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點心 請殿下品嘗
第11章 點心 請殿下品嘗。
女人的乳汁,多麽私密的東西!
雲英雖已為人母,卻也是個不滿二十的女郎,多少有些小女兒的心思,驟然要用她的乳汁做了點心給別的男人吃,着實羞怯!
她紅着臉,讷讷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蕭元琮仿佛看出了她的為難,将孩子交給餘嬷嬷,認真問:“雲英,你可願意?”
餘嬷嬷飛快地皺眉,淩厲的眼神一下掃過來。
雲英對太子多少存着幾分感激,不論他究竟是為何種目的将她帶回來,最終的結果都是救了她的命,她再自私自憐,也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若就這樣拒絕,便顯得太不識好歹了。
“殿下對皇孫一片舐犢之情,奴婢哪有不願的道理?”她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蕭元琮仔細地看着她,似乎在辨別她說的是不是真話,片刻後,才點頭,淡淡應一聲,起身離開。
很快,廚娘也回了膳房,留下餘嬷嬷,将孩子交給丹佩和綠菱照料,自己卻将雲英單獨叫到一邊。
“你做得不錯,”她上下打量雲英,這段日子,也大致摸清了底細,“我原先以為你會仗着自己生得貌美,行事張揚,心比天高,不服管教,現下看,倒是穩重。”
這樣的話,雲英在城陽侯府也聽過許多回,此刻餘嬷嬷這樣說,她并不意外。
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了,餘嬷嬷對太子最衷心。聽說,她本是已故的秦皇後,即太子生母的陪嫁婢女,先皇後去後,她便一直陪在太子身邊。
于是投其所好,道:“奴婢入宮那日,嬷嬷便說過,在東宮,凡事當以太子殿下為先,奴婢都記着。”
“好孩子,”餘嬷嬷笑意漸深,在她的手上輕輕拍一下,說,“太子殿下是東宮的天,他若好,咱們所有人都好,他若不好,咱們便都不好,所以,殿下要什麽,咱們做下人的就要給什麽。”
雲英目光顫動,總覺得她的話別有深意。
“奴婢明白。”
“你去吧,一會兒就将乳汁送去膳房,交予廚娘,做好了,你親自給殿下送去。”
-
待人走了,雲英一個人回暖閣,找來一只幹淨的茶盅,解開衣衫。
饒是四下無人,她仍是忍不住臉紅。
方才還未給小皇孫喂奶,站在殿中時,就已經覺得胸口輕微發脹,幸而這幾日她已将衣裳全都改好,才不至在衆人面前出醜。
可是,方才他們談論着她的乳汁,總讓她有種錯覺,好似衆人的眼睛,都盯着她胸前的隆起,一直到眼下,袒着衣衫,由着白而微黃的液體淌入茶盅,也還是覺得羞意難擋。
好容易擠出小半盅來,她趕緊放下,整理好衣襟。
轉頭一看,銅鏡中映着她布滿春潮的臉龐,雙眼迷離,波光潋滟,額角更是挂着晶瑩的汗珠。
這模樣,太容易教人誤會。
“哎呀!”
雲英驚了一跳,雙手貼在臉頰上,試圖以指尖的微涼,讓臉頰上的熱度降下來,又過了片刻,才敢碰着茶盅往膳房去。
膳房中,廚娘自方才回來,就已在準備,待她過來時,已備好粥米漿、紅蘆菔泥與雞肉泥,見她過來,笑說:“穆娘子來了,正等着呢,一會兒做個雞肉泥粥米漿。”
她接過雲英捧來的茶盅,将裏頭的乳汁調成面糊,同方才備好的幾樣食材一道下鍋,稍炖稠至糊狀,便盛了大半出來,先裝進一只瓷盅內,餘下的,又添了些鹽調味,才盛入另一只瓷盅內。
“勞煩娘子,”廚娘将兩只瓷盅裝好,笑着交給雲英,“将米漿帶回。”
雲英記着餘嬷嬷的交代,心中雖有疙瘩,但也不敢違抗,提着食盒回到宜陽殿,不敢多歇半分,趕在米漿涼透前,送至少陽殿。
殿外,餘嬷嬷竟正等着,見她過來,也不接那食盒,只側身讓出距離,沖裏頭喚:“殿下,穆娘子送點心來了。”
屋裏靜極了,仿佛根本沒人似的,過了片刻,才傳來淡淡的回應。
“進來吧。”
餘嬷嬷在雲英的胳膊上扯一把,将她送入殿中。
雲英吓了一跳,猝不及防邁過門檻,朝前沖進去兩步,好容易才穩住身形,沒有跌倒。她驚訝地回頭,不知所措地看着餘嬷嬷。
餘嬷嬷笑意不變,卻是站在殿外,慢慢将沉重的門阖上了。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在城陽侯府的日子。
侯夫人愛子至深,早早就想着要從身邊的小丫頭中挑幾個,給武澍桉做暖床的通房丫頭。
她生得好,性子雖然有些別扭,但因夫人和善,平日也願意讨夫人的歡心,是以一下就被挑中了。她記得,那年,她才十三歲,侯夫人便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
“雲英,”隔着一道半長的珠簾,蕭元琮的聲音忽然傳來,将她拉回神,“怎麽是你?”
