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藍芒其三
第35章 藍芒其三
【滴——對應角色:蘭淵玉。黑化值:0% 能力值:70%】
心魔蘭淵玉除了第一次出現時因能力值太低, 雙眸化為黑色以外, 其餘時候都是金眸熠熠;而站在他面前的這個蘭淵玉, 黑眸如星,極為溫和, 系統的提示音也佐證了他的想法。
這次閉關二十二年, 真正用來重塑靈珠的時間臨畫猜并不是很長, 剩下的全是蘭淵玉在恢複自己的能力。他前一次閉關被打斷,提升境界才花費了更多的時間。
這次結束,他的精神狀态比閉關之前要好不少, 至少心魔已被暫時壓制了。
他面前的這個蘭淵玉,是他的“主人格”。
說起來,這個主人格臨畫只在蛇神廟、蘭淵玉從夢魇中清醒過來的那短短幾分鐘接觸過。其餘他的形象,都是從阿朔和姚冠華的言語中了解到的。
贈出靈珠的是他,做蛇神的也是他, 君子如蘭還是他。卻也是與臨畫相處最少的一個。
“蘭君,你回來了。”
那種急躁難耐的心情,在真正看到蘭淵玉的一瞬間反而平定下來了。好似只是一個尋常的清晨, 一人外出歸來, 一人在院中等候一般。
蘭淵玉的白衣比臨畫更素, 白玉冠上刻着蓮紋, 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竟沒有一點紋飾了。肩頭染了晨露,已見濕意。
臨畫上前,從芥子戒指裏取出軟布替蘭淵玉擦去了肩上的露水。
“等了很久嗎?下次就不要站在院子裏了,晨露太涼。”
蘭淵玉微垂下頭, 微笑道:“無妨。淵甘之如殆。”
他的眼睛沒有金色時那般耀眼,卻更加深邃。
這樣一雙眼睛,從臨畫進院開始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臨畫覺得他眼底像有一個漩渦,水面清澈無波,可卻無聲地籠罩、捕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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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視線讓臨畫有種要沉溺在裏頭再也出不去的錯覺,他怕自己呆呆傻傻地愣在這裏,便微錯開眼,想找個東西轉移一下注意力。
猛然,他想起了什麽,退開一步,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沉默了下道:“……為什麽還是你高。”
他沒長開的時候好說,現在已經不是少年了,還是比蘭淵玉矮了半掌寬度。
蘭淵玉輕輕笑了笑,骨節分明的手按住了肩上的軟布,道:“我來吧。”
在這個過程中,二人的手輕輕碰了一下。臨畫手很久沒有直接觸碰過別人的皮膚了,條件反射地一躲。
軟布從肩上掉了下來,蘭淵玉手幾不可察地一頓,接過軟布,道:“進屋吧。”
說完便轉身進了門。
從見面起,蘭淵玉總共就說了十三個字。
“……”,臨畫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還會變成話比較多的那一個,道,“系統,我現在知道別人看我是什麽感覺了。”
系統道:“高嶺之花,冰山雪蓮,可望不可即,可遠觀不可亵玩。”
臨畫道:“你這樣一說,我怎麽感覺要起雞皮疙瘩了。”
跟着進了小屋,他發現屋內已經被打掃過了。之前他和蘭淵玉在這裏住了十天,蘭淵玉的被子從來沒有疊過,現在卻整整齊齊地碼在床角;地面上也看不到灰塵,清清爽爽。
“我去一趟金寶殿。此次出關,我還沒來得及拜訪梵前輩,便先走了。”蘭淵玉道,笑意溫和,“廚房裏有小粥。”
也就是說,蘭淵玉一出關只告訴了阿朔,之後就一直在這裏等他了。小屋的清理和廚房的粥品,不消說,也都是他在這期間完成的。
蘭淵玉什麽也都沒多說,可溫柔卻全無聲無息地纏進了點滴裏。
“阿臨可以先休息一會兒。”他眸中帶着笑道。
“好。”臨畫點點頭,蘭淵玉便輕阖上門,離開了。
臨畫昨晚在帳中思考對策一夜未睡,聽聞消息又立即趕到了谷薇海。此刻坐在床沿,不一時便泛起困來。
他躺倒在床上,身下的被子軟得像雲。
他心道,無怪乎總說英雄難逃溫柔鄉,這溫柔窟臨畫都想在裏頭溺個一萬年、死都不出去了。
困雖困,臨畫翻了個身,腦子裏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思亂想。
蘭淵玉不可能是不喜歡他,那現在這突然的疏離又是什麽?
