，麻痹他們的感受，讓他們足夠鈍感，從而讓自己不受傷。
只不過後勁也會很大。
顧潮舟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溫和地搖了搖頭，把空酒杯随手放在臺子上，然後朝某個地方走去。
他從看熱鬧的服務生那裏要來了控制器，擡頭對準幕布一按——原本開散在兩邊的舞臺幕布自動合上，也把一身仙女裙的唐秒隔離在幕布後。
記者擾人的追問聲終于停了。
顧潮舟把控制器還給服務生，在對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笑了笑，語氣溫柔：“不要再打開。”
幕布關閉，唐秒松了口氣，一直繃着的身體緩緩放松。她扯了扯裙擺，準備從舞臺後面離開，至于幕布外的記者，跟她毫無關系。
突地，有人從拐角闖進來，動靜大到唐秒不由擡頭。
是唐南澄，他正氣急敗壞地看着她。
“你挺自在啊。”唐南澄見她一點都沒受影響，活生生一沒心沒肺，倒顯得自己的擔心多餘了。
唐秒走到他面前，兀自将他的神情打量了一番，問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我該叫你弟弟？”
唐南澄拔腳就走。
回去的路上，他也沒給她好臉色。
當然，唐家上下今晚都沒有好臉色。
唐秒像個局外人，她是所有人裏邊最舒服的一個，可大家都認為她是最慘的一個，包括唐南澄。
唐南澄覺得她是在強裝鎮定，于是半夜拿了一個蘋果敲她房門，邊吃蘋果邊敲。
門被迫開了，唐秒耐着性子聽他說話。
唐南澄是這麽安慰她的：“铮爻這人吧，他不願意做的事，沒人能強迫他，你不是第一個被他拒絕的，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別放心上。”
唐秒的眼神專注盯在蘋果上：“我沒放心上。”
唐南澄一臉我很懂：“世人都這麽說。”
唐秒沒說話了。
剛剛唐成天特意信息通知她，明天程夫人會來，這個聯姻，不會散。
同樣，她唐秒不願意做的事，也沒人能強迫她。
除非她自己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