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很多事到最後都是,算了……

第22章 第 22 章 很多事到最後都是,算了……

聞言,臨安侯倏的将《劍靈錄》握緊,一直不離身的佩劍極迅速地抽出。

幾乎是轉瞬之間,他挺直了佝偻的背,面色灰沉,卻用了十足的力,将沉重的軍劍擡起,直抵榮微的脖頸。

常年不見光的脖子纖細白皙,在這只有一束光打進來的窗棂下,淡青色的筋脈越發明顯,因為感受到劍意的逼近而鼓動。

卻又很快止息。

榮微擡手擋住江隴欲抽劍的手,面不改色地看向臨安侯,笑了,“侯爺這是做什麽?”

臨安侯眼底全是森寒,狠鸷毒辣的眼神直向榮微,劍尖又往她脖頸刺近了半指。

“是誰告訴你,這是假的《劍靈錄》?”

劍已刺入她脆弱的脖頸,雖不見血,卻已挑斷了發絲,落了一小縷輕輕柔柔墜落在地。

榮微還是未動,笑意更深,不入眼底,“這不是侯爺告訴我的嗎?”

臨安侯手一頓,“你說什麽?”

榮微眼神垂落在劍柄上,聲音幽幽:“半個時辰前,是你親口說,這《劍靈錄》是先帝所出,借的官家之勢。”

“既如此,那說明這秘笈,定然帶有天子印記,或許像我的玉镯子一樣,刻着玺印,又或者……”榮微輕輕退後一步,躲開了尖銳的劍鋒,“帶着天子密符。”

她看起來真的太過平靜了,在面對曾經震懾四方的大将軍的利劍時,全然沒有被威嚴壓迫的不适與慌亂感,反而游刃有餘,進退在理。

臨安侯蹙眉,想起賈平那日說的——

“這嶺南夫婦,絕不是明面上要來求生意之道如此簡單,特別是江夫人,她與我下棋之時,大膽中帶着克制與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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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撩了撩胡須,頗感疑惑,又道:“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子,雖不能武,但她的心智與能力,絕對是刻意隐藏了。”

“若他們當真是來臨安謀生,那倒還好,就怕是……”

思及此,臨安侯原本被她此番話打動的心又再度生疑,劍跟着她退後往前逼近,“不對!”

“如何不對?”

榮微漂亮的眼輕輕瞥了他一眼,“侯爺,我不怕你,是因為我們行得正坐得端,更是從未昧着良心做事。”

臨安侯的手勁稍稍松開,在喘息的間隙,他耳邊又響起賈平方才的話。

——“不過,以鄙人行商多年閱人無數的經驗來說,這荔枝夫婦倒是要比那群江湖人坦誠率真得多,至少能從他倆眼神看出來,他們沒有別的用心,清亮可見底,不似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各個眼神都寫着:我要拿秘笈。”

臨安侯站定。

面前兩人的眼裏确實沒有帶分毫的殺心與決意,他謝诏聲雖不能像賈平那樣識人心,可對面人是否對自己帶有仇意和殺意,還是尚可分辨。

少頃,他終是松開了手,劍重重垂進地面,發出“铛”的一聲。

再對上榮微的視線時,臨安侯方才的殺意已經褪去大半,又把手中的藍白書冊遞給榮微,道:“這便是真本,不過從前的《劍靈錄》是用竹簡做的,江南氣候濕潤,易長斑菌,我這才親手将其謄抄在書頁上,竹簡便毀掉了。”

榮微淡淡地低頭看了眼面前的書冊,平靜地接過,轉頭喚江隴:“夫君。”

江隴湊上前來,摒着呼吸,狀似低頭跟着榮微一起看,實則眼神虛空,只落在她捏着紙張的纖指上。

說是半炷香的時間,榮微卻是毫無波瀾地迅速翻完,遞還給臨安侯,笑意早已抹去,“多謝侯爺。”

臨安侯接過,将書冊往茶桌上一放,佩劍收回腰間,話中卻帶着揶揄得逞的笑:“看不懂罷?”

“我知道你們做商賈的,向來比較謹慎,想要提前先學個一招半式,免得等會那些江湖人争起來,這秘笈便沒有你們的份了。”

“只是,我方才也說過,這秘笈用的是官家密語所寫,你們是看不懂的,争了也沒用。”

榮微輕哼一聲,抖了抖衣袖,正欲開口,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是方才的小厮,“侯爺,擂臺那邊吵起來了。”

他手裏還提着個粗制的竹籃,裏面放着一個黑桃木托盤,乘着碗藥湯,黑黢黢地喂在玉瓷碗中,飄着股腥臭味。

只一眼,榮微忽而淡淡一笑,剛攢起來的憤怒頃刻消失。

她朝江隴道:“我們走吧。”

江隴一直處在神思飄忽的狀态裏,聞聲懵然,被榮微拉着衣袖便往甬道走。

身後傳來小厮與臨安侯的攀談聲:“侯爺,您是否要先去看看?”

“藥渣呢?”

“藥渣我已經倒在蒲園內了。”

直到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發出“叮”的清脆一聲。

江隴這才回神低頭看去,瞧見榮微從臨安侯卧房內出來時,還順手拿回了方才的玉镯,與他的護腕碰在一起,“叮叮當當”響遍甬道。

“《劍靈錄》……”

他斟酌着開口,問榮微,“算是看好了?”