說是久別後生疏,分明又不太像,二人之間的氣氛還是一樣自然。
他琢磨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不由“噗”地笑出聲。
原來是這樣!
——還要從這兩個“人格”說起。其實,心魔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是一個人格。它更像是一種狀态,心魔狀态下,本人的性格也會發生變化。
更殘忍、更多疑、對情緒更敏感,最主要的就是缺少了共情能力,而變得更冷漠、更自我。
所以心魔狀态下的蘭淵玉會覺得,自己原本的行事風格是“愚蠢、天真、廢物”,相應的,舉止也會更随心、任性。
而現在這種狀态被解除,打個比方,就像是喝醉了酒的時候亂撩撩到了心上人,現在清醒過來生怕對方覺得自己輕浮又随意,想見又不敢見,一見面還緊張得趕緊跑了。
一想到蘭淵玉故作淡定之下藏了這麽多千回百轉的情緒,臨畫就樂得不行,對系統道:“他還害羞,我都沒有不好意思,他羞什麽?”
系統道:“……呵呵,人類真奇特。”
“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
臨畫在被子上打了個滾,心裏竟然覺得這樣的蘭淵玉頗為可愛。
不用枕戈待旦,不用浴血厮殺,臨畫抱着被子,在初春的晨光裏很快就睡着了。
隐約中,他感覺到門又被推開,有個人走進來輕輕關上了窗子,留下一室靜谧的昏暗。
……
臨畫一覺醒來,已至晌午。
屋外滿是雨聲,隐有春雷陣陣。
肚子叫了聲,他眯了一會兒又爬起來,摸到廚房去。粥還在鍋裏,竈裏燃着小火,臨畫打開時還是熱氣騰騰的。旁邊還有一碟小菜。
他舀了粥喝一口,溫度正好不燙口,小菜也是清新爽口。
配合着雨打屋檐聲,真真是人間煙火最柔軟的羁絆。
“真不想離開了。”臨畫嘆道。
臨畫聽到“咯吱”一聲,門開了。屋外的雨聲和水的氣息瀉了進來,雖是料峭,也含春意。
“若不想離開,就待在這裏吧。”
一擡頭,看到蘭淵玉站在門口,帶着笑道。他似乎是剛剛回來,就正好接上了他的話。
臨畫笑了笑,不知為何心中生出幾分愧疚,沒立刻回答。
不等他開口拒絕,蘭淵玉走到他對面坐下,道:“若想離開,淵也陪你。”
言下之意,做什麽都陪你,去哪裏也沒關系。
“汀藍的劍鞘還差最後一塊玉石,我今天要去青龍地探一探。”臨畫取下腰上的佩劍擱在桌上,揚眉一笑,“你可願陪我?”
劍鞘雖沒有完全造好,但也将就着先配上汀藍了。蘭淵玉端起劍,端詳一番後道:“這很好。即便是家主在,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臨畫默默喝粥,蘭淵玉就一直看着他。
靈修者到了一定境界确實可以不吃不喝,三個境界中臨畫和蘭淵玉也都到了禦靈期,早已經可以擺脫飯食了。但事實上,願意不吃不喝的還是少數。
不說什麽“君子遠庖廚”,以蘭淵玉的性格也一定是清修的那一類了,卻還是為他做了飯。
系統道:“小同志,你控制一下你的表情,再笑粥要漏出來了。”
臨畫趕緊恢複面無表情,道:“你話真多,我哪有笑得很厲害?”
