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走出門,及川有光就看到了伏特加開着一輛經典VIP風格的黑色四座轎車停在了門口。車身锃亮,在周圍都是白色的雪地裏顯得非常帥氣。

及川有光沒有立刻上前,他停在了門口的位置,從口袋裏拿出了本子,認真地将車畫了下來。流暢的車身,低底座,厚重的輪胎,是标準的日式黑丨道風格。

果然,不親身經歷是很難寫出來這麽細致的東西的,能親自來看看真是太好了。

及川有光畫了大概十分鐘左右,他不動,坐在車上的伏特加也不太敢動。

原本他是打算等及川有光走近之後,他再下車裝出一副很殷勤的樣子幫忙開車門的,結果那位少爺就這樣站在那裏不動了,還非常危險的在往一個本子上記着什麽。

那不會是什麽死亡筆記吧?

伏特加忍不住腦補了及川有光在上面寫下了‘魚冢三郎死于心髒麻痹’的畫面,對方清麗的面容仿佛籠罩了一層厚重的黑幕,他咽了一下口水。

然而及川有光收起本子的時候,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伏特加心中越發不安起來,糾結了幾秒,他還是決定過去問一下。

哪怕被踹一腳呢?或者被罵幾句都行,伏特加想起第一次和及川有光見面的時候對少爺不客氣的态度,他就心裏苦。

明明大哥已經擺出樣板了,大哥都對他客客氣氣的,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去和及川有光說些有的沒的?幸好他沒說幾句就因為憂郁大哥出任務不帶他跑了……

等等,當時他說的那個借口是不是不太合适?還有上次在那個卡拉OK見面的時候,他對少爺笑了嗎?

伏特加越想越心虛,下車後灰溜溜地跑到了及川有光的跟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看到及川有光對他露出了一個笑臉:“啊,伏特加前輩,原來你在車上啊,我還以為你出去了,一直在等你。”

伏特加渾身一震,匆忙地解釋道:“那個,我以為您在忙……”

“沒關系,琴酒說還沒選好餐廳,讓我們慢一點。”及川有光笑着擺手,看起來非常好說話,“走吧?”

一個好脾氣的人在組織這種地方往往不會太受歡迎,因為如果沒有相應的實力作為依托,好脾氣的同義詞就是好欺負。

但是當一個非常厲害的人溫柔的對待自己,這就是平易近人謙和可親寬容和氣,很容易被對方的溫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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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特加的眼眶就有些發熱了,畢竟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是神秘的從未露面于人前且英明偉大的那位先生的親生子,是他們組織的太子爺啊——

不僅沒有因為他之前不好的态度而記恨他,反而如此寬容溫柔,他一瞬間有種可以為及川有光獻出一切的想法。

及川有光看着已經是第三次見面的伏特加看着他眼神變得呆滞,忽然轉過身去,狠狠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

他懷疑伏特加在腦補他,可是不應該啊,他和伏特加說話都沒說過幾句,那幾個奮戰在腦補一線的人都放棄了,伏特加沒理由腦補他。

及川有光:“……伏特加前輩?”

嗚嗚嗚他還叫我前輩!不愧是少爺,哪怕是微服私訪也要演全套,太敬業了,果然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造就偉業吧!

伏特加也努力嚴肅起來,對及川有光點了點頭:“嗯,我們走吧。”

畢竟現在及川有光的真實身份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負責及川有光的他們大哥,還有調查到具體信息的蘇格蘭,以及因為近水樓臺知道了這件事的自己……總之不能讓少爺的身份從他這邊露出去。

伏特加這樣做好決定,和及川有光一起朝着車邊走去。

不到十米的路,他下意識地走到了及川有光的身後,看着及川有光理所當然并沒有覺得不對勁的表現,伏特加心想不愧是少爺。

到了車的旁邊,伏特加快走一步幫忙打開了車門。

及川有光被他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當然面上沒有任何變化,他對着伏特加笑了笑:“謝謝你,前輩。”

