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頭看
第41章 第41章 回頭看。
蛋糕消失術的表演告一段落, 嘉賓們給竹竹小朋友鼓掌作為鼓勵，陶導深知自己差點“闖禍”，發出的歡呼聲比誰都要起勁。
江乘要理性一些。
在這樣熱情的掌聲中, 崽崽真的不會迷失嗎？
不過, 他沒空再繼續考慮這個問題，因為紀凝已經翻臉。
他想的是什麽破名字, 如果真的卡住寶寶喉嚨，會有嚴重後果！
“蛋糕是軟的……”江乘說。
紀凝繼續瞪眼睛。
江乘又補充：“沒事了, 竹竹跑去玩了。”
還是瞪眼睛。
江乘：“我學過海姆立克急救法。”
以防萬一, 這也是成為爸爸後臨時學的。
當然, 最好永遠用不上。
竹竹完成自己的小任務，已經跑去找工作人員玩。
歡迎儀式和道別儀式即将結束, 工作人員希望一會兒能早點收工, 便先将一些暫時用不着的設備和多餘的會場裝飾整理好。
她不知道，媽媽還在不高興。
但是江乘知道。
于是不一會兒工夫, 直播間裏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
“好吧, 我錯了。”
【啊啊啊啊磕到了。就這麽認錯了嗎？】
【什麽都磕只會害了你們！】
【什麽都磕只會讓我營養均衡（wink）】
【我們凝凝得理不饒人, 江總想方設法地哄, 你告訴我這是戀綜，我也信啊！】
【誰說這是理不饒人的, 如果寶寶真的被食物卡住喉嚨，真的會很危險。】
【之前就說過了，安全無小事。】
【估計等這個環節結束後, 紀凝的安全小課堂又要開課了。】
竹竹想要幫工作人員們的忙。
媽媽對她說過, 幫助他人是好事，但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之下，同時最重要的一點是, 絕不能讓自己受委屈。小團子剛才吃了蛋糕，正要消消食，一點都不委屈。
“可是這些都比較重，你搬不動呢。”工作人員笑着說。
副導演又瞄到這個工作人員。
這人平時看着懶懶的，要收工的時候倒是勤快，今晚的節目還剩最後一個環節，這小年輕都不需要人催，直接就忙上了。
“你來拿iPad好了。”見寶寶失望臉，工作人員才繼續道，“小心一點，別摔了哦。”
竹竹用力點點頭。
她已經和節目組的電子産品很熟了，PD姐姐讓她在上面看過動畫片，節目環節裏一些需要通過彈幕回答問題的游戲，也是這平板出場，老演員了。
她接過平板。
還沒鎖屏，頁面停留在直播間。
其實小團子對于節目的直播形式，始終是一知半解的。上回喝牛奶假裝大老虎胡須那次，她第一次在屏幕上見到自己，招招小手，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新奇。而現在，屏幕上沒有她，出現的是陶導和其他嘉賓們的樣子。
“不知不覺，節目又快結束了，這一次別怪節目組沒提醒你們哦，整理好行李了嗎？”
紀凝嘚瑟：“箱子都沒打開過。”
嘉賓們：！
他們怎麽沒想到呢。
早上剛到童話屋，為了讓節目組有東西可拍，一個個“哼哧哼哧”瞎忙活，都快要把自己的房間布置出家的感覺來。
現在一轉眼，說走就得走，晚上又得理行李，早知道也像紀凝似的，不打開行李箱，湊合着過一天多好。
嘉賓們一人一句地讨論着，看着他們懊惱的樣子，連盧平遠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氣氛最活躍時，陶導頒發這一天節目的最後一張任務卡。
“還記得節目剛開始時，我們在雲碧度假村享用的那一頓早餐嗎？讓關系回到起點，最初我們期待的，簡單直白，不過是為了坐在一起，和彼此說說話。”