榮微冷冷一笑,“那是假的,看了有何用?”

“假的?”江隴方才并沒有看上面的內容,事情沒完成便有些着急,“既是假的,那屬下——”

“不用了。”

榮微步伐稍快,拉着他走過方才的護衛,“真的我知道在哪了,只是得辛苦你,回去打個擂臺,我需要入養心殿,離近一點,好下手。”

江隴斂眸,甕聲應道:“是。”

“不過,來這一趟,倒是證實了我許多的猜想。”

榮微轉身面向這座偏僻的宅院,面色忽而變得很沉,“早知道這臨安侯是個裝腔作勢之人,我何須如此恭敬待之。”

難怪後來她連尊稱都省了去。

江隴微微一笑,聽見她道:“這裏頭的奇門遁甲,做的可都不是我們往常見到的那些,而是極陰的招魂布陣,還有那不敢修葺打理的蒲園,需要倒進去的藥渣,枯萎的荔枝樹,張揚的荔枝宴。”

“不只是為了求保,這臨安侯……”

榮微的語氣冷似寒冰:“怕是先夫人的去世,跟他脫不了幹系。”

所謂的不再續弦,一生癡情為一人的佳話,更是無稽之談。

榮微面色越發陰冷,“就這等虛僞之輩,還總想拿個假的《劍靈錄》搪塞我,呵——”

已走至擂臺,她省去了後面的話。

可江隴卻看得出,在蒲園裏遇到白溫玉時,榮微嘴上雖說着不會管她和臨安侯的事情,實則存了心思。

或許最開始,她還存了想要救人的心思。

只不過,這點心思如今已被消磨殆盡。

擂臺上亂糟糟一片,掌家和何璆鳴都站在最高位,擡着雙臂,想盡力壓下底下烏泱泱的抱怨聲,卻是有心無力。

就連那總是滿臉正氣把控全場的蕭若雲,此刻也像只鹌鹑,窩在常舒明身邊,眼神都不敢對上何璆鳴的。

臨安侯姍姍來遲,此時離午時還有一刻鐘,擂臺發生騷動,身為主人,他卻像沒事人一般,滿臉笑意,朝着衆人道:“諸位莫急。”

“本侯聽下人說了,方才青蓮山莊的小公子是贏了擂臺比武,想帶兩個侍仆進殿中,卻被攔了下來。”

他揮揮袖袍,大氣道:“既然是一起來的,那便一起進去吧。”

方才那一場三進二的較量,常舒明同樣贏了,卻是他身旁的林拓第一個不同意溫蟬帶奴仆進去的。

他皺眉,不滿道:“這不公平!”

“若是人人可帶自家人進去,那些大門派,一下來了十幾個人,是不是贏了一個,所有人便可以進去?”

何璆鳴眼刀橫向他,“自是不能!每個要進入養心殿的,都必須打贏擂臺。”

溫蟬面有不悅,忽然看到出現在人群中的榮微和江隴,他猛地長鞭一揮,像是尋到理般,大聲道:“方才這位江大哥也說報名了擂臺,那若是他贏了,難道把他不會武的夫人撇在外頭嗎?”

“這自然也是不能。”何璆鳴無奈,“江夫人一介女流,在我們這群武功高強的人面前,若是無人保護,很容易出事,自是要跟他夫君一起。”

“山河盟雖不擔這護人重任,但今日宴中仍有不少不會武的賓客,身為武林最大的盟領,我會盡力護好諸位安全。”

他想以理服人,但理由稍顯蹩腳:“所以像溫蟬公子和江公子這種攜帶的家眷并不能武,那便寬容些,讓他們一齊進去,餘下的……”

林拓嗤笑一聲,“原來何副盟主也是個是看人下菜碟的主。”

何璆鳴額冒虛汗,“林公子哪裏的話?我不過是寬慈做事而已。”

“寬慈?”林拓嘴角勾了勾,“真是好笑!你不過是不敢得罪青蓮山莊罷了,在這假惺惺做什麽?”

被擊到痛點,何璆鳴臉上的表情即刻破裂,徹底憤怒,呵道:“你們建安谷便是如此?你師父難不成沒有教過你?對我出言不遜,就是對山河盟、對整個中原武林不敬?”

他明顯動了怒,手指掐着掌心,內力隐約瀉出。

常舒明發覺不對,連忙按住林拓,“輕無,算了。”

“何副盟主說的也不錯。”他試圖勸說林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侯爺方才都發話了,咱們争這口氣也沒什麽意思了。”

此話一出,林拓還未表态,常舒明自己倒是先愣了。

自那晚鬼質枯一事之後,他便不停地告誡自己,要守好玄宗門的名聲,聽山河盟的話。算了,很多事情到最後就是“算了”而已,如果非要争出個是非對錯,到頭來不讨好的人也只有自己。

只不過,常舒明連自己也沒想過,這種硬說服自己的歪理,他竟然只用了兩天,便已經坦然接受,甚至還能在現下,以此來勸慰林拓。

他有不齒,可更多的還是無奈。

“算了。”常舒明又喃喃自語,看向周圍人平靜的面容,又朝林拓說,“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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