及川有光的身後是皚皚白雪,白雪映襯出他的笑顏,伏特加恍惚了一下,心髒好像被小錘子敲了一下,随後泛起了陣陣漣漪。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了,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及川有光也沒有多看他,坐進了車裏。

伏特加灰溜溜地坐上了駕駛座,啓動了車子。

及川有光這還是第一次和伏特加單獨相處,之前見過的兩次對方都是和琴酒在一起。

但是話說回來,伏特加的外表,應該是及川有光目前為止見過的幾個人中,最像大衆刻板印象裏的黑丨社丨會的人了。

他是來取材的,能有機會和伏特加說話也讓有光非常高興,好在伏特加私下裏也是個友好的人,聊天的氛圍非常輕松。

及川有光試着和伏特加聊些日常,和第一次見面就對他非常警惕的蘇格蘭不一樣,伏特加健談多了。

或許是因為平時的搭檔是琴酒這種人狠話不多的男人,伏特加幾乎沒什麽拘謹,很輕松的告訴了他自己的本名和之前的工作。

“我以前在廣告公司上班,我的天啊,您是不知道,煞筆甲方和哈批上司有多神經病。一個方案能讓我改二十遍!改完之後和我說用第一版!”伏特加比劃了一個‘八’的數字,不過他說到了興頭上,也沒注意自己的錯誤,“然後我還得點頭哈腰的,‘啊對對對您說的是我馬上就改轟多尼私密馬森’。”

“這真的很過分哦,這麽麻煩的要求……工資是很高嗎?”

及川有光的捧場讓伏特加更有傾訴欲,他之前和琴酒喝酒的時候也罵過,大哥只是坐在旁邊默默聽着,論起反應還得是少爺。

——不過伏特加還是很尊敬琴酒的,畢竟在他和琴酒吐槽完第二天,大哥帶着他去把蠢貨前老板開了瓢然後敲了筆大的,還有為難過他的客戶,也挨個威脅了一遍。

看着之前不可一世的家夥們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樣子,伏特加覺得這輩子就是琴酒了。

“工資?呵,年薪沒有我現在一單的提成高。”伏特加冷笑一聲,及川有光的手機響了一下,“我當時之所以辭職,就是不喜歡別人指揮我……”

“伏特加,前面掉頭,琴酒說去這個地方。”及川有光看完消息報了一個地址。

“好嘞。那個……有時候其實聽聽別人的指揮也挺好的,我是這樣覺得的。”

因為有了目的地,再加上伏特加非常想逃,原本二十分鐘的路程,DRIVER職階英靈伏特加之後的路上一句話沒說,只用了八分鐘就到了。

餐廳位于城市CBD中心的位置,光是看地段就知道絕不便宜,到了門口就有門童前來幫忙停車,被伏特加拒絕了,讓及川有光先去找他們大哥。

伏特加對琴酒的稱呼也很傳統,每次聽到伏特加叫琴酒大哥(aniki),及川有光就有種穿越進了黑丨幫電視劇裏的感覺。

但是組織和電視劇裏演的也不太一樣,其實他家更像傳統的日本黑丨幫,比如他回家的時候,會有人在門口夾道歡迎,‘歡迎少爺回家’之類的……

大概是組織更國際化吧。

及川有光跟着服務生,被對方引到了最頂層的旋轉餐廳,靠窗的位置風景極好,四面都是幹淨明透的玻璃窗,東京的夜晚霓虹閃爍,琴酒坐在位置上等着他。

遠遠看到琴酒,及川有光一點也沒有身處高級餐廳的自覺,很開心地朝他揮了揮手:“大哥(aniki)!”