“節目進行到現在，大家和彼此說的話，是不是比這一兩年間加起來說的都要多？”
這一題，兄妹倆最有發言權。
自父母離異後，他們只見過一面，而後在長大的過程中，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過。上了節目，他們的保護色帶刺，卻也确實，一天到晚都在交流。
“現在，節目到了尾聲。”陶導說，“請嘉賓們翻開任務卡。”
一開始，大家想要的，只是能說說話。
到後來，想要的越來越多，逐漸忘了這段親情、愛情和友情的初衷。
“現在回歸到最開始的時候。”陶導說，“這一路走來，不責怪對方，也不勉強自己，大家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都做得很棒。所以現在，給彼此一個擁抱吧。”
【不責怪別人也不勉強自己，說起來很簡單，其實在親密關系中，很難做到。有一句說，我們總是對陌生人太客氣，又對親密的人太苛刻。】
【莫名淚目，就像馬上要說再見似的，咱節目每一期都要整這出嗎？】
【童之奇和童之樂真的願意擁抱嗎？感覺他倆好別扭，太擰巴了吧。】
【srds，誰有閨蜜組別扭啊！好幾次了，不是方曼吟向前一步，就是潘思然向前一步，但是一方向前的時候，總有一方要後退，這段友情太難了，如果是我，寧願不要了。】
【可是剛才潘思然說的‘河童’，肯定幫到了方曼吟。隐婚瓜爆出來之後，公司不管樂不樂意，都得承認，但是現在營銷換成了‘美女配河童’的梗，變得像個樂子，全民玩梗，對方曼吟的影響小太多了。】
【如果方曼吟沒有介入別人的家庭，也沒什麽好指摘的，雙方各取所需，她求仁得仁，粉絲們關注作品就好，不必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
【夫妻組的擁抱完全沒有懸念，這幾天直播下來，明顯感覺得到他們對彼此的感情很深，而且都很依賴對方。二十年的感情，沒有這麽容易割舍，将來就好好過吧。】
如網友們所料，夫妻組接到任務卡後，相視一笑。
結婚這麽多年後，他們才深刻體會到，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是一門學問。不管是丁暮芸還是向星晖，都曾風光無限，也曾經歷過低谷，慢慢地，并肩同行變成獨自戰鬥，開始互相埋怨。他們差點忘記，曾在婚姻誓詞中，許下過相愛相守、不離不棄的承諾。
這個擁抱，來得太晚了。
丁暮芸的臉，埋進丈夫的肩膀，而向星晖則輕輕拍着她的背，神色動容。
【真好，很安心的感覺。】
【中年愛情磕的就是相濡以沫！你們倆不許離婚，都給我好好過日子！】
【我媽都尖叫了，影後和姐夫是她磕的第一對cp！我媽磕的cp圓滿啦。】
童之奇和童之樂的身體，比鋼板還僵。
童之奇問：“能不能不抱？”
“不要預設抗拒。”陶導笑着說，“相信自己，跨出第一步，會發現這個擁抱很溫暖。”
“真的。”陶導堅定道。
直播間裏，配的bgm變得悠揚婉轉，甚至還帶着幾分煽情。
過去一幕幕，有笑有淚，回蕩在兄妹倆的心間。童之奇曾責怪妹妹和媽媽抛下自己，轉而又意識到在新家庭，她也過得不容易。童之樂怪哥哥幼稚、低情商，不懂得體諒自己和媽媽，轉而又心疼這一路走來，真正關心他的人寥寥無幾。
童之樂攤了攤手，往前一步。
【還是妹妹，又是妹妹跨出了這一步。】
【講真，我們童妹一直就是這麽大大方方的，她會被黑，我真的覺得很奇怪。只能說，喜歡童之奇的，很多都是腦殘粉吧。】
【哥哥把眼睛閉上了，嗚嗚嗚，是害怕自己會掉眼淚嗎？】
這個擁抱，持續的時間不長。
紀凝有些鼻酸，揉了揉眼睛。
江乘轉頭去找些什麽，被她攔住。
