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怎麽來了也不讓人先通傳一聲。”魏奕面無表情,“小弟弟自個兒進來,也不怕迷了路掉進溝裏?”

這是拐着彎指摘魏昕擅闖睿王府。

魏奕是已故皇後的兒子,魏昕則是當今貴妃所出,是魏骥一衆孩兒裏最小的那個。兩人年齡差得大,平時沒什麽共同話題,走動更是少了。再加上魏奕那張嘴,也只有好脾氣的莫默才受得了。

魏昕哼哼唧唧,頗為嚣張:“二哥多慮了,我有父皇的旨意,自然迷不了路。”

他伸手從胖管家捧着的長匣子裏拿出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

魏奕接過一看,頓時蹙起了眉頭。

那聖旨上冠冕堂皇寫了一堆,說是兄友弟恭,七皇子擔心睿王腿傷,朕感其心,特許七皇子到睿王府小住一段日子,兄弟共享和樂。

屁,他都瘸了大半年了,這會兒擔哪門子心。這聖旨八成是魏昕撒潑耍賴求來的。

魏骥向來疼愛自己這個小兒子,畢竟往上那幾個多多少少都盯着那把龍椅,只有魏昕成天胡吃海玩,見到長輩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特會讨人歡心。

魏骥大約是擔心莫默在王府被自己冷落欺負,過得拘束,所以順水推舟讓魏昕來探探風聲。

畢竟小兔子性子軟,真要受什麽委屈肯定也不會到魏骥面前說。

魏昕趁魏奕看聖旨不留神,将莫默重新捉了過來。

他命人打開那剩下的七個大寶箱,獻寶似地:“我這幾天回江南,外祖父給了我好些寶貝,我琢磨着都搬過來讓你挑挑……”

魏昕的外祖父,當今國丈爺是江南一代有名的富商,家業雄厚,富可敵國。

這回寶貝外孫回去,國丈爺挑了好些寶貝讓他帶回京,魏昕先把特定的幾樣拿去孝敬了父皇和母妃,剩下的全都提溜了過來。

莫默上輩子家裏條件不好,真金白銀暫且不論,古董珍玩這些是萬萬沒機會接觸的,只在書裏見過圖片,一時新鮮,看得目不轉睛。眼裏隐隐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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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馬鞭嗎?”莫默指了指寶箱裏一根象牙白的馬鞭,鞭柄上鑲着一塊叫不出名字的寶石。

“這是太|祖皇帝賞賜給我曾外祖父的。”魏昕早知道莫默會對這東西感興趣,來之前不學無術的他特意把自己關在屋裏小半個時辰,惡補了下和這條鞭子相關的知識,如今說起來口若懸河,惹得莫默頻頻向他投以崇拜的目光。

魏昕很受用:“诶你之前不是說想學騎馬嗎,不如咱們……”

莫默一聽到騎馬兩個字,腦袋上兩只隐形的兔耳朵頓時豎了起來。他猛地抓了下魏昕的袖子。

魏昕疑惑:“怎麽了?”

莫默笑笑:“殿下帶來的東西臣都特別喜歡,這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完,若殿下願意,不如去臣的屋子再慢慢看……”

騎馬……這事可不能當着王爺的面說啊。

王爺就是被戰馬踩斷的腿,現在被連累成這樣。這麽一提,他心裏應該很不好受吧。

莫默用餘光偷偷瞄了眼魏奕,因為身高的關系,他只能看見隐約看見魏奕胸前衣裳的花色,瞧不到正臉。

也不知王爺現在是個什麽表情。

莫默有點心不在焉了,古董珍玩的吸引力急劇下降。

倒是魏昕,一聽要去莫默的屋子,頓時興致更高。他一邊招呼胖管家和幾個府衛收拾箱子,一邊拉着莫默帶路。

莫默在混亂中偷看了眼魏奕。

王爺冷着臉,神色不虞。

果然是被剛才說的騎馬刺激到了吧。

莫默心中不安,想找點話出來安慰魏奕,可還沒想到合适的,人就被魏昕風風火火地拖走了。

臨走前,魏昕還特意回頭沖魏奕笑了笑。神色狡黠嚣張得不行。

本殿下有聖旨,人要帶走就帶走,二哥你能奈我何?

魏奕不自覺地收緊手。

一旁的韓拓看得心驚膽戰,貓着身先用巧勁把聖旨從魏奕手上抽了出來。

乖乖,這東西可壞不得,他們睿王府擔不起毀損聖旨的罪名。

魏奕冷着臉端起一邊的茶盞:“有錢了不起嗎?”

韓拓心道當然,面上卻很嫌棄:“滿身銅臭味,沒什麽了不起的。”

魏奕譏笑:“還知道用寶貝引誘人,那點東西,本王難道沒有嗎?”

韓拓一時失聲。

這個就不能睜眼說瞎話了。

雖說魏奕是親王,從俸祿上來說高于魏昕,但這些年他的銀兩都用在了圖謀各種大事上。魏昕就不同了,銀兩多半在玩樂,外頭還有個富可敵國的外祖父疼着,真要說起來,魏昕的私房錢是比魏奕多的。

這年頭,沒個個把錢,只能眼看着相好跟別人跑掉。

韓拓在心裏記筆記,決定要為了以後讨個好媳婦好好攢錢。回過神發現魏奕手上的茶盞被他捏得死緊。

那茶盞也是皇上禦賜的!

