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可我一條命也不想讓你失……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可我一條命也不想讓你失……
灰塵與血腥氣交織在一起, 被水打濕的空氣彌漫着難聞的味道。
這個藏滿人性污垢的廢棄地方實在算不上幹淨,卻還是有明亮的日光穿過無損的窗戶,明晃晃的灑落進來。
太陽事無巨細的描繪着這處的光景, 陸寧眼前不斷的晃過光影。
牧秋雨輕擡起下巴, 金光明豔的盛在她的臉上, 清瘦白皙, 漆黑卻澄澈的瞳子是最幹淨的冰川,也是最鋒利的刀刃。
她的臉是這房間裏唯一幹淨的東西。
陸寧直愣愣的看着, 好像聽到遠處傳來心跳的聲音。
慢慢的這聲音逼近她的耳朵, 現實好似從幻境剝離開, 理智回歸, 她清醒的意識到這不是夢。
牧秋雨就是把高遠踹飛, 将自己從死亡線拉了回來。
“草。”高遠狠狠的咬着牙, 啐罵了一句。
他從被人踹出去的懵中醒過神來, 發現是牧秋雨把自己一腳踹到地上。
早在牧秋雨還沒轉到他們班前,他對牧秋雨的惡意就已經是成千上萬。射擊社的打臉更是讓他對牧秋雨的恨一發不可收拾,每天看到來訓練的牧秋雨, 恨不得誰擦槍走火,打死她。
或者幹脆就是他“一不小心”, 失手殺了牧秋雨。
反正他家在射擊圈紮根已久,辦過不少這樣的例子, 牧秋雨一個無父無母的垃圾孤兒, 能有誰在乎, 大不了多賠點錢。
這樣的想法在現在的高遠腦袋裏瘋狂盤生。
他們正好在校外, 廢棄的房子也沒有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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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牧秋雨是先對自己動手。
他完全可以正當防衛。
高遠從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立刻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虐待牧秋雨的臭貓算什麽, 他現在都可以直接打牧秋雨了。
“臭婊子。”高遠叫嚣着,噌的一下就從地上站起身來,大步流星的要給牧秋雨點教訓。
可誰想他的拳頭剛猛地揮出,牧秋雨就抱着陸寧閃身躲了過去。
他被這一下晃到了,整個人直直的朝牆沖過去,差點撞到牆上。
“草。”高遠啐罵着,順手就去摸口袋。
他的口袋裏似乎藏着什麽秘密武器,叫他迫不及待。
可他的手剛摸進去,接着就頓住了。
他的秘密武器不見了。
怎麽可能。
高遠不可置信,順着拴在褲鼻兒上的鏈子摸去。
卻是空空蕩蕩。
而那個他熟悉的東西在此刻頂住了他的後腰。
“你在找這個嗎?”牧秋雨聲音平靜而禮貌,好像是一位拾金不昧的小姐。
如果她手裏的不是一把槍。
如果她沒有以一個極為标準的握槍姿勢抵着扳機。
陸寧也不知道牧秋雨怎麽做到的。
只是剛才那麽一個瞬間,牧秋雨竟然就看出高遠偷偷帶出了槍,還把他偷帶出來的槍摸了過來,對準了槍的主人。
背後的太陽将高遠的影子楔在牆上,少女不緊不慢的歪露着半個腦袋。
那堪稱造物主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就靠在高遠影子的肩膀上,陰仄仄的,好像是地獄裏來的惡鬼。
高遠心下一片寒涼,瞬間懵了:“怎麽可能。”
牧秋雨卻沒有想要在此刻欣賞手下敗将錯愕的興趣,對着高遠的膝窩處毫不手軟的就是一腳,利落的把他踹跪在了地上。
“蠢得連自己的槍都拿不好,還敢拿出來。”牧秋雨把玩着高遠的槍,冰冷的槍身一下一下打在高遠的臉上。
一時間高遠分不清是膝蓋更疼,還是自己的臉更疼。
他的心從剛才躍躍欲試的高亢,變成了帶着絕望的慌張。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被牧秋雨這個小雞崽子似的身形踹了一腳,為什麽會這麽痛。