雲英猛地轉頭,看到珠簾後的蕭元琮。
他披着寬松的軟綢寬袖袍,坐在低矮的榻上,手中執筆,仿佛正在案上寫着什麽。日色已盡,屋裏點了兩盞燈,雖不顯昏暗,那發黃的色伏在他月白的衣袍上,好似泛着苦。
雲英匆匆瞥過一眼,轉身行禮:“奴婢來給殿下送膳房剛剛做好的點心。”
室內陷入片刻沉寂。
蕭元琮始終不說話,雲英只得起身,掀開珠簾,在案邊的地上跪下,從食盒中取出那只瓷盅,雙手奉上:“請殿下品嘗。”
她的長發全都挽起,作婦人裝扮,低頭時,恰好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璧的脖頸,玉璧邊緣,還爬着幾抹淺粉,格外誘人。
蕭元琮垂眼看着,目光悄然變深,慢慢移到她捧着瓷盅的蔥白指尖。
他伸手去接,只是才稍一觸到她的指尖,她便飛快地縮回去半寸。潔白的瓷盅內,淺黃帶橙的米漿輕輕晃動,幸而質地稍稠,才沒被晃出來。
蕭元琮的動作頓住了。
他收回手,淡淡道:“擱下吧。”
雲英将瓷盅擱在案邊他伸手便能夠到處,自己則又膝行着後退半步。
“是你自己來的?”他将她的舉動看在眼裏。
“回殿下的話,是餘嬷嬷讓奴婢來的。”雲英将腦袋埋得更低,後脖頸處的紅潮仿佛又爬高了幾分。
蕭元琮沒再說話,只是舉勺嘗了一小口。
入口大抵應當是綿軟細膩,帶着一絲乳香的清淡滋味,可是,也許是走神了,他并未嘗得出來。
“不錯,”他放下勺,發出極輕的瓷器碰撞聲,“往後就讓膳房照此給皇孫準備吧。”
“是。”
“你下去吧,不必在屋裏伺候。”
雲英如蒙大赦,行禮畢,便快速退了出去。
殿門外,餘嬷嬷沒有走遠,仍盡職地守在附近,見雲英出來,有些詫異:“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殿下說不必在屋裏伺候。”雲英讷讷地說完,也不等餘嬷嬷允許,快步往宜陽殿去。
短短數十步,她卻覺得自己走了許久,就連在門邊遇到丹佩,也不及停下好好說話,只匆匆應一聲便要走,直到回到暖閣,關上門,才軟了身,坐到地上。
她知道餘嬷嬷想做什麽,也知道蕭元琮明白餘嬷嬷的意圖。
一個年輕的男人,有妻子在身邊,卻不親近,連帶着也不能親近旁的女人,想必忍得極難受。
可是她記得丹佩和綠菱的話,記得小皇孫的生母,那個叫青瀾的婢女,是因為親近太子,而被太子妃賜死。
她已經死裏逃生一次,怎麽可能再犯一次同樣的錯誤!
太子不是她能接近的人,她可以稍稍高攀的,也僅有靳昭那樣的人。
西域人,在大周若非經商,便是為奴,大周雖風氣開放,這兩者也仍舊是最下一等,而同漢人相比,他們也更不在乎出身門第。
靳昭是西域人,應當會有一絲機會吧……
-
少陽殿中,餘嬷嬷躊躇片刻,還是推門進去。
夜下有風,自敞開的門灌進去,引得珠簾微微晃動起來。
蕭元琮仍坐在案前,目光望着燈臺上跳動的燭火,手邊那一盅米漿早已冷了。
“殿下,”餘嬷嬷站在珠簾外,低聲問,“為何不将穆娘子留下?”
“嬷嬷不該讓她進來。”蕭元琮輕聲道。
餘嬷嬷嘆一聲,低頭道:“老奴只是不忍看殿下這樣孤單,明明是東宮之主,大周天下的儲君,身邊卻連個女人都沒有。”
“何苦尋她?”
“穆娘子已是人婦,想來應當比尋常的閨閣女兒更懂得疼惜人。老奴瞧她脾性沉靜,不喜張揚,這才自作主張。”餘嬷嬷說罷,擡頭望他,平日過分嚴肅古板的面容間,有長者的慈愛與憐惜,“況且,奴婢看得出來,殿下并不排斥穆氏,不是嗎?”
蕭元琮輕笑:“孤只是覺得她原非東宮之人,與這裏的人和事沒有牽連罷了,沒有別的意思,嬷嬷莫要多心。”
餘嬷嬷稍有疑慮。
她熟悉太子的脾性,因從小沒了母親,在聖上的不滿中長大,他一直都過得謹小慎微,對身邊的女人更是有天然的戒心,生恐是旁人別有用心塞來的。她知道,即便沒有太子妃的插手,太子的身邊,也不會有更多妻妾。
能讓他這樣“不排斥”,已屬難得。
“殿下果真是如此想的?”
“自然。嬷嬷,孤不願東宮再發生先前的事。”
餘嬷嬷面色一凜,馬上明白他說的是哪件事。
宮女青瀾,趁着東宮宴上給蕭元琮送醒酒湯的工夫,悄悄給他下藥,妄圖飛上枝頭。蕭元琮因此更加戒備,若非成婚數年,始終無一兒半女,已成為鄭家大做文章的把柄,只怕她腹中的那個孩子,也沒機會生下來。
“老奴明白。”她收斂心神,肅然道,“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
待她離開,殿中又只餘蕭元琮一人。
他從榻上起來,自點了香,馥郁的龍涎,帶着甘潤的土質氣息,逐漸讓整座屋子籠罩其中。
案邊那碗米漿早涼透了,平滑的一層米油,在燭光下閃着光澤。他又坐回去,拿起勺子,一口口吃進去。
畢竟是給剛出生的小兒吃的,沒什麽滋味。
不過,确有一縷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