韓拓生怕魏奕一怒之下捏碎了,忙道:“王爺,這……七殿下左不過就是個孩子,少年心性,和小太醫也就是玩伴,您何必和孩子置氣呢?犯不着啊,論起來還是小太醫和咱們這邊近些呢。”

最後一句稍稍安撫了下魏奕躁動的心。

他頓了會兒,忽然笑了。

是了,自己這是做什麽呢。

他和莫默雖然因為藥粉上了床,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王爺和府醫的關系。

魏奕不喜歡自己手下的人跟別人走得太近,即便莫默是個府醫也一樣。但他也不是不講道理。

手下也有資格交朋友,莫默和魏昕玩得好,這事他原本就知道,魏昕還有聖旨在手,自己本就沒立場說什麽。

這幾天他這麽心神不寧地惦記,腦子裏都是莫默伏在自己身下哭着喊自己的情景,真要說起來,倒是他禽獸了。

看來自己這是沒找人開過葷,一碰到美人兒心浮氣躁了。

魏奕自以為理順了心思,心寬地回房了。

韓拓目瞪口呆。

他原本是怕魏奕太過憤怒,去找魏昕麻煩才勸着的,可這下自家王爺一副想得很開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雖然他不覺得那兩人真會發生什麽。可七皇子那麽黏小太醫,多少還是應該警覺些吧,萬一小太醫跟着七皇子跑回府了呢?再萬一……小太醫那麽好看,七皇子再長大點,真動了什麽心思呢?

韓拓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腦子被王爺曾經收藏的話本荼毒得不輕,越想越覺得不妥,傍晚的時候偷偷溜達到莫默房前轉了一圈。

“這羅衾不比咱們府裏的,換了吧。”

屋裏,魏昕從寶箱裏搬了兩床新被褥扔到莫默的床榻上。

莫默忙道:“殿下不必費心,這被褥挺好的,王府的東西還能差到哪兒去,臣睡得挺舒服的。”

魏昕執意要換:“不行不行,我睡不慣。”

莫默面露迷茫:“殿下要睡這兒?”

魏昕笑笑:“那是自然。”

他一勾手搭住莫默的肩膀:“我聽說民間感情好的兄弟們都是睡一張床的,有利于培養感情呢。”

這話深究起來,其實是犯了忌諱的。莫默左不過就是個太醫,如何能和皇子稱兄道弟?

可魏昕卻無所顧忌。他生下來開始每天身後就只有小太監,從來沒有跟他年齡相仿,又讓他看得上眼的小夥伴。

哥哥們每日忙着争權奪位,看見他總是行色匆匆。好不容易遇上莫默,又可愛又好玩,魏昕如獲至寶。

之前魏昕一直喊莫默“默弟”,莫默一開始極為誠惶誠恐,可後來魏骥聽說後卻沒多說什麽,還允許他們私下如此稱呼,莫默這才安了心。

莫默上一世是家裏的獨生子,雙親早逝,雖然年邁的奶奶很疼他,但說到底親情這塊兒總是缺了點什麽。

有個兄弟……好像也不錯。自己千萬要小心點,別僭越了。

莫默在心裏提點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聽殿下的。”

屋外韓拓深吸一口氣。

他聽到了什麽!莫默居然同意跟七皇子睡一張床了!

不行!得趕緊告訴王爺!

魏奕白日理順了心情,回屋後神清氣爽地理了下韓拓前些日子帶回來的密件。

他原本是有個雙生哥哥在上頭的,可惜早早夭折,還有個一母所出的六弟,年歲跟他差得挺大,現在正在皇陵給他們故去的母後守陵。算起來魏骥如今還活着的兒子統共六個。

魏奕的密探将各皇子的動向各寫在一張紙上由韓拓帶回,魏奕一張張看過去。

在看到三皇子、裴兒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張紙上時,忍不住頓了頓。

魏奕眯起眼,有些人還是忍不住了,他也該采取點行動了。

魏奕心中計較了一番,翻到下一張紙。在看到魏昕“和靜公主争搶貴妃娘娘的珠子,惹哭公主後被娘娘敲打手板二十下”時,魏奕發出一聲嗤笑。

一個男人還跟親妹妹搶珠子?果然是小孩子。

就放小兔子跟他玩玩吧,算是盡盡當兄長的責任。魏奕大度地想着。

韓拓風塵仆仆走進來,将莫默晚上要和魏昕睡一張床的事禀報了。

魏·大度·奕聽完了全過程,嘲道:“什麽兄弟情要在床上培養,怎麽沒見着他來跟本王培養培養?”

韓拓答得用力:“屬下也覺得這事不簡單!”

他剛剛說的時候故意添油加醋了一點,不信王爺不動搖。反正這人他們睿王府是收定了,不管怎麽樣都不能流到七殿下那兒去。

“他們還說什麽了?”

韓拓回想:“七殿下好像還送了小太醫一顆珠子,小太醫特別喜歡……”

魏奕冷笑一聲。

他起身,那張說魏昕搶珠子的紙頭已經掉到了桌下,紙邊破出了一個洞。

韓拓去撿他,瞥見桌上剩下的密函,順嘴問了句:“王爺把這些都看完了?”

魏奕恩了聲。

“您覺得……誰最有嫌疑?”

王爺這條腿老靠他自己打殘吊着也不是辦法,得趕緊找出當年的幕後黑手是誰。近半年他們大大小小的消息也搜羅了不少,韓拓覺得魏奕心裏應該已經有譜了。

再說若是王爺身體康健,随便給莫默騎射上露一手,定能加深他的崇拜,到時候什麽七皇子都……

“老七心思挺多。”

“啊?”韓拓沒想到魏奕第一個懷疑的居然是七皇子,定眼一看,見魏奕已經披上了自己的大氅,忽然福至心靈,覺得他們倆說得應該不是一個事:“王爺這是要去……”

魏奕嗤笑:“培養兄弟情,加本王一個不礙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說好的大度呢?

魏奕:不重要,本王只要某個地方大得能滿足小兔子的就行了。

因為要趕上榜字數,所以今天雙更一下,大家接着往後翻-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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