高遠當然不會明白,這是超過這個世界維度的事情。
牧秋雨在來之前從系統商城兌換了一套超隐蔽型機械外骨骼,雖然這套骨骼主打輕便隐蔽,只能勉強對付七十公斤以下的對手,但對付幾個未成年的傻缺綽綽有餘。
“秋雨,你,你怎麽跑這麽快啊。”
也是在這個時候,從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黎想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有跑過牧秋雨,扶着門,拉着某個拖油瓶來慢了好幾步。
“……草。”
“什麽味啊,好難聞。”
在黎想和史瑾都到門口的時候,不約而同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牧秋雨可能不在乎,高遠可能是習慣了。
但面前這幅景象,對兩個一直被家裏保護的很好的女孩子來說,實在殘忍。
史瑾看着眼前的景象,也難過也惡心,整個人都不好了。
黎想正要上前對牧秋雨說什麽,卻被牧秋雨打斷了:“不要大聲說話,還有別人。”
黎想立刻閉嘴。
史瑾也将自己快嘔出來的聲音吞了回去。
牧秋雨警惕的環顧四周的,在兩人還沒注意到前不動聲色的收起手裏的槍。
她正一手壓着高遠,一手抱着陸寧,示意門口兩人:“把那邊的鏈子拿過來。”
史瑾正捂着鼻子,黎想過去拿過來。
接着她的眼睛就不可抑制的睜大開來。
“那,那邊有……”黎想頂着巨大的心理陰影,看向牧秋雨。
“先保留證據,之後我們再找個地方把它們好好葬了吧。”牧秋雨吩咐着,語氣卻難得柔和,好像在顧慮黎想的感受。
“嗯。”黎想連連點頭,看着牧秋雨懷裏奄奄一息的陸寧,又擔心的問道,“貓貓怎麽樣了?”
“喵。”陸寧在牧秋雨懷裏微弱的回應了一聲。
她依舊睜着漂亮的眼睛,努力的想讓黎想放心。
牧秋雨聽到小貓的叫聲,神色一頓。
接着她就拿着鏈子,三下五除二的把高遠像栓他們虐待的那些貓狗一樣,拴在了髒兮兮的架子旁。
陸寧躲在牧秋雨的懷裏,看着她如此熟練的手法,突然就想起了內心世界牧秋雨腳邊的鏈子。
她當初也是這樣被牧秋雨帶上鐐铐的嗎?
不對,內心世界的牧秋雨跟高遠又不是一類人。
自己怎麽能拿她跟他類比呢!
陸寧瘋狂搖着頭,接着就看到做完這些的牧秋雨轉身跟黎想和史瑾說:“你們兩個在這裏保存證據,看好這個人,我去外面看看。”
陸寧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麽史瑾會出現在這裏,只是她警惕的看着這人,卻見她無比乖巧的跟黎想一同點了下頭。
黎想還更不放心牧秋雨,在她要走的時候跟上前:“我陪你吧?”
這話聽得史瑾心裏一緊。
她剛要出聲,牧秋雨就拒絕了她:“你在這裏我放心。”
黎想看了眼身旁莫名跟過來的史瑾,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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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環境裏,陸寧輕易就藏在了黑暗裏。
黎想都沒覺得不對勁,她就被牧秋雨抱着走出了關押小動物的房間。
這地方是個老水井房,随着被淘汰,也被廢棄了。
陳舊的走廊透不過光,暗暗的透着股潮濕發黴的味道,将掠過斑駁破牆的人影也畫上了不斷變化的黴點。
“能動?”
走出去了有一陣,牧秋雨看着懷裏的陸寧,同她對話。
“我正在啓動程序完成自我修複,預計一分鐘。”陸寧聲音比剛剛有力氣了些,身上的毛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燥。
牧秋雨卻好似并不關心這些細節,反而是冷聲點頭:“好。正好我有問題要問你。”
“什麽啊?”陸寧不明所以,閃着雙看似無辜的眼睛望着牧秋雨。
“你在這裏的消息為什麽不發給我。”牧秋雨直白的問道。
“你被高遠按進水桶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讓我來救你嗎?”