她眨了眨眼睛，将淚光眨回去。
用實際行動表示，自己沒哭。
【哈哈哈哈這慌張的求生欲，是知道如果哭出來搶了鏡頭，鍵盤俠們又要群起而攻之了。】
【江總剛才是去找紙巾嗎？可以，眼裏有活兒。】
潘思然站在方曼吟面前時，久違地，沉默了許久。
很多年前，她們鬧翻，确實是因為方曼吟陷入與資本大佬相處過密的輿論風波。當時的情況和這一回類似，對方離異，年紀不小，那會兒，方曼吟才二十歲。潘思然無法接受她為了角色不惜走捷徑，而方曼吟則諷刺她是被嬌養着長大的小公主，不懂得人間疾苦，只知道高高在上地進行審判。
很多年過去，潘思然想，自己大概是成熟了一些。這一次，她避重就輕，将方曼吟身上的緋聞輿論，引導成“美女愛河童”的梗。
“來吧。”潘思然攤開雙臂，笑着說。
方曼吟擡手，關了夾在領口的耳麥。
潘思然有些不解，但在她的眼神暗示下，跟着照做。
從前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對未來有過最純粹的向往。
可原來長大，并不盡如人意。
方曼吟擁抱潘思然時，輕聲向她道歉。
“不用。”潘思然說，“都過去了。”
“像我之前說的，過不去了。”方曼吟說，“很多事情都過不去，真的。”
方曼吟對她說，很抱歉，為了自保，自己差點就要出賣這段曾經最珍貴的友誼。
這并不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其實拿着話筒的那一刻，準備好的說辭就已經到了嘴邊。
潘思然有些怔愣。
【真的很氣人！方曼吟和潘思然每一次都來這一招！能不能把她倆的耳麥開關焊上，焊成關不了的那種！】
【說了些什麽？她們的情緒都好低落。】
閨蜜組說話的聲音壓得太低，就連其他嘉賓都聽不分明。
今晚節目的最後一項任務，圓滿完成，陶導開始起哄。
陶導一起哄，其他工作人員們也立即跟上。
“素人組還沒有抱。”副導演忽然開口。
“這是情感修複類節目。”紀凝轉頭笑着說，“我們組收到的任務卡是——”
話音未落，她纖細的手腕被握住。
紀凝的話還沒說完，手中任務卡悄然掉落。
落在地面，是空白的。
【活久見！】
【低頭回個微信，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抱一起了！！！】
【這體型差和身高差，真的不打包送去現偶組嗎？】
下一秒，一道無法拒絕的力量，将她往懷裏輕輕一帶。
這個擁抱，來得猝不及防。
她的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一不小心搭上他精瘦的腰，又不知所措地收回。
她細軟的發絲飄起，拂過江乘的下巴，柔軟的，沒有溫度的。
他聽見自己沉重的心跳聲，珍惜，卻并不是失而複得。長達一千多日的分別，他是被丢下的那一個，可不願質問。
耳畔傳來他的一聲輕嘆。
這個擁抱并不冒犯，相反，伴随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紀凝覺得陌生又熟悉，周遭時間和空氣仿佛不再流動。
她的頭部感受到微微脹痛，直到擁抱結束，她擡起眸，發現自己被深深地注視着。
【這是我普通vip可以看的嗎？】
【江總終于主動了！到底是誰批判我們cp粉性緣腦，江總的态度難道還不明顯嗎！！！】
【有侵略感又慎重的擁抱，這麽溫柔的眼神，節目組別說這是臨別時的友誼抱抱哦，我沒這麽好騙的。】
【凝凝是懵了吧，半天沒說話，感覺這個擁抱過後，素人組的氛圍變得好微妙。快說，是不是害羞了！】
【害羞就是有戲！下一期會給我一個happy ending嗎？】
【我們小竹寶呢？平時滿場閃亮，現在小電燈泡關掉了，沒找到人哇。】