這樣充滿江湖氣息的稱呼引得周圍人都朝着及川有光看過來,都是穿着西裝禮服的男女,每個人都有一副高不可攀的嘴臉。

但是看到說話的人時,哪怕原本還在蹙眉的客人,完全沒有了被打擾的愠怒,最終還是忍不住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琴酒的臉繃得更緊了,雖然殺人很高調但生活裏是個連紅燈都不會闖的低調TOP KILLER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如坐針氈的感覺。

可是對象是及川有光,他還能怎麽辦呢。

琴酒站了起來,等着及川有光落座才跟着坐下。他的手機還亮着,上面是伏特加說自己突然肚子不舒服不上來了的郵件。

想也知道不可能,必然是剛剛路上發生了什麽導致伏特加不敢上來了。

大哥臉色有些陰沉,但是大哥是個好領導,他理解伏特加。他剛剛也有點想跑,但是花了兩倍價格買走了貝爾摩德的預約餐廳的意義就沒有了。

琴酒的帽子放在一旁,及川有光坐在他對面正在認真看着菜單。

不得不說,及川有光的皮相确實有迷惑人的本錢,如同浮世繪卷走出來的貴公子,明明是清雅貴氣的長相,卻能将妖冶輕佻結合地毫無違和感。

少年彎起眼眸和服務生說了兩句什麽,服務生禮貌地退下了。菜單是全外文,但是在這兩個人之間還不至于發生點了兩首鋼琴曲的烏龍,很快就開始上菜了。

及川有光是真的餓了,前面一直在默默進食,将肚子填到三分飽的時候總算有力氣關注琴酒了。

琴酒對此是什麽想法目前存疑。

坐在他正對面的男人身上自帶一種危險冷峻的氣場,瞳仁要比常人小一些,顯得眼白的更多,這樣的眼睛會給人一種兇悍的印象。

還穿了一身黑衣服,走在路上遇見這樣的人,正常人第一反應都是立刻走避吧。

及川有光撐着下巴看着琴酒,從對方略帶些北歐血統的臉部輪廓到柔順的白色長發,這樣一看,好像真的很貼合他那個蘇聯特工的設定。

從嚴寒之地走出來的男人,為了祖國踏上了另一片國土,如今卻再也沒有容身之處。他沉默地看着海的那邊,直到身邊的人叫了他一聲大哥,他的記憶才從白雪覆蓋的土地上離開。

琴酒被他看得發毛,身為殺手的直覺讓他覺得及川有光似乎在想什麽很恐怖的事情,他小心地看向及川有光,少年對他露出一個未沾染世俗的清麗的笑容。

琴酒一頓,看向及川有光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忌憚。如果伏特加也在這裏肯定會用了然的語氣表示同感。

——是的,少爺他真的很會釣。不過應該沒人敢上鈎吧?

及川有光只看着琴酒又低下了頭,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機械地切割着牛排。

不摘手套是為了防止留下指紋吧,還真是謹慎。

及川有光也注意到了琴酒的手套,內心感慨了一句。當初接到那位朋友的邀請後,對方說會找經驗豐富的人幫他融入組織,眼前的琴酒正是那位引路人。

他沒對琴酒的态度産生什麽懷疑,或者說琴酒知道他關系戶的身份才是正常的。

不過琴酒是個普通人類,那個人應該不至于把他的真實身份也說出去,否則不是連他自己也一并暴露了。

“琴酒前輩。”及川有光開口了,這應該是他們一起坐下來之後第一次開口。

琴酒擡起頭,露出了銀綠色的眼瞳,像是對及川有光說的‘前輩’稍有不習慣,神情有些僵硬。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及川有光将刀叉随手放在了一旁,雙手托着臉,語氣輕快溫柔,“你戒過毒嗎?”

琴酒的腦袋裏一瞬間閃過了無數種假設。

是說他的身體看起來像是瘾君子嗎?不,不應該,他并不是瘦弱的類型,比起買家他明明更像是賣家才對。

“……沒有。”琴酒謹慎地回答。

及川有光:“那你是怎麽忍住不和我說話的?”

琴酒:“……”

“從坐下來到現在,你一句話都沒和我說哦。”他輕輕嘆了口氣,擡起眼的時候,霧紫色的眼眸裏好像有金色的流光一閃而過,他又重新露出笑容,“你應該沒有讨厭我吧?”

