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我有點喝多了,讓我歇會兒。◎

從臘月二十九開始,陸陸續續有人來給霍老爺子拜年。

程七早上正刷牙呢,就聽特洪亮的一聲:“祝霍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穿透力強的像拿喇叭喊的。

還不止這一句吉祥話,後續一連串。

她吐掉牙膏沫出去趴在扶手上往下看,懷疑請了個唱戲的。

樓下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壯,瞧着特別精神,身邊帶着老婆孩子,孩子也奶聲奶氣地跟着說吉祥話。

小孩兒約莫五六歲的模樣,說完吉祥話,撲通跪下,給霍老爺子磕了個頭。

霍老爺子坐在主位上,自然是開心的,樂呵呵的擡了下手,旁邊保姆把孩子扶起來,又給了個紅包。

“年年都這樣,”霍堯打着哈氣從旁邊屋子出來,腦袋跟雞窩似的,“等到了晚上和年三十,那才熱鬧呢。”

程七理解的熱鬧是昨天晚上那樣,十幾個人,其樂融融。

哪知道,來給霍老爺子拜年的人多到離譜,說踏破門檻真是一點都不誇張。

用不着到晚上,下午院外的人都得排隊。

前面進門的拜年說吉祥話,聲音得夠高,讓外面的人都聽到,後面聽到的心裏就得有個數,話不能說重複了。

程七在餐廳吃着保姆給做的杏仁炖豆腐,瞧着客廳的大型文藝彙演,心裏琢磨,這詞彙量,夠他堯哥學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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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老爺子的大宅子夠寬敞,來這麽多人也不顯得擠。

來拜年的人大部分都是山莊其他老人的孩子們,大家來拜年,熱鬧到晚上,再帶着各自的爹媽和爺爺奶奶回家。

程七看多了,發現進來拜年說吉祥話的,男的女的都有,看誰是家裏的主話人,但下跪磕頭的,只有男的。

女的無論是主話人還是家屬,只要鞠個躬就行,無論是對自己的父母爺爺奶奶還是對霍老爺子,都這樣。

沙發上,她好奇詢問:“為什麽磕頭都是男的,是根據什麽禮儀來的嗎?”

霍堯笑着回:“哪來什麽禮儀,爺爺說大冬天的,地板冰涼,怕給閨女們凍着,心思到了就行。”

“你看這個,”霍堯壓低聲音湊過去,眼神示意她看進門的人,“一會兒爺爺準喊人沏茶。”

程七還以為是個得寵的小輩,爺爺要給茶喝。

結果那人跪下剛要說吉祥話,霍老爺子開了口:“霍霄,倒茶。”

霍霄原本在一旁打電話的,聽到爺爺喊他,電話挂斷,回來倒茶。

說是倒茶,其實是從燙壺開始,程七第一次看到霍霄沏茶,而且是完整流程。

他一邊做,霍堯一邊給程七解釋步驟。

屋裏不知什麽時候變得靜悄悄的,就剩下霍霄沏茶的聲音,連霍堯也不吱聲了。

來拜年的還跪着,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霍霄動作輕緩有序,他手指長,整個流程看起來賞心悅目。

快完事時,程七看到霍堯拿出手機,給霍霄打了個電話。

這是什麽意思?

霍霄手機就在茶盤邊放着,震動聲響,爺爺開口:“接電話。”

他放下茶杯,起身去屋外接。

霍堯這邊電話被挂了。

程七擡眼,外面看不真切。

過了兩分鐘,霍霄回到霍老爺子邊上。

沒繼續剛才的步驟,而是全都倒掉重新來。

底下那人還跪着。

整個過程持續近二十分鐘。

最後茶終于沏好,霍霄端到爺爺面前:“爺爺。”

霍老爺子拿過來品了口,不大滿意:“時間長了點,手藝退步了你。”

霍霄笑:“猜您今晚愛喝這口。”

霍老爺子也笑了,這才對底下跪着的人說話。

底下人聞言擡頭說吉祥話,依舊是興致高漲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埋怨之類的負面情緒。

