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鬧心!”
第14章 第 14 章 “鬧心!”
霍晉安終是壓不住沉沉睡意,在這一夜回房後還是睡着了。
原先他恐懼那個夢境會繼續,雨窗紗簾旁,心意萌動的少年,會對他熟睡中的老師有非分之念、非分之舉,那個少年霍晉安,會對那個與虞筝名字相貌完全相同的女子,做出什麽他絕不可接受的事來t。
但這夢竟未繼續,每晚在他睡後必要糾纏折磨他的詭谲夢境,竟在這夜隐入黑暗中,霍晉安是夜獲得了平靜安穩的睡眠,一夜無夢。
翌日醒來,霍晉安只覺神清氣爽,連伺候他起身穿衣的仆人,都能感覺到他心情大好。
霍晉安确實心情甚佳,他已認為前段時日的詭谲夜夢都只是偶然而已,只是因為煩心侄子與虞筝之事,而産生的一時亂緒,如今夢境已經停止,可以抛卻了。
本來就是亂七八糟的怪夢,也不值得他上心,不值得他為之心中煩亂。
夢中的那個少年霍晉安,人生經歷與他不同,性情也是,根本與他無關。
夢中的那個虞筝,也與現實中的是兩個人,夢中的虞筝以無限的耐心愛意包容關懷身心殘疾的少年,而現實裏的虞筝……
霍晉安在心中想了又想,從在崇光房門外第一次看到虞筝想到如今,只覺虞筝這人紛亂如煙花,極難用簡單的詞彙來準确形容,想來想去,最後在心底擠出兩個字來,籠統概括道:“鬧心!”
也不止在霍家被霍晉安覺得煩人,在霍維爾學院裏,虞筝也被許多人厭煩着,如秦苒等從前看輕虞筝的豪門千金們,如今看到虞筝就煩。
自從和霍崇光談起了戀愛,自從搬住進了霍家,虞筝在學院裏就高調得很,秦苒等常能看見虞筝和霍崇光招搖過市地秀恩愛,讓人想眼不見心不煩都不能。
這日在網球館,虞筝也在,不似從前鞍前馬後地為霍崇光擦汗遞水像個丫鬟,現在的虞筝,已可與秦苒等人,平起平坐了。
秦苒只能暫時忍氣吞聲,秦氏雖是豪門,卻也比不過霍家,她若因為虞筝,得罪了霍崇光,家裏人定會為此斥責她。
不過秦苒也相信,她的忍氣吞聲只是一時,虞筝得意不了多久的。
秦苒有令人暗中打聽過,得知霍先生本人,是極讨厭虞筝的。
胳膊擰不過大腿,虞筝早晚會被霍先生掃地出門,被霍崇光抛棄,成為霍維爾學院最大的笑話。
且等着看吧,秦苒暗瞥了虞筝一眼,将頭扭過去,轉而去和沈朵交談。
也不知最近是怎麽了,沈朵對她沒從前那麽親密了,而是和傅、顧兩家的千金走得近些。
秦苒心系沈遇,不想和沈朵淡了關系,就又拿出知心姐姐的做派,百般親近起沈朵來。
千金們看着和和睦睦,其實也有各自的小團體,會締結女子會,暗中比較高低。
女子會的高低之分,看會中成員身份,若是成員家世高貴、芳名遠揚,那女子會自然是翹楚,而若其中有人出身名聲皆劣,那整個女子會,都要被拉低檔次了。
雖然虞筝如今有着霍崇光女友的身份,但迄今還沒被邀請加入這些女子會中。
幾乎沒人認為虞筝和霍崇光會長久,盡管千金們現下不會和她交惡,但也不會真正地尊重她。
虞筝也不在意,千金們不搭理她正好,她可不受打擾地觀看場上的網球對打。
之前她給霍崇光打雜時,也常來這裏,但那時一會兒忙着給霍崇光遞水,一會兒又忙着悄悄勾搭沈遇,都沒好好看過一場網球賽。
在轉變心态後,虞筝決定在這游戲世界活得松弛一些。
固然她有必須實現的目标,必須為之努力,但也不必時時刻刻地緊繃着心弦,無事時,也可按照自己真實的喜好在這個世界生活,即使做的某件事對攻略無用,但若能讓她自己開心,也是好的。
場上霍崇光的對手,明顯和霍崇光實力有差距,霍崇光贏得輕松,下場後也是一副沒打盡興的樣子,一邊自己拿毛巾擦汗,一邊笑問虞筝道:“我打得怎麽樣?”
霍崇光體育細胞不錯,如果不是生在霍家、将來必須要繼承家業的話,也許可以走職業網球明星的路子。
虞筝以網球經紀人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會兒霍崇光,笑道:“十分的話,我給你打五分。”
霍崇光一聽連及格都沒有,不依了,貼坐在虞筝身邊,追問她打分的标準,為自己叫屈,“我二比零贏了,贏得也很快,怎麽才得五分呢?!”