【誰說我們寶寶是小電燈泡，崽有名字的，叫紀·小助攻·竹。】
網友們正在尋找竹竹的身影。
而小團子本人，和他們一樣，蹲守着直播間。
童話屋花園角落裏，她在柔軟的草地坐下，盤起小短腿。
短短的小肉腿折出一個胖窩窩，那是平板支架，寶寶看節目時歪着腦袋，視線總是被滾動的彈幕吸引。
彈幕裏，會出現很多日常用字，如“了”、“吧”、“天”等等，竹竹都是認得的。
而這些日常用字，和對于她而言比較難的字一起組合成句子，她無法拼湊出一整句話的意思。
同時，彈幕裏其中一個字，她在原劇情夢境中見過無數次。
江總的“江”。
竹竹小朋友在節目中，聽好多人這麽喊江叔叔。
江叔叔的名字，叫江總。
她在原劇情男主角欄裏見到的爸爸，也姓江。
……
這一晚的節目結束時間延遲了一些，在晚上九點，網友們屏幕上的直播間才黑屏。
上了一天的班兒，嘉賓們終于不再受鏡頭的約束，伸懶腰捏肩膀時，發出惬意的感嘆聲音，甚至丁暮芸還直接踢走自己的高跟鞋，赤腳踩在地上。
節目中的年輕人太多了，她向他們學習，逐漸放開自己，原來很多負擔都是無形的，她将負擔抛開，它們就不存在。
嘉賓們三三兩兩，往童話屋走去。
小花園說是童話屋附帶的，其實并不小，悠然閑适地散步，還有不短的一段路。
盧平遠落在最後面，掏了掏口袋。
“養生煙”沒帶。
“盧導。”
他回頭，是紀凝在喊自己。
小童星早已長大，甚至還成了媽媽，她教寶寶要勇敢一些，差點忘記自己也得以身作則。好在，她似乎想明白了，不再猶豫，決定主動為自己争取一個機會。
盧平遠的腳步還是沒有停留。
他繼續向前，随口道：“終于還是開口了？”
“試鏡的要求，你肯定查過。”
“由科班老師推薦，或者通過公司團隊報名，經過幾輪篩選後，才能得到最後的面試資格。”
“紀凝，你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相關工作經驗，憑什麽以為我能通融？”
盧平遠這番話，埋了一個坑。
紀凝并不是沒有相關經驗，只不過那都是兒時的經驗。等她反駁，那麽大導演準備好的說教，就要開始了。
“你不反駁？”他問。
紀凝搖搖頭。
盧平遠：“童星時期的經驗不算在裏頭？”
這一次，紀凝的回答很誠懇。
“我不能總是回頭看。”
她身上被大衆緊密關注的，是童星的标簽。
不管多麽風光，多麽有天賦，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沒有人能帶着兒時的高光時刻，吃一輩子老本。
盧平遠準備好的訓斥，最終還是沒能派上用場。
她自己的心裏也跟明鏡兒似的，決意撕去所謂的标簽。
“如果水平不行，就算和我認識，也沒情面可講，跑龍套演屍體，能不能接受？”
“很苦的，沒有精致妝發，蓬頭垢面吃一肚子灰。”
“我不怕苦！”紀凝的眼睛亮亮的。
盧平遠撇了撇嘴，雙手背在身後。
紀凝跟上他的步伐：“是願意給我試鏡的機會嗎？”
盧平遠：……
缺心眼兒。
這個機會，他一早就願意給。
然而這麽多年過去，紀凝從來沒有聯系過他。
“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盧導說。
紀凝清亮的聲音從後響起。
“謝謝盧導，我可以的！”
盧平遠笑着搖了搖頭。
這一趟，到底看見了年輕人的心氣兒，算是沒白來。
……
這将是在節目裏度過的最後一晚了。
竹竹舍不得睡覺。
媽媽告訴她，嚴謹一些，今天應該是這個月在節目裏度過的最後一個晚上。
因為休息幾天後，她們要重新出發，在第二期節目中，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媽媽還告訴她，接下來，等到下一期節目，江叔叔就不會再和她們同行了。