“不,當然不……”

琴酒忽然頓住了,他看着及川有光那好像是只是單純在與他玩笑的神情,意識到了什麽。

說笑嗎?怎麽可能,如果從結果來推論,及川有光從第一次見面就在給他下馬威了,那家夥絕對不是做無意義的事情的人。

所以剛剛說得話也不能單純從字面意思來理解,而且說得是戒過,強調的是過去。難道說的是組織的生意?

他想接手這條線?的确,從走私下手,的确是最優解,他要是及川有光也這樣做。

琴酒鎮定下來,他能看出來蘇格蘭已經沒之前那麽溫順了,畢竟是搭上了可能的未來BOSS。改朝換代是自然規律,哪怕是那位先生也不可能違背,但這并不代表琴酒就會現在對及川有光有多忠誠。

只要BOSS還在一天,他就不會改投其他人。

但是給未來的老板稍微行點方便還是可以的,他也不是不懂變通之人。

“我明白了。”琴酒沉聲說道,眼神堅定起來。

及川有光:“?”

——不是,你又明白了什麽?我說了什麽?你怎麽就明白了?到底明白了什麽,你們黑丨社丨會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麽樣的,只有我不明白嗎?要正式開始讨厭我嗎?

琴酒莫名其妙的被及川有光瞪了一眼,然後那家夥還一臉委屈地低頭繼續吃東西,一直到用餐結束都沒有再和他說過一句話。

他不知道少爺又在鬧什麽脾氣,但既然生氣了肯定只能是他的錯。

原先還因為把機會送到了蘇格蘭手裏稍有不平,現在想想琴酒也釋然了。

蘇格蘭也挺辛苦的。

離開的時候及川有光也還沒和他說話,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還隔着一段距離,直到及川有光遇到了認識的人。

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忽然驚喜地叫了及川有光的名字,他的嘴唇上面留了一抹小胡子,戴了副黑邊眼鏡,莫名有種和及川有光非常相似的氣質。

“有光,好久不見。”他笑着說道,轉過臉問挽着他手臂的漂亮女人,“有希子,還記得有光嗎?去年還來家裏做客的。”

有希子露出溫婉的微笑:“當然了,都已經認識這麽多年了。我也好久不見,有光君。”

及川有光一怔,也露出了笑容:“嗯,優作和有希子,好久不見。”

雖然涉及的領域不同,但都是小說家,及川有光剛出道就認識工藤優作了。而且作為世界聞名的推理小說家,兩人認識沒多久工藤優作就推理出了及川有光的外表和年齡并不相符的事實。

當時有希子才剛懷孕,父愛泛濫的工藤優作把他當自己家的孩子照顧着,帶他認識了不少導演編劇。

以前有光還會經常去他們家裏拜訪,不過近些年工藤夫婦經常往美國跑,這個頻率就降低了不少。

“從美國回來了嗎?”及川有光問道。

“嗯,不過很快又要回去了。這次我們打算在美國定居,新一總想留在日本,他這個年紀自己住也沒什麽問題了,最晚明年就走。”工藤優作笑着說道,他看了眼因為他們在說話自動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的琴酒,眼鏡反光了一下。

“有光,那位也是你們的人嗎?”工藤優作壓低聲音問道。

因為他看出了及川有光的僞裝,有光也就沒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工藤優作的嘴也非常嚴,不僅迄今為止還沒有其他人知道有光的身份,還經常幫心大的半妖小少爺遮掩一下。

及川有光順勢看了過去,琴酒身上那股陰冷危險的氣質還真的有點妖怪的氣質,他笑了一下:“不,是我現在的同事,是完全的人類。”

“這樣啊。”工藤優作摸了摸下巴,有些在意琴酒的樣子,但他還是對及川有光露出了微笑,“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沒關系,但是不論如何也要注意安全。”

“好哦。”

因為還有個身份不明但看起來很危險的琴酒在,工藤優作并沒有寒暄太久,很快就和有光道了別。有希子順勢邀請他之後有時間來家裏做客,及川有光也全都答應下來。

看着那感情很好的夫妻兩人手挽手進了他們出來的餐廳,及川有光轉身對剛走到他面前的琴酒笑了一下:“我們也走吧。”

好像剛剛單方面生氣的人不是他一樣,琴酒更确定了及川有光不簡單的事情,他狀似無意地問道:“剛剛的人是那個小說家?”