霍老爺子聽完,給他老婆個紅包。

他這才從地上起來。

跪的時間太長,一下子沒起來,膝蓋又‘咚’地一聲磕回去了,聽着都疼。

但也沒人扶,他得自己爬起來。

不知道是吓的還是真跪疼了,第二次他也沒站起來,最後還是他老婆扶她起來。

霍老爺子聲調不高,但不容忽視:“看好你身邊的人是誰,長嘴說話過過腦子。”

那人連連點頭,退出去了。

屋裏重新恢複熱鬧。

霍霄又倒了杯茶,遞過來給程七。

“嘗嘗。”他說。

程七接過來喝,跟她昨天喝的味道不一樣,一點點苦,回甘濃。

她說不出多專業的話,只能說:“好喝。”

霍霄:“別喝太多,晚上睡不着。”

“剛才那人,”她好奇問,“犯什麽錯了?”

“想搞投資沒錢,去老丈人家大吼大叫,”霍霄回,“爺爺訓人呢。”

霍堯在旁邊補充:“當初他起家都是老丈人給的錢,老婆也出了不少力,結婚後越發混,早看他不爽了。”

程七捧着茶杯,越發懷疑自己當初活在一個怎樣的世界裏。

這種替女人訓男人的事兒,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那些曾經發生在她身邊的天經地義,認識霍霄以後,才知道那是無能者的掩飾。

除夕夜,來拜年的更多了,不過對比昨天,今晚來的似乎都跟更親近些。

霍老爺子沒再訓任何人,大家過來拜完年,都會再來霍霄這兒打個招呼。

說是跟霍霄說話,其實都是來看程七的。

霍霄拉着程七的手,告訴她該叫什麽。

有哥哥也有舅舅,姑姑嬸嬸也不少,誰來說話都得掏個紅包給她,再誇兩句。

有小輩來,霍霄也拿紅包遞給她,她在遞給小孩。

也有人找她說話,起初程七挺緊張,她擔心問到關于她爸媽的問題,或者是一些以前的事兒,她不知道怎麽說。

好在,沒人問,而且霍霄始終在她附近,給足了安全感。

年夜飯是個大事兒,不過霍老爺子家的年夜飯不是請廚師做的,而是家裏人做的。

進出廚房的都親戚,男的女的都有,小孩也有。

所有人都各司其職,各忙各的,程七也不想幹待着,去廚房那邊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

“小程七是不是餓了?”有人問,“我看看有沒有好吃給你找點。”

“沒,”她說,“我想來幫忙。”

“幫忙啊,幫幫你堯哥吧,”那人笑,“他給那兒一盆菜都沒洗好呢。”

屋裏人太多了,她都不知道霍堯什麽時候到這邊來的。

到廚房裏面,她才看到霍堯極其不情願地給那兒掰豆角呢。

“我來吧。”程七坐過去,接過他手裏的盆,動作麻利地收拾。

“原來這個家只有我是廢物,”霍堯長長嘆氣,“哎!”

“哪能啊!”不知道誰喊了聲,是個男的,“你會花錢啊!”

整個廚房充滿了歡樂的氣氛,除了霍堯。

豆角收拾好,程七遞到前面,臨近竈臺了才發現,霍霄在切黃瓜片。

剛才她還看霍霄跟爺爺說話呢,什麽時候進來的。

“我來吧,”程七湊過去,“你這圓片太厚了。”

霍霄偏頭瞧了眼:“厚嗎?感覺跟你上次切的沒區別。”

程七不想直接說差很遠。

霍霄刀遞給程七。

“小程七這刀工不錯,”有個之前喊郭叔的人湊上前,“這是熟手啊。”

有人調侃了句:“還有郭大廚能誇的人呢?”

“跟你們比我肯定是秒殺,但小程七這刀工……”他又瞧了兩眼,“還真是下了功夫的,我記得小程七才16吧?”