這是她們的睡前談心時間，一塊兒坐在繪本架前的地毯上，将繪本翻開，又合攏。
提起江乘，紀凝有一瞬間的遲疑。竹竹轉身去繪本架上選擇自己愛看的書，耷拉着腦袋。紀凝能理解小人兒此時落寞的背影，三人組變成二人組，她也很難适應。
她是大人，能調節好自己的情緒，這一點無可厚非。
可沒想到，寶寶也不鬧，只是低着頭，安安靜靜的樣子。
紀凝告訴她，不需要為了別人的情緒，而壓抑忽略自己的感受。寶寶可以難過，可以生氣，不管什麽樣的反應，都是能夠被接受的。
聽了媽媽的話，竹竹的小嘴巴，翹得像是能挂油瓶。
“我明白，可能會有一些失望。”
“但是在人生裏面，我們會認識好多很多的朋友。有的朋友，能和我們相互陪伴，一直一直走下去，也有的朋友只是人生中的過客，我們同行，結伴走過一小段路，留下美好的回憶，就足夠了。”
“以後還會和過客朋友見面嗎？”竹竹問。
以紀凝的經驗來看，這很難。
來來往往，這麽多過客，時間長了，恐怕寶寶記憶淡去，自己都不記得對方的存在。
“也許可以哦。”紀凝說，“有緣分，會再相見的。”
竹竹的心情好了一些。
紀凝輕捏她的小嘴巴：“像是小鴨子。”
孩子的心思，純粹簡單，壞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新的游戲已經開始，竹竹演起小鴨子，依偎在媽媽懷裏“嘎嘎嘎”。
紀凝仿佛來到養鴨場，小鴨子寶寶的聲音并不聒噪，但是聽久了，同樣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她制止小鴨子的“嘎嘎叫”，說道：“挑一本繪本吧，我來給你講睡前故事。”
繪本架上，小團子抽出一本書，封面色彩豐富，沖擊感很強。
“媽媽，我們明天要坐飛機回去嗎？”
竹竹坐過飛機，和姥姥姥爺一起。
從南城回北城，是很長的距離，姥姥姥爺非常冷淡，她也不敢說話，怯生生地望着窗外，過了好久，飛機才落地。
因此，對于寶寶來說，乘坐飛機，并不是愉快的體驗。
“江叔叔給你準備了安全座椅。”紀凝說，“他說明天正好要去北城出差，我們順帶坐他的車回去。”
“江叔叔的朋友有空置的房子，以後我們倆一起住在那裏。”她揉揉竹竹的小腦袋，“租金已經支付過了。”
也許是因為，從小到大身邊有人幫自己操持一切，紀凝做事随心所欲，毫無規劃。
反正提前制定的計劃，到最後還是會被否決，在可以接受範圍之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一次，懶人有懶福，她最後幾天才開始找房子，而這麽巧，江乘的朋友出國，有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房子，願意租出去。
素人參加節目，通告費遠沒有藝人這麽高，按集定價，別說現在只是錄了第一期，就算錄完整整一季，她和竹竹得到的報酬，也絕不可能在北城買下一套房子。
紀凝一時興起，搜索了一下北城的房價。
頁面往下滑，她目光停留，擡了擡眉。
她租到的房子，位于北城寸土寸金的中心位置。
軟件上标了房子的出售價位，以及出租價位，價格高昂。
但她，是以白菜價租到的。
江乘一直都在幫她。從不讓贊助商将她和竹竹踢走開始，到星芝娛樂臨時變卦後他的出力，相處過程中，還有許許多多的小細節，紀凝不能再信誓旦旦地說，他是自己的粉絲。
拜托，她哪來的氪金粉啊！
“他是不是——”紀凝趴在地上，雙手扒拉自己的臉頰。
哪有這麽多後知後覺。
喜歡的表現，難道不夠明顯嗎？
“我爸爸？”竹竹歪頭，奶呼呼地說。
“不會。”紀凝皺眉，小小聲道，“我不喜歡這麽悶的男人耶。”