虞筝笑得促狹,目光又帶欣賞,“因為對手太弱了,你沒把你真正的水平打出來。”
霍崇光立即喜笑顏開,他将臉擦幹淨,指了指靠近虞筝的那邊臉頰,端坐着等待賽後獎品。
這是事先和虞筝說好的,如果他贏了,虞筝就要給他一個獎勵的貼面吻。
虞筝守諾,就手搭在霍崇光肩上,笑着靠近他。
這個角度,她視線的不遠處,就是沈遇,虞筝微垂着眼簾,親密地手摟着霍崇光肩膀,滿含愛意地親吻霍崇光的臉頰。
沈遇飲了一口冰水,天氣微熱,空氣中浮動着沉默的燥意,暗暗地刺激着露在衣外的肌膚。
他并沒有特意去看,但眼角餘光,還是叫他望見了虞筝親吻霍崇光臉頰的情景。
其實早不是第一次看見了,虞筝與霍崇光戀愛談得高調,他先前也曾無意間看到過,此外,也見過他們親密地依偎在一處,喁喁私語,摟腰牽手,似眼裏再看不到其他人。
是似再看不到其他人,自從與霍崇光戀愛後,虞筝再未用從前那種眼神看過他。
那種含羞的、怯弱的、懷着少女心思、柔腸百轉的。
現在的虞筝,并沒有回避他,她依然會和他相處、和他交談,但是态度是落落大方的,與先前判若兩人,她像完全放下了那天的事,像在那天,将過去的她,沉在了湖底。
又或是,那天,是他親手用拒絕殺死了那個虞筝,淹死了她心中的戀慕。
本就應如此的,如果時光倒流回那一天,他依然會那麽做。
他那天做的并沒有錯,虞筝如今的表現也是他希望看到的,他希望她放下不正确的感情,也希望她不要因為他的拒絕傷心,希望她很快就走出來,将錯誤的過去遠遠甩在身後,當這件事從沒有發生過,忘得幹淨。
虞筝是放下了,也極快地就走了出來,如今與男友看着關系甜蜜,似是生活平靜而美好,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不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嗎,卻為何,心中一直隐有難言的酸澀,在每一次,虞筝落落大方而又疏離地看着他時,在每一次,虞筝與霍崇光親密地牽手擁抱時。
沈遇将冰水飲盡,玻璃杯底的冰塊,似冰山露在外面,海平面已落下了,原先隐在海下的不得不顯現出來,剔透晶瑩,似是空淨純潔的,卻又在日光折射下,閃耀迷離,晃眼得看不清。
似是他的心,明明是空淨的,卻又似冰塊被日光折射,光線亂耀,盈滿了他的心,卻他自己都看不清楚。
與妹妹沈朵不同,妹妹雖還在襁褓中時就失去雙親,但在長大過程中,被保護的很好。
在妹妹心裏,父母是因意外車禍去世,生前是恩愛的夫妻,也是疼愛孩子的父母。
不似他,親眼見過父母是如何彼此怨恨,又如何在怨恨的愛意中死亡,鮮血交融,屍身一同冷卻。
沈遇比妹妹知道太多,年幼時他已目睹鮮血和死亡,盡管祖母等人有意對他隐瞞,但後來,漸漸長大的他,通過暗中調查,拼湊出了父母輩的真相。
母親出身一般,父親涉嫌強取豪奪,母親婚前就生下了兒子,婚後與人私通,并生下了情夫的女兒,父親發現真相後,派人殺死情夫,丢棄了不屬于他的孩子,并迫母親生下真正屬于他的女兒,沈朵出生後不久,精神早就崩潰的母親,殺死了父親,後又自殺。
上一代的三個人都死去了,又在這世間留下了三個孩子。
被父親丢棄的那個孩子,後來被人撿送入了孤兒院中。
因為那孩子與沈家并無血緣關系,因為那孩子的母親,殺死了沈家人,深恨母親的祖母,不可能收養母親與情夫的孩子,就由那孩子在外自生自滅,不管不問。
那孩子被丢棄時才一兩歲,完全沒有記憶,自然也就不知身世,以為自己無親無故,在多年後來到霍維爾學院後,也不知學院裏有她的親人。
沈遇在知她也在霍維爾學院後,起先并沒有靠近。
盡管心中有思量,覺得也許應當走近,應當關照,可另一方面,沈遇又覺得,他不該擅自接近和幹涉進她的人生。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軌道,若是軌道不相交,就不該靠近,強行交彙。
就如父親母親,本該是兩條平行不交彙的人生,卻因為父親的強求走進了婚姻,後又因母親的離軌走向了毀滅,父親與母親軌道強行交彙的結果,是一場悲劇,是玉石俱焚的死亡。
遂沈遇起先與她保持距離,從未主動靠近,主動交談。
但她卻主動靠近他,會恰恰就拿他最常看的《莎樂美》,坐在他身邊不遠處,會在和他說話時,眼睫輕顫,輕t聲細語,雙頰微紅。
沈遇常被女生接近,理應知曉這可能意味着什麽,卻疏忽了,因他打心底清楚界限的存在,所以一開始從未往那方面想過。
後來,他也及時斬斷了,他做的很對,現在的情形,也很好……很好。
沈遇起身拿起球拍,并側過身去,這般不遠處親密的二人情形,終于可以不在他眼中,也不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