她很少會這樣說話,質問裏好似還有些其他情緒。
少女漆黑的瞳子冷的像是冰窖,就這樣直勾勾的,不可轉移的盯着陸寧。
陸寧登時便愣住了。
她心裏突然沒來由的慌了起來,接着解釋:“是因為這個地方太危險,你不能受傷。而且你還在考試,這事關你的任務。”
聽到這句話,牧秋雨的表情更沉了:“是你這麽認為的,還是你的程序要求你的?”
走廊裏沒有風流動,潮濕的空氣黏在陸寧半幹不幹的皮毛上,黏膩壓抑。
陸寧在聽到這個問題後,很明顯的感覺到了牧秋雨心情不好,但她不知道牧秋雨為什麽會心情不好。
“宿主,你怎麽了?”下意識的,陸寧想詢問牧秋雨的原因。
可這一次,牧秋雨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回答我。”
這聲音比剛剛的質問要更加沉落,那壓低的聲音好似抵在人耳邊的刀子。
陸寧意識到牧秋雨是真的想要自己的答案,也是真的極力遏制着,不要采取傷害自己的方式。
“是我自己這麽想的。”陸寧誠實回答。
她知道牧秋雨不是一般的孩子。
她比任何同齡人都要早熟,所以自己跟她講清楚,她一定會明白自己的。
“抛開考試不談,高遠綁架我的目的就是要你痛苦,我不可能讓你陷入這種境地的。”
“我是你的系統,我不會讓你陷入危險,你能明白嗎?”陸寧以一種大人的方式跟牧秋雨坦誠,說着,清明的瞳子便自覺無愧的看向牧秋雨。
可昏暗的日光透不過少女的眼瞳,她依舊表情沉沉,不發一言的注視着跟自己坦白的小貓。
沒有膽怯,沒有愧疚。
牧秋雨沒有在陸寧的回答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整個人愈發陰沉。
寂靜鋪滿了走廊,陸寧以為牧秋雨又要把自己丢到地上自己走了。
可牧秋雨并沒有。
她依舊抱着自己,機械臂牢牢的托住小貓愈發肥美的屁股。
那蓬松的尾巴順着少女纖細的手臂流淌而下,就好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黑色瀑布。
誰會舍得将這樣的美好抛棄呢?
幽暗的走廊突然變得好長,牧秋雨又往前走了好久,接着平靜的對陸寧開口:“所以就因為這樣,你今天要是死在這裏,我都不一定知道是嗎?”
牧秋雨的聲音比任何時間都要平靜,好像一張白紙,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陸寧卻被這張紙裹着,快要喘不過氣來。
小貓的視力實在是太好了。
陸寧愣愣的擡頭看向牧秋雨,就注意到牧秋雨眼眶隐隐透着圈紅意。
她突然想到,黎想和史瑾都是氣喘籲籲跑過來的,卻還沒有追上牧秋雨。
牧秋雨當時一定是着急瘋了。
着急。
關心。
無法接受失去自己。
這是這些年來,陸寧從來都沒有感受到的情緒。
她從來都沒有被人這樣的記挂過。
和今天一樣,過去有什麽事陸寧都是自己決定解決。
她會做最理智的決定,哪怕說這個過程會犧牲自己。
家人。
……她沒有會替她考慮的家人。
“宿主……”陸寧喃喃般的喚着牧秋雨,在牧秋雨身處的黑暗世界中亮起兩顆晶瑩的藍色星光。
小貓墊着粉色肉墊的爪子已經幹燥,就這樣笨拙的朝主人伸去,拂過牧秋雨的眼眶:“別難過,我不會死的,貓有九條命。而且我是系統,你忘了嗎。”
牧秋雨卻藏起紅了眼睛,冷冷的握住小貓的爪子:“可我一條命也不想讓你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