這是一個傻傻的問題。
紀凝否認後，腦海中回蕩剛才的擁抱。
強勢卻溫柔，讓人沒有辦法拒絕，最後退開的，又反而是他。
而後，她順着崽崽不解的目光，視線投向寶寶挑出的繪本——
《我爸爸》。
紀凝自己都覺得好笑。
她就說呢，寶寶哪來這麽跳脫的聯想。
“竹竹很想見到爸爸嗎？”
竹竹點了點頭。
也許對于孩子而言，“爸爸”這個詞，也有着一定的重量。
而她忽略了這一點。
“如果一直沒辦法見到他，會非常遺憾嗎？”
這一次，小團子搖搖頭。
她聽思然姐姐和曼吟姐姐吵架時說過，做人不能太貪心。大人不可以，小孩兒也一樣，寶寶已經擁有了最好、最好的媽媽，就算遺憾，也只是一點點。
竹竹的回答，一本正經。
紀凝托腮看她，心頭軟軟的。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竹竹跑去開門：“江叔叔。”
江乘不是有意聽她們說話。
不過房門隔音不好，他還是聽見她下意識的反駁。
我不喜歡這麽悶的男人耶……
江乘的視線越過竹竹，又收回。
“竹竹，想不想在房間裏看星空？”他溫聲問。
……
寶寶要跟着江叔叔去他屋裏看星空，紀凝不能偷懶。
她得陪着一塊兒。
不知道是因為那個令人尴尬的擁抱，還是其他奇奇怪怪的原因，一路上樓，氣氛有些詭異。
江乘特地選了帶露臺和星空頂的漂亮房間，是為了讓竹竹小朋友來做客時，流連忘返。
只是這一刻，心情居然是凝重的。
距離揭開真相的時刻越來越近，不同于往日裏的運籌帷幄，他根本無法判斷，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
“紀凝。”他忽然說，“等到節目結束後，我們談一談。”
紀凝：！
談什麽？
她之前樂意逗人機，聽見這樣的話，怕是會立即抖機靈。
但是現在，好像不太合适。
一時之間，紀凝沒有出聲。
還是竹竹小朋友打破這樣的僵局，敲了敲江叔叔房間的門。
“星星，我來了！”
這不是竹竹第一次踏進這間露臺房。
但這個房間白天和晚上給人的觀感，截然不同。
璀璨光芒灑落，有真正的星星，也有星空頂折射出來的假星星，将木質地板點綴出星光。
紀凝陪着寶寶看星星。
每一顆星星，都有它們自己的名字，她能說出幾個，竹竹便很感興趣地聽。
一些她說不出的，江乘便補充回答。
“我們能看見的恒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絕大多數恒星，肉眼是看不見的。”
“我們和恒星的距離，要以光年計。”
“光年是什麽呀？”竹竹問，“是一年嗎？”
“光年不是時間單位，是天文學的距離。”江乘解釋。
小人兒窩在柔軟的墊子裏。
她的左邊，是媽媽，右邊是江叔叔。
竹竹有一搭沒一搭，在腦海裏搜刮着十萬個為什麽的問題。
他們給她解答，即便知道寶寶聽不懂，仍然将每一個問題答得細致，沒有任何敷衍意味。
小團子仰頭望着星空。
這麽小的寶寶，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是覺得，好幸福呀。
在寶寶的童年裏，和趙家人相處的時間更多，和媽媽一塊兒的時間，不過短短十幾天。
在永瑞村時，趙家的奶奶為了不讓村民們數落自己刻薄小孫女，在人前，會對竹竹露出笑臉。慈祥的笑容，總讓小團子受寵若驚，還沒來得及享受，一回屋，笑意就立即消散。這樣的情況，發生過很多次，竹竹便知道，開心的時光，非常短暫。
“媽媽，現在幾點啦？”
“九點二十五分。”
過了一會兒，竹竹又問：“現在呢？”
才過了一分鐘。
“是不是快要睡覺了呀？”
“竹竹不想睡，就不睡。”
小團子便用兩只小手，撐開自己的眼皮。