“你說優作嗎?嗯,他很厲害的。”及川有光自然地回答道。

琴酒塞在口袋裏的手一下握成了拳。

他剛剛趁着兩人聊天的空隙,緊急查了半天。

根據那個男人的相貌查到了名字,感覺有些耳熟的琴酒直接Google了工藤優作的名字,網絡上出現了無數的詞條,甚至相關裏琴酒有些驚悚地看到了【及川有光】的名字。

世界知名推理小說家工藤優作的好友,點開了藍色的名字。和工藤優作不一樣,這裏沒有照片,只有一連串讓琴酒有些心梗的書名。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只是看到書名,一瞬間心髒開始痛起來了。

如果說名字相同是巧合,但是認識工藤優作就不一樣了。

……所以眼前的太子爺就是那個殺千刀的及川有光?

但是年齡對不上,眼前的這孩子最多上大學的年紀——等等,他之前的那個實驗體的猜測也對上了,如果和貝爾摩德那個女人一樣,及川有光的年紀就合理了。

當年出于好奇去查過及川有光的資料,什麽都沒查出來的結果也變得合理了。

不是他說,那位先生,真造孽。

琴酒:“……”

及川有光不知道琴酒剛剛突兀地扒掉了他的馬甲,現在正在心裏罵BOSS罵得很髒,他看着琴酒歪了歪頭:“前輩想去洗手間嗎?”

琴酒又變得冷酷、殘忍,他收起了如果被人知道會被人笑好久的心理活動,冷冷地看了及川有光一眼:“走了。”

及川有光立刻想起了之前打電話的時候,琴酒說要帶他出任務的事情,看琴酒的臉就知道這次絕對不會是什麽偷公章拔網線之類的小打小鬧了。

及川有光一下精神起來,朝着琴酒敬了個禮:“yes,sir!”

看着他們組織的少爺朝他行了個警察的禮,琴酒拉低了帽檐,終于将憋了一晚上的那口氣嘆了出來。

[*&@@~~~]

電話那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波動極大的混亂雜音,常年使用變聲器已經對此非常了解的朗姆立刻知道了那位先生剛剛應該是打了個噴嚏。

職場新人才會趁機關心上司,他們老油條都是裝作什麽都沒看到,把面子給老板留得足足的。

“我會繼續監視他的,有什麽事立刻向您彙報。”

[——]

電話從那邊挂斷了,朗姆将手機扔到了一旁,整個人躺在了軟椅中,哼起了歌。

他将剛剛看到一半的波本交上來的及川有光的資料拿起來,才翻了一頁,那位先生就打了電話過來,他習以為常的說了前幾天的情報,除了BOSS突兀地打了個噴嚏之外,和平時一樣。

那位先生特地将一個小孩安排進了組織,朗姆就知道這孩子絕不簡單了。

安排了他監視,又讓與他關系一般的琴酒來負責及川有光,連帶着一直被安排在警視廳卧底的蘇茲也動用了,就算BOSS說及川有光是他的私生子朗姆都不會太意外了。

但是不可能,別人不知道,朗姆還是清楚的。他是接了他父親的班繼續侍奉那位先生的,他都快六十歲了,那位先生的年紀應該已經很難生出來孩子了。

在據說及川有光來組織的那天他還特地去看了,是個除了漂亮之外好像沒什麽特點的小孩,不過很快朗姆就意識到了對方的不一般。

及川有光不害怕他,反而是他從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從未感覺到了恐懼。

所以他只把及川有光當成了需要正經對待的關系戶,不過他這樣的人精在确定之前是絕不會得罪人的,

在對方犯了錯,而且和他搭檔的是已經開始松口的波本,并且小杉鬥真就算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蘇茲也能輕松解決掉他的情況下,朗姆給了他們一個看起來有些搞笑的懲罰。

