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我在搶奪你的注意力,程七。◎
初四晚上,霍霄說有事帶程七先回去。
兩人開車走的夜路。
往常,程七一定會問他回去做什麽,現在,從程七聽他說要回家,什麽都沒問,收拾好東西跟他上車。
系好安全帶,她也是只是說了句“天黑路不好走,慢點開”便沒了後話。
出山的路上車少,道路兩旁的樹飛速掠過,單調又枯燥。
“跟我聊聊天,”霍霄說,“困了。”
“好。”程七調整坐姿,想了會兒,愣是沒想出話題來。
霍霄無奈地笑了下:“跟我沒什麽可聊的?”
程七揉揉眼睛:“不是,我……”
霍霄:“給你堯哥畫畫了嗎?”
“沒有那麽快,”程七打起精神回,“拍了張他滿意的照片,回去慢慢畫。”
車裏又陷入沉默。
過了十多秒,程七問:“你車裏香水換了嗎?”
“沒有,”霍霄回,“感覺味道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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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淡了,”她說,“以前記得石榴香很濃郁的。”
“該換了,”霍霄說,“幫我選個新的?”
“現在這個就挺好,”程七靠在椅背上,腦袋看向窗外,“不用換新的。”
外面雜亂的樹枝上挂了雪,程七瞧着,心裏隐隐的鬧。
她遠沒看上去那麽平靜,她又不是神仙,累積這麽久的感情哪能說散就散。
只是理智強迫壓制感性而已。
她有太多話想問霍霄,為什麽提前回家,為什麽這幾天不高興,是不是跟她有關?工作上順利嗎?上個月的慶功宴累不累?十五還是否去賣花燈……
如果想聊,連外面普通積雪都能聊上半天,不想聊,天大的八卦也張不開口。
霍霄也沒再說話,放了歌來聽。
音樂放到李建的《貝加爾湖畔》。
悠揚的音樂緩緩流淌,程七想起見到霍霄的第一面。
她甚至還能記起那晚他身上的溫度,還有他外套的重量。
他抱起她時,程七并沒多信任他,只是她心死了,就算是被賣,也好過那時的家。
歌唱完了,開始下一首。
程七抽離回憶,轉頭問霍霄:“你要休息一下嗎?”
“不用,”霍霄看着前方,側臉看不出情感,“你睡會兒吧,到家喊你。”
她張了張口,發出個單音節,但沒繼續說,而是重新看向窗外。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你不問問我嗎?”
“問什麽?”霍霄依舊看着前方。
問問她剛才想說什麽。
程七發現自己好矛盾,明明是她先要‘冷靜’放下這段關系,這會兒又希望霍霄提起。
她知道霍霄有多細心,剛才那樣的音節,換了以前,他一定會追問的。
可是追問了又能怎麽樣?他的細心和關心,都是建立在家長心态之上,依舊不是她想要的。
程七想把自己心挖出來,倒不是給霍霄看,而是給自己看看,她到底要什麽。
車內氣氛有些微妙,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有心事,但又都默契地沒開口。
甚至兩人也知道開口是徒勞。
一直到回家,門開,霍霄才說話。
“出發之前看到你的快遞,”他指向客廳左側的快遞說,“應該是元宵的花燈,我想着提前回來,先弄一下。”
程七看着那些被擺放好的快遞,有點出神。
這些快遞是出發當天到的,她以為霍霄沒看見。
“元宵是想我陪你,還是跟同學約好了?”霍霄又問。
程七擡眼,對上他的視線,理智告訴她,應該回答約了同學。
“你陪我吧,”她聽見自己說,“高三都挺忙的。”
霍霄很輕地笑了下,脫下外套挂好,又幫她卸下大衣:“現在就弄?”
“行。”程七心跳有點不穩,她心裏質問自己在做什麽,嘴上說,“你不幫我的話,還真來不及。”
花燈她其實沒按照計劃買,只買了計劃中的五分之一,按照她的性子,确定跟霍霄拉開距離後,她一個都不應該買。
心裏還是存着那麽點念想和可能。
有二十個是材料包,自己組裝就好,不難。
還有五個是可以自己DIY的,她準備親手畫,賣貴點。
兩個快遞箱拆開,程七鋪在客廳,她坐在地毯邊,分出五個材料包,找到說明書,擡頭找霍霄。
霍霄到廚房拿了兩罐啤酒來。
他單手拉開啤酒,遞給程七:“提提神。”
程七接過,先喝一口,冰得她直縮肩膀。
“你等會喝吧,”她啤酒放在旁邊茶幾上,“太涼。”
霍霄笑,在她對面坐下,程七回頭拿個抱枕給他。
“這些是我的?”霍霄接過來抱枕坐着,又拿過她遞過來的五份材料包和說明書。
“不算難,你先看看可以不,”程七指了指說明書,“都是竹子的,小心別紮到手。”
“行。”霍霄應聲,低頭認真研究說明書。
前五分鐘兩人還是冷氣場,這會兒又湊到一起研究花燈了。
程七找了幾幅古畫給霍霄看,問他适不适合畫上去。
霍霄幫她選了幾個,她都保存好,明天再畫。
選好畫,她也開始研究說明書,組裝材料包。
雖然兩人都不說話了,但氣氛是和諧的,與車裏截然不同。
霍霄組裝好一個,還不錯,他去看程七,還是程七手巧,都完成兩個了,這會正在弄第三個。
第三個弄一半,程七手機響了。
她起身去接,語氣明顯是高興的。
“誰進群了,還值得你專門打個電話,真的嗎?他回來了!”