與星星有關的話題，還在繼續。
竹竹對光年的定義似懂非懂，只知道，那似乎可以用來丈量距離。
“我們現在隔着多少距離哇？”
江乘看了看：“五十厘米。”
紀凝：……
人機的眼睛是尺嗎？
竹竹往媽媽身邊挨了一些，喊江叔叔也過來：“現在呢？”
人機的眼睛，就是尺，每一次都能給出大致的距離範圍。
他們三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得像是密不可分。
最後，紀凝笑着問：“現在是多少厘米？”
江乘轉眸。
“我知道。”小團子被擠在中間，舉起手，“現在是漢堡包哇！”
叔叔和媽媽，是面包片兒。
寶寶變成被夾在他們中間的小肉餅。
“什麽味道的漢堡包？”
“番茄醬味兒！”
他們陪竹竹，說着天馬行空的話，有些不着調，幼稚得像是身處小小托班。
然而，他們甚至比寶寶更要樂在其中。
紀凝早就清楚，下一期節目的錄制，江乘無法再參加。
也許素人組會再次空降其他嘉賓，而與她們配合最默契的他，将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軌道上。
而江乘則是深知，這一次的離別，并不僅僅只是離別。
當真相揭開，意味着，一切秩序都将颠倒，卻不得不面對。
“我不喜歡吃番茄醬味兒。”
“媽媽喜歡吃什麽味道哇？”
“無敵辣椒味兒！”
竹竹變身無敵小辣椒，張開小爪子，向媽媽撲去。
紀凝躲閃不及，被撞了個滿懷，身體閃躲，往後靠的時候，後腦勺差點碰到身後的圓形小茶幾。
江乘用手護住她的腦袋。
單手一撐，小茶幾傾倒，上面的辦公用品掉落在地。
竹竹是闖了禍的寶寶，縮着脖子，怯生生地望着他們。
“沒事的。”紀凝語氣輕松，“你看，沒有受傷。”
小團子望向一地狼藉。
江乘起身，邁開長腿，開了一盞燈。
明亮晃眼的光線，一時很難适應。
竹竹的眼睛被媽媽的手掌擋住。
再過一會兒，睜開眼睛，屋子裏亮堂堂的。
“撿起來就好了。”
習慣性的閃躲，是因為以前挨過打嗎？
這樣的發現，令人揪心，可追問更會吓到孩子。
江乘：“一起撿，好嗎？”
寶寶驚慌的情緒被安撫。
她蹲到了小茶幾邊，将散落的文件撿起來。
東西掉落在地上，沒有什麽大不了，是可以補救的。
電腦不會被摔壞，磕到了邊邊角角也不要緊，江叔叔說，這都是正常的使用痕跡。
竹竹惴惴不安的心情，得到了緩解。
小心髒不再噗噗亂跳了，整理文件的時候，更加努力。
她将這些紙張，擺得整整齊齊。
而後，放在小茶幾上。
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有的是英文，有的是中文。
竹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一份文件底下的簽名。
在原劇情裏，小團子看過男主角欄的名字。
文件上洋洋灑灑的簽名，難以辨認。
但和男主角欄的名字一模一樣。
竹竹是勇于發問的寶寶。
于是，空蕩的房間裏，傳來她奶聲奶氣的疑問。
“你是我爸爸嗎？”
漫長的沉默，星光還在閃爍。
紀凝懷疑，連漫天星星都會被尬住。
寶寶能不能不要亂問問題啊……
哪有随便抓住一個帥哥就認親的！
紀凝都沒好意思擡頭。
直到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是。”
“竹竹，我是爸爸。”
一遍一遍，在她的腦海反複循環。
如雷鳴般，振聾發聩。
而小文盲寶寶——
既期待，又有些不敢置信。
原劇情裏的男主角，大名江乖。
他真的，是竹竹的爸爸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