第一頁是沒什麽新意的內容,波本的報告只說及川有光的身體不是特別好,別的目前沒有發現什麽。

朗姆看到了第二頁,那是裝訂了三頁的波本的檢讨。

看了一眼朗姆就知道波本當年上學的時候絕對不是什麽好學生了,他看得想笑,波本這樣太熟練了,不知道上學的時候寫過多少次檢查。

檢讨這種東西沒什麽好看的,朗姆大概翻了一遍就來到了第三頁,一眼看過去他就發現了不對。

波本的那份檢讨是手寫的,字跡清晰整潔又幹淨,看起來賞心悅目,然而這一頁則是将什麽東西複印上去的。

字跡很清晰,但是也能明顯看出來稚嫩。

如果琴酒在這裏,他應該能認出來據說蘇格蘭說要交給朗姆,所以只能給他複印件的那張紙,和他的那一份應該是同一臺機子複印出來的。

好在這兩人關系很差勁,這輩子都不可能聊這個話題了。

朗姆皺了皺鼻子,假的那只眼睛咕嚕嚕在眼眶裏轉了一圈,連內容也沒仔細看,他這個急性子第一件事就想打電話質問波本到底是什麽情況。

然而這次波本來的時候已經不像前幾次那麽殷勤了,起先朗姆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在他看到那個複印件的時候忽然覺得波本或許是有了什麽依仗,才敢這麽糊弄他。

朗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手腕一抖,A4紙發出了一聲脆響,他保持躺在椅子裏、雙腳搭在辦公桌上的閑适姿勢,讀起了那篇像是小學生作文的東西。

【《我的爸爸》】

朗姆看到标題的時候去拿手機罵波本的手又蠢蠢欲動了起來,他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身體前傾,眼睛條件反射地讀完了第一句話。

【我的爸爸是一個掌管着數萬人的恐怖集團的總統領,他非常的厲害,是我最崇拜的人。】

“哐當!”

朗姆連人帶檔案以及桌子上的不少東西一起摔到了地上。

這一下對于一個快六十歲的中老年人來說可不算輕,他的假眼都震出來一半,疼得大腦一片空白,

但是他也顧不上疼了,他的大腦循環着巨大的‘完蛋了’。

他也沒時間爬起來了,将那張紙抽了出來,懷抱着一絲僥幸繼續讀了下去。

【他個子很高,很帥氣,有時候很溫柔,有時候又不怎麽愛說話,但是不說話的時候也非常帥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很怕他,但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個好爸爸。】

和很多從未見過那位先生真容的人不同,朗姆作為組織二代,他繼承了父親的代號和職位,哪怕有時候可能比不上一些人的貢獻大,但那位先生還是最信任他。

他在很小的時候,跟着父親見過那位先生。

比他一米八三的父親還要高出一截的那位先生,總是沉默寡言地坐在那邊,小時候的朗姆倒不是特別怕他,但是跟着父親看到過許多人跪在那位先生腳邊哭泣的樣子。

【因為手下有很多人,又都是些無法無天沒什麽道德觀念的家夥,所以爸爸總是很忙,要去處理各種事情,一出去就是一整晚,非常辛苦。】

朗姆感覺嗓子有些幹,腦袋也有點暈,血壓好像變高了,心髒也有點不太舒服。

【我一直想和他一起去工作,但是爸爸總是說我太小了,讓我在家裏等着他回來。所以有一天,我趁着爸爸不注意,悄悄跟了上去,那天運氣卻不是很好,一個組被外來的(什麽被劃掉了)家夥攻打了,我不小心被牽扯了進去,我拼盡全力也只打倒了兩個人。正以為今天一定會命喪于此時,爸爸趕來救了我,他一個人結束了這場大規模的戰鬥。】