何止高興,還有點隐隐的興奮和期待。
霍霄擡眼,手上動作停住。
她喝了口酒,眼睛亮亮的。
“好好好,我馬上就回。”
電話挂斷,她臉上笑意不減。
“誰回來了?”霍霄問。
“我班長,”程七頭也不擡,點進群聊,看到什麽,小小驚呼,繼續回答霍霄,“他高三轉學了,好像說下學期還能轉回來,我問問。”
男的女的?
霍霄很想問,忍住了。
他繼續手裏的手工,彎竹條,紮進兩側的空隙裏。
“男的女的?”
竹條紮了幾次都沒成功,他心裏有點亂。
“男的呀,”程七回答特別自然,她擡頭問,“我沒跟你說過嗎?我高一下學期都是班長帶我學習的,他可厲害了。”
霍霄知道這個班長,但他一直以為是女同學,那時候的程七,他以為她不會主動跟男生走太近。
程七手上動作快,一邊聊天一邊編花燈,并不比霍霄慢。
她始終是笑着的,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有幾次她還笑出聲了。
好像最近都沒見她這樣。
霍霄想起吵架那天的停車場,程七眼底暗中不甘心又絕望的恨意,更不是滋味。
他分神,又因為好幾次沒能紮進去竹條,稍微用點力。
竹條插進去,又彈出來,在他手指上劃了個小口子。
看到血絲,他很輕地皺眉,本不想在意,擡眼看見程七還在聊天,他‘嘶’了聲。
程七果然注意到。
“怎麽出血了,”她忙放下手機,湊近拿過霍霄的手看,“別亂動,我去拿醫藥箱。”
霍霄‘嗯’了聲,沒動。
棉簽沾上碘伏,程七小心翼翼幫他消毒,好在傷口小,小到她再晚點就要愈合的那種。
“疼嗎?”她問。
霍霄幾乎是盯着她,不錯過她一舉一動:“不疼。”
“沒事,”程七翻出創口貼給他貼上,“明天就好了。”
她收好藥箱坐回去,重新摸起手機。
“有點疼。”霍霄又開口,認真地看着他。
程七擡眼,看看他手指,再看看他,那眼神分明在說:這點傷你能有感覺?
“真的疼,”他大拇指撫過傷口位置,“碰就疼。”
“不會紮到刺了吧?”程七再次放下手機,重新打開藥箱找到鑷子消毒,“我再看看。”
“不跟你同學說一聲嗎?”他手遞過去。
“先把刺找到,”她撕開創口貼,舉起他手指到燈下仔細觀察,“我得找一下,這回要真疼了。”
“行。”霍霄唇角帶笑,根本沒當回事。
白熾燈下,兩人的影子融合成一團。
程七認認真真找刺,眉頭緊皺。
就那麽大的一點傷,怎麽都找不到。
“好像很小。”她放下霍霄的手,回頭拿過手機。
見她要回消息,霍霄抽回手說:“不弄了,也沒多疼。”
“那怎麽行?”程七打開手電筒,遞給他讓他拿着,“不拔出來會感染化膿的,你幫我照着點,太小看不清。”
霍霄見狀,眨了下眼,又乖乖把手遞過去,另一只手接過手機照明。
程七又找了會兒,傷口因為她找刺豁開,比之前還要嚴重。
她有點急,停下來緩緩。
“你手機一直在震動,”霍霄說,“要不要看一眼。”
“群裏在說話,當然一直有消息,”程七再次湊過去,“不用管它。”
“你班長呢?”霍霄沒忍住,還是說了,“也不聊了?”
程七手上動作沒停:“打過招呼就行。”
說完,她停下,擡眼看霍霄。
兩人一高一低對視,過了兩秒,程七問:“霍霄,你說過,你不會對我說謊的是吧?”
霍霄:“嗯。”
“真的有刺嗎?”她擡起霍霄的手,認真看他。
“疼是真的,”霍霄回,“有沒有刺我不确定。”
程七拿過剛才傷霍霄的竹條看,沒毛邊,不應該有刺的。
“之前就疼?”她又問,“不是我後來找刺弄疼你的。”
霍霄也看她,點頭回:“嗯,之前就疼。”
程七沿着他傷口周圍按,按一下就問疼不疼。
按到指肚斜右方時,他說:“這個最疼。”
“好,”程七吸了口氣,“有刺我一定給找出來。”
她重新埋頭,不到一分鐘,還真夾出來個特別小的毛刺。
她眨巴兩下眼睛,對着燈光照:“還真有啊。”
“我能騙你?”霍霄收回手。
“沒消毒呢,”她又拽過來,“這次要好好注意了,傷口嚴重了,一個星期才能好。”
霍霄沒說話。
兩人手指一直沒分開,溫度共享。
程七包紮的很認真,看着他修長手指,沒由來的,想起好久之前,她在車裏趁着霍霄睡覺,偷偷與他十指相握的瞬間。
她很輕地皺眉,又恢複常态。
“我剛才那麽說,你沒生氣吧?”她擡頭問,“主要是傷口太小,竹條也幹淨,我以為……”
後面的話她沒說出口,那太暧昧了。
“以為什麽?”霍霄輕拂過創口貼,擡眼看她。
“沒什麽。”程七低下頭去,重新拿起材料繼續編花燈,“你休息吧,我來弄,時間不早了。”
霍霄沒走。
“以為我吃醋,想搶奪你注意力?”他問。
程七握緊手裏的竹條,輕輕閉上眼。
她不想承認,但是霍霄确實說準了。
“我沒有。”
“我确實是。”
兩人同時開了口。
程七詫異擡頭,眼睛都瞪大了。
“我确實有,”像是擔心她沒聽清,霍霄又說一遍,“我在搶奪你的注意力,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