他聽到對面的蘭淵玉也輕輕笑了一聲,頓時想把自己的臉埋在碗裏。
臨畫喝完了粥,正準備收拾,蘭淵玉已經指揮着靈火把桌面清理完了。
臨畫:“……”
原著裏蘭淵玉的靈火可沒有過這種土味十足的用法,這麽炫酷的技能被這樣用——還是為了臨畫。他就一直白吃白喝占便宜,都有點心虛了。
“蘭君,我帶你去朱雀地。”臨畫挽回面子般道,“我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蘭淵玉道:“我聽阿朔說過,說你已經是朱雀主了。那麽,現在出發?”
他重新推開門,手中一道銀白的靈火化成一把白色紙傘,傘面上零星幾朵藍花。蘭淵玉走到門外,撐起傘回頭微笑道:“走吧。想必你的屬下等得也急了。”
微雨衆卉新,一雷驚蟄始。
這場雨落下,天地間已有蟲鳥啁啾。草色遙看近卻無,風光甚美。②
一人撐傘,一人依偎,臨畫開口道:“我還忘了說一句話。”
“什麽?”
“好久不見,”臨畫嘴角上揚,“甚是想念。”
透明的雨滴從傘沿上一串串落下。當初的少年已長成青年,身上帶着戰場的肅殺與極寒,在這個初春卻也消融了。
過了很久,蘭淵玉才含笑道:“我心似君。淵也甚是想念阿臨。”
臨畫忽然手覆住蘭淵玉撐傘的那只手,轉身輕吻了下他的嘴唇。傘一晃,雨滴驚慌失措地灑開,臨畫握緊了那只手,傘才沒有落到地上。
雨聲鋪天蓋地,春光甚好。
*
“哇——啊……你掐我一下,我沒看錯吧,沒看錯吧?!王帶了個人回來?”
臨畫一踏進營地,就聽到一陣喧嘩,頓時心道不妙。
那一衆妖魔鬼怪,聽玄阿四說王離開了,就一直圍在白營帳四周叽喳八卦。一看到臨畫傘下有兩個人,喧鬧之聲立刻翻了天。
“我日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王第一次夜不歸宿,就帶了個俊公子回來!太勁爆了,太勁爆了,我要去告訴姐妹們!”
無淵族衆好戰不分男女,是以臨畫手下将領男女摻半。這個嬌滴滴的女聲飄遠了,沿途撒下一片叽裏咕嚕的讨論聲。
其間還間雜着一個粗犷聲音悲痛的哀嚎:“什麽?那我不是沒有機會了!我不信,嘤嘤嘤哭了……”
臨畫抽抽嘴角,沒忍心說一句“本來你也沒機會”。
更多的妖怪還在讨論:
“這是什麽?我操,這是王養在外面的小白臉嗎?”
“我看不像。你看,剛剛涼姬不是說‘王第一次夜不歸宿’嗎。你想想要是這樣,王上哪裏去搞去?”
“那是什麽?總不可能王早就和他認識了吧?那也不應該啊……”
臨畫道:“肅靜!”
然而并沒有用,這幫家夥八卦起來沒有誰能攔得住。他暗罵一句“失策”,硬着頭皮,拉着蘭淵玉往營帳中走,周圍一片“噢噢噢噢”的吸氣聲。
“哎哎哎哎,他們進營帳了!”
“我操,我王的營帳,這人怎麽第一次來就進去了!我都沒進去過!”
那邊讨論蘭淵玉身份的,冒出個聲音高聲道:“我知道了!他不是小白臉!”
确實,蘭淵玉的氣場擺在那裏,無論如何都看得出他是個高手。臨畫剛松口氣,就又聽到下一句驚人之語:
“他不是小白臉!一定是王搶來的!”
“哇……良家婦男嗎?”
系統狂笑起來,臨畫腳下一個踉跄。
……這都是,什麽和什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出自韋應物《觀田家》。
②這個很有名了,出自韓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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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把白蘭放出來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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