及川有光看起來不到二十歲,朗姆印象裏,二十年前好像還真的有一次這樣的事情。

那位先生忽然打電話讓他去某地做“CLEANER”的工作,到了現場,一地的殘肢斷臂,滿地狼藉。朗姆本來還想表現一下自己,親自處理的,看到現場又叫了幾個人過來。

他們五個人幹了一晚上才結束現場的清理。

難道是那次?

【我坐在爸爸的胳膊上,和爸爸一起回家了。爸爸走過的地方,所有人都跪了下來。看着這個場景,我的心中湧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之情。】

因為那位先生已經很久沒露面了,當時組織裏有不少人有些蠢蠢欲動,朗姆雖然不至于想要謀反,但是很久沒見過那位先生他也有些着急。

從那天開始,組織又變得平靜了起來。

【我對爸爸說,以後絕對不要繼承他的位置。一晚上都沒怎麽說話的爸爸哈哈大笑起來,摸了摸我的頭發說,有光想做什麽都可以。

這就是我的爸爸,我最喜歡的爸爸。】

抛開內容不談,這真的是一篇充滿童真和愛的優秀小學生作文,無論父親還是孩子,都應該感覺到了溫馨與幸福吧。

朗姆只覺得冷。

他現在知道波本為何這次過來的時候的态度又變得暧昧起來了,要他是波本他也暧昧,說不定還會直接将文件摔到接頭人的臉上,還要罵一句‘朗姆算什麽東西’。

朗姆平靜地躺在了地上,将那份作文的複印件蓋在了臉上,想到了波本特意留給他的那句‘事情好像已經傳開了’,他現在也終于知道了是什麽事。

一向急脾氣的他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默默掉下了眼淚。

要是事情只有他知道就算了,波本留下那句話就是故意不讓他好過的。那位先生什麽都沒說,他做了什麽都是無知者無罪,但是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朗姆說沒聽說過,也不可能有人信的。

怎麽辦,給少爺申請個代號嗎?

……

“這次任務成功的話,你是不是就有代號了?”

坐在新的安全屋裏,及川有光趴在沙發上看正在試服務生制服的諸星大,手指順便的将疊進去的布料勾出來,好奇地問道。

這間安全屋其實/比較符合及川有光最初對安全屋的想象,在某個難以被人探尋的低下,他跟着琴酒和伏特加繞了很久才到了地點,推開門看到了正在裏面的諸星大。

諸星大看了眼在他身後的琴酒,将嘴裏銜着的發繩取下,把長發在腦後束起來,對及川有光表現得極為冷淡:“或許吧。”

及川有光沒有受虐傾向,但是在組織裏卧底的時候,這幾個人對他态度冷漠一些他才比較開心。

他的那篇作文果然很有用!他和月彥不愧是雙生子,就是心有靈犀,他哥哥能選中這麽有用的習作肯定有他的心靈感應在的。

四舍五入還是因為他很棒w

聞言他一點也不生氣,輕巧地從沙發翻過去,坐在了沙發的靠背上,幫諸星大整理了一下侍者服上的領結。

“那真是太好了,提前祝賀你。這次任務我也會參與,我會好好幫助你的。”

諸星大又看了一眼琴酒,對方坐在及川有光的後方,殺人般的眼神落在了及川有光的手上。

雖然和琴酒不熟,諸星大還是從琴酒兇惡的眼神裏看出了‘什麽檔次讓他親手給你整理衣服’的含義。

伏特加縮在廚房煮着咖啡,諸星大聞到了飄出來的淡淡的咖啡的香氣,他勾起嘴角輕笑了一聲。

故意當着琴酒的面,一字一句的對及川有光說道:“如果是您的願望,我拼上這條命也會完成的。”

及川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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