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比起某些暧昧的含義,諸伏景光對及川有光這句話的第一反應是威脅。

‘不老實回答的話……難道你沒有在意的人嗎?’之類的。

平心而論及川有光的臉長得很不錯,外表甚至是清純挂的。但大仲馬也說過,美貌過人的人,不是好到極點,便是壞到透頂。

會主動加入組織的及川有光肯定不是前者,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将這個意思引導到另一個層面去。

綠色的信號燈亮了起來,諸伏景光踩下油門汽車駛了出去。他笑了一聲,微微偏過臉,藍眸掃過及川有光的臉:“你成年了?”

及川有光一怔,将本子反過來看自己的畫,低下頭在眼尾處改了點,将眼線拉長了一些。

然後才擡起臉,笑着問諸伏景光:“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

“哎呀,說起來我從昨天中午就沒有進食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如何?”及川有光又一次打斷了他,諸伏景光現在确定他是故意的了。

“我是你的保姆嗎?”諸伏景光扯了扯嘴角,溫和的聲線配合惡劣的态度,顯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

及川有光低下頭不再說話了,縱然對他從起初就沒有好印象的諸伏景光,也生出了一種我是不是太過分了的感想,哪怕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他是要去基地訓練新人的,上午九點開始,現在都已經八點半了。

還有接近半小時的路程,難道要他鴿掉五個未來組織可能用得上的狙|擊|手,陪一個至少明面上只是個普通底層成員的小鬼吃飯嗎?

及川有光輕輕嘆了口氣,引得諸伏景光又看了他一眼。

他和及川有光的初見不算太和諧,但不論是翻窗回來,還是睜着眼睛說瞎話然後要求他們報警,都非常理直氣壯,一直都很有精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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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好像是因為他的話受到了打擊的樣子……

抛開事實不談,難道自己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你……”

“好吧,告訴你了。”

兩個人同時開口,及川有光環着手臂又嘆了口氣。諸伏景光有些疑惑,慢了一拍才明白過來他好像在回答自己之前的問題。

及川有光的回答也證明了他的猜測,看起來最多是大學生年紀的少年撐着臉,不太情願地開口說道:“成年了。”

他斜睨着諸伏景光打量了他一番,慢吞吞地說道:“至少比你年長。問別人這種隐私問題很失禮的,青川君。”

諸伏景光面皮一抖,他和及川有光見面的這近四個小時,對方幾乎一句真話沒說過,簡直就像是以謊言為樂的那種人。

及川有光卻已經收起了剛剛那副矜持傲慢的樣子,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輕輕晃了兩下:“喂,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吧,青川前輩?”

回應他的是青川輝忽然打動方向盤,将車停到了路邊。

青川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舉到了兩人之間。

“你在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嗎?”

及川有光盯着被鉗制住的手腕,良久才将視線轉移到青川輝的臉上。

這個人的長相其實非常的端正,哪怕特意留了一圈會顯得人粗糙的胡茬,目光卻非常犀利,讓人有種無處遁逃的無措感。

“蘇格蘭。”

及川有光保持着被對方抓住手腕的動作,擡起左手捏住了下巴,語氣淡淡的,思考着什麽便直接說了出來:“不覺得我們這個姿勢,很缺一副手铐嗎?”

“如果你的設定是卧底警察,也挺不錯的。”

青川輝的殺意是瞬間爆發出來的,及川有光一怔,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及川有光對殺意不陌生,當人們對無法解釋的事情心生畏懼,這種心态就會具現為妖怪。

散發殺意和氣勢,讓對手産生畏懼,便是妖怪最基本的能力。

及川有光當然不會害怕青川輝一個人類散發出的殺意,但對方産生殺意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

他大概惹蘇格蘭生氣了。

原因當然是因為他說青川輝是警察的卧底,不過這只是他基于青川輝的人設進行的思維發散,已經脫離了青川輝自己的身份,和對方無關了。

但青川輝是不知道的,他只會覺得這是對他這位黑手黨的污蔑。

想明白之後,及川有光就打算乖乖道歉了。

什麽?他看起來不像是會乖乖道歉的人嗎?別開玩笑了,及川有光從小就嬌縱地令人發指,無論做什麽都會被誇獎,惡作劇也有人拍手叫好。

哪怕是被他欺負的人最終也只會無奈地說句“有光少爺真不愧是名作家,創造力和想象力都是一流的”。

他能活這麽大還沒被挨過打,當然是因為他見好就收的優良品格。

在青川輝警惕的注視下,及川有光放軟了聲音,露出了真誠的大眼睛:“對不起,蘇格蘭。我不應該說這種話。”

蘇格蘭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但他仍然無法确定及川有光這次是不是在說謊,仍然沒有松開手。

及川有光只能繼續反省:“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這樣說了,對不起哦……”

青川輝還是沒有說話,及川有光試圖提醒他:“你該說沒關系了。”

直接把青川輝給氣樂了,他順勢松開了及川有光的手,拉開車門下了車。

及川有光也跟着下了車,叫了已經走出去一段路的青川輝:“青川前輩?”

青年從口袋裏拿出口罩,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是說要吃東西嗎,還不走?”