“她從小就會做菜,”霍霄在旁邊吃着他切壞的黃瓜片,遞給郭叔一片,“老廚子了。”

“你這黃瓜片就差的遠了,”郭叔笑,“蘸醬吃行。”

每年的年夜飯都是家裏人做的,每家都要出個人做菜,會做多做,不會就少做,今年家裏輪到霍霄了。

他要做黃瓜炒雞蛋。

前面複雜的菜都差不多了,簡單的炒菜才開始,霍霄這道菜差不多是收尾的。

霍霄炒完菜,剛要端走,程七指着菜板上的一塊豬肝說:“這個是不是忘了?”

霍霄掃了眼:“你會做麽?”

程七點頭。

霍霄給她個眼色,她洗手開切。

他在廚房等了會兒,程七炒完菜他才端着一起出去。

“炒菜兩個菜呢!”有人忙接過去擺好,“時間也差不多了,問問老爺子,開飯嗎?”

人太多,分開坐,喝酒的湊一塊,不喝酒的湊一塊,餐廳坐不下,桌子都擺到客廳去了。

吃飯沒太多規矩,霍老爺子主位落座,他擺手讓大家吃飯,大家就全都坐下了。

完全不存在女性不能上桌的事兒。

桌上的話題也都是各家事兒,老一輩有老一輩的話題,年紀人有年輕人的樂子。

程七不能喝酒,跟着姑姑坐,姑姑給她碗裏夾了好些菜,說她太瘦。

夾完了才想起來問一句:“霍霄,小程七有沒有忌口?”

霍霄:“沒有,愛吃黃瓜。”

“是嘛!”姑姑起身,把霍霄那道黃瓜炒雞蛋給她端來了。

正吃着,不知誰說了句:“肝尖不錯,誰炒的,郭大廚?”

“吃着不像呢,郭大廚的菜怎麽吃都一股子米其林味。”

“米其林什麽味?吃不飽的味?”

大家樂。

“就是沒家裏味,跟外面吃這沒區別,這肝尖可比郭大廚有感情多了。”

“你去當美食家吧,還感情呢,吃完寫個嘗後感,別少于八百字啊!”

“你嘗嘗嘛,別不服氣,讓老爺子也嘗嘗。”

郭叔和老爺子嘗過,都說好吃。

沒什麽花裏花哨的,就是踏踏實實的家常菜啊,吃着舒坦。

等大家誇得差不多了,霍霄才慢悠悠說了句:“程七炒的。”

大家目光一下子全看過來,程七小臉紅撲撲地坐在那兒,手上還握着筷子,高興,但不知道怎麽接話。

“我們小程七這麽棒呀!”姑姑攬過程七說,“咱們家,除了霍堯,各個都不錯。”

程七心裏琢磨,也沒有,他會花錢。

“去年是霍堯,今年霍霄,明年就輪到小程七了,”霍老爺子樂呵呵開口,“這次年還沒過完,就盼着下次了。”

大家樂呵呵舉杯,程七喝下姑姑給倒的蘋果汁,恍惚間仿若墜入夢中,美好的不真實。

吃過飯,保姆收拾,酒局那邊還在繼續。

程七坐在沙發上看春晚,她還挺樂意看的,以前過年她都沒資格守着電視。

左邊耳朵是小孩玩鬧,右邊耳朵是大人們聊天,程七也不嫌煩,只覺溫馨。

她看小品正看得樂呵,後頸傳來力道。

“什麽節目這麽好笑?”

霍霄大手搭在她後頸,緊挨着她坐下來。

他身上帶有淡淡的陳釀香,掌心溫度高。

“小品……”

她話沒說話,霍霄掐着她後頸直接按在自己肩窩處:“躺着看,別繃着。”

他嗓音比平時啞,說話時,能聽見他胸腔帶有震顫感,程七靠着他,感覺他跟平時有點不一樣。

“吃飽了嗎?”他拇指摩擦程七頸側,力道不輕不重。

“吃飽了。”程七想從他身上起來,他反而加重力道,不讓她走。

“別動,”他說,“我有點喝多了,讓我歇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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