·

青川輝帶着他來了一家咖啡店,八點多的時間比較尴尬,會來咖啡店吃早飯的人群,白領和學生的大部隊已經離開了,店裏空蕩蕩的,幾乎沒什麽客人。

等他們坐下,算起來只有他們這邊,還有靠近門口的一個男人,總共兩桌人。

店裏有兩位女店員,一位抱着菜單朝他們走過來,另一個正在後廚裏忙碌。

及川有光非常成熟地點了松餅和咖啡,對面的青川輝什麽都沒要,低頭擺弄着手機。他便指着對方說道:“他和我一樣。”

服務生小姐笑着對他應了好,轉身離開,青川輝擡起頭看着他,像是在質疑他的決定。

“男人一起來咖啡廳,挺奇怪的吧。”及川有光看了眼坐在門口的那個人,說道。

青川輝覺得他在點自己,将手機倒扣在桌面上,神情淡淡的:“那我走。”

“別這麽冷淡嘛,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及川有光雙手搭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在一起,“先聊過再對我做評價吧。”

青川輝的身體微微前傾,手覆蓋在手機上,擡了擡下巴問道:“你要聊什麽?”

“你的童年……可以嗎?”及川有光沒有任何猶豫的給出了答案,說到一半就感覺到了青川輝的凝視,試探性地改了口。

青川輝已經稍微有點摸清他的脾氣了,這次居然沒有太大反應了,只是普通地點了點頭:“你也說的話,我就告訴你。”

“那我還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加入組織,你看起來不像獨生子……你家人的事情也都告訴我吧。”及川有光得寸進尺,充滿期待地看着青川輝。

“你倒是看起來像獨生子。”青川輝将口罩摘下來,臉上挂着淺笑,忽視了大部分的內容,只抓住其中一點引導着及川有光回答。

“我嗎?其實我确實……”

“轟!”

及川有光的話說了一半,忽然被一聲巨響打斷了。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反應。

咖啡廳的門□□發處巨大的火光,連帶着推拉門都碎了一地;剛準備好餐點端着托盤的服務生小姐正準備去門口那桌送餐,被巨響吓得癱倒在地,托盤灑了一地。

眼看着門朝着自己的方向倒過來,服務生小姐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

忽然她感覺到了一陣涼意,帶着淡淡的香氣。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甚至意識都是清醒的,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放大的漂亮面孔。

紫眸的少年朝她彎了彎眼眸,将她放在離門口最遠的桌子上,接着擋在了她的面前。

原先坐在門口的那個人站了起來,從鼓鼓囊囊的包裏拿出了槍,露出了獰笑。

剛打算開口說些标準的反派發言,就聽到一聲稍弱的聲響,接着手腕一痛,槍就掉在了地上。

他捂着手腕慘叫,與他在同一水平線的青年收起了槍。

“報警。”剛剛救了她的少年說道。

“啊……是!”服務生小姐慌亂的到了服務臺旁邊,拿起座機準備報警。

及川有光走到了諸伏景光的身邊,仰起臉看着他:“好厲害,青川前輩!”

他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真的很崇拜諸伏景光一樣。

諸伏景光此刻也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剛剛的事情太過突然,他又是背對着那邊的,及川有光忽然對他說了句“那個人交給你了”,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下一秒就抱着腿軟的服務生小姐到了裏側,他下意識地拔丨槍攻擊了兇手,但是直到現在,他也有些茫然。

“我已經讓那位小姐報警了。青川前輩,接下來我們是留在這裏,還是趁亂趕緊跑比較好?”及川有光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問他之後的處理。

“你剛剛是怎麽趕到那邊的?”諸伏景光忍不住問道。

從他們的位置到門口有近二十米的距離,他能趕過去抱起體重約五十千克的成年女性,然後瞬移到安全的地方,不管怎麽想都有些超過人體極限了。

不過話說回來,及川有光的手腕那麽細,力氣居然還不小……

“就是……正常的過去。”及川有光頓了頓,随即理直氣壯起來,他擺擺手,“不管怎麽樣先把那個人綁起來吧,萬一他還有什麽後手……”

諸伏景光看着及川有光毫無防備地朝着那邊走去,眼尖地看到了犯人沒有受傷的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拿出了什麽。

犯人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諸伏景光的瞳孔驟然縮小——

如果放任及川有光過去,炸彈犯或許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他也不用擔心及川有光剛剛說的那些可以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可是。

諸伏景光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及川有光,指尖卻只觸碰到對方的羽織,柔軟的布料從指尖溜走,朝着炸彈犯越走越近。

“及川,等一等!”

他眼睜睜地看着炸彈犯擡高了拇指,離着那個按鈕越來越近——

“——”

沒有任何聲音,只是眨眼的瞬間,那個帶按鈕的遙控器就到了及川有光的手裏。

“這是什麽?”及川有光腳踩在炸彈犯沒受傷的那只手上,直接控制住了對方。

他擡起頭看向諸伏景光:“前輩?”

諸伏景光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到及川有光那漂亮的手指輕巧地按了下去。

“轟!”

爆炸聲這次終于傳來,卻不是他們的位置。

諸伏景光緩緩看向窗外,就在不遠處的綠化帶裏發生了第二次爆炸,火焰翻湧着包裹了一輛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本田轎車。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及川君。”

及川有光看着車消失在火海,也僵住了,他對着青川輝露出一個八顆牙的标準微笑:“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本田質量不行,咱們下次換輛好車?”

諸伏景光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及川有光:“……”

他抱住了諸伏景光的胳膊,嘤嘤地假哭起來:“對不起青川前輩——我這次真的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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