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毫不嘴軟

22.毫不嘴軟

另一邊的寧城。

車程只有三個小時,傅寒坐副駕,沒睡。陳叔先把車開去了他們家在醫院邊上臨時買的一幢別墅,簡單休整過,去往醫院。

他外公住的病房是套房,休卧室外便是餐廳。

提前訂了午飯,來布餐的人進進出出,手腳動作都很輕。前幾次來病房裏一股藥味,今天桌上醒了酒,稍好些。

外公近些天精神頭不錯。

不過聽護士說,前天晚上傅思清和舅舅吵架的事還是有些影響,一晚上沒睡好。

這會兒單獨把傅思清叫到身邊,拉着她的手,後悔,說這事兒都怪他,不該下那什麽軍令狀,讓她以後想做什麽都行。

傅思清哇啦一聲沒出息地哭了,招得舅舅一個白眼。

半晌後去隔壁洗手間裏擦眼睛,水嘩嘩地沖好久才發現傅寒歪在門邊。

“你走,快滾。”

傅思清眼腫得像核桃,遮得嚴嚴實實,“太醜了。”

傅寒松松散散瞥過來,拽兩張紙,難得像個哥哥:“你什麽醜樣我沒見過。”

呸,王八犢子。

可到底,他做到這份兒上也算是哄人了,傅思清沒骨氣地接過來,剛擦擦眼,傅寒就又想起來:“等哭完回去再給林伺月道個歉,更誠心一點的。”

“……”

傅思清轉過身來,忍無可忍:“你有病吧。”

然後就把洗手間門“咣當”一聲關了,他被狠狠趕出去。

離午飯還有半個鐘頭。

傅寒去了樓下,給早上找他的方軻回電話。

他脫了外套,身形高瘦,臉被薄薄天光映得神貌如玉,好幾個小護士特地跑過來看。

“好帥好帥。”

“收收,人家看上去還像高中生。”

“高中生怎麽了,高中生就不會成年了啊?你成年這麽多年也沒見比人高出幾公分啊。”

電話接完,傅寒轉過臉來,人群裏冒出幾聲清咳,慢慢散了。

他往樓上回,外公病房在頂樓,尋常電梯不直達,坐到高層得下來換。一個小護士好巧不巧跟他順了好一路,耳根子都在發燙,一沒留神撞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被撞那人個頭高,四十歲上下,衣飾不俗,眉宇間卻一股邪氣,冷不丁跟傅寒對視上,嘴裏叼着的煙頭火星一紅,嗆鼻的煙味漫開。

小護士愣了下,“先生,醫院裏不讓抽煙。”

“嗯。”

男人應是應了,卻絲毫不走心,肆無忌憚地又噴出一口才說:“我見着我兒子了,高興,抽一口都不行?多管什麽閑事?”

也不知道魏代天哪裏弄來那麽些難聞的煙,分明也不缺錢。

傅寒默念了聲晦氣,擡手驅了驅,扭頭對那小護士說:“叫保安上來吧,這人哪有什麽兒子,長了張斷子絕孫的臉。”

眼前的魏代天一下就笑了,嘴裏那半截煙吐到地上,用鞋尖擰爛,煙草灰黏在瓷白的地磚上。

要不說還得是他兒子呢,随便說說都說對了,還真就是斷子絕孫的事。

他今兒來是陪最近這個女朋友做流産。

那女人心機重,搞滑頭,懷上了他的種,還是個熱度不低的小明星。

他怕麻煩,答應了對方獅子大開口要的錢,還特地跑來寧城做手術,麻藥還沒打呢,那女人反悔,不做了,哭哭鬧鬧地要生。

煩人得很。

魏代天看一眼傅寒,到這時才勉強想起來,今天還是傅寒他外公外婆的結婚紀念,多巧呢。

好賴也當過傅叔幾年女婿,他沖傅寒一笑:“我上去見見你外公?”

傅寒低頭看表,張口:“還是別了,快到飯點,你的臉太倒人胃口,耽誤吃飯。”

周遭就這麽靜了幾秒。

夾在中間的小護士背脊發硬,絲毫不敢出聲,

想不到看着那麽有教養的男生,刻薄起人來,居然這麽毫不嘴軟。

她後背都快吓得濕透了。

-

回到頂層,餐廳裏已經準備得差不多。

菜備齊,酒醒好,餐具擦得幹幹淨淨,傅思清早忘了剛剛的出糗,樂颠颠招呼他過來吃火雞。

傅寒先繞去洗手間洗了洗手,又在香薰邊上待了半天,把方才沾到的煙味散一散才出去,正好碰見母親傅海安往擺臺上放水果。

他甩甩手上的水漬,說:“媽,我在下面碰到魏代天了。”

傅海安手頓了一下,沒什麽表情。

“別搭理他。”

“嗯,知道。”

傅寒回憶了下,上次見魏代天可能還是年初春節那會兒,快一年沒見了,渾然更是一副被煙酒情色掏空了的虛樣,相比起來,傅海安的狀态要健康向上多了。

傅海安推他的背,不滿得很:“拿我跟他比什麽比?他也配。行了,吃飯去。”

這一餐是中西式各占一半,外公講起當年在英國求學時的舊事,才講半截,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敲響。

門開開,是一個專送員,熱情洋溢地問好。

“有位魏先生在咱們店裏加急定了蛋糕,祝傅老爺子生日快樂。”

“魏”字在他們家是個比較晦氣的字,原本其樂融融的餐桌霎時沉默下來。

好半晌,傅寒起身,去把外送提來,原本是打算直接丢進洗手間,卻聽見傅海安擱下手裏的高腳杯,寒聲道:“提過來。”

沒人說話。

傅寒坐最外緣,将外送擺到桌上,拆開一層層包裝,直到蛋糕本體露出來,整張餐桌頓時更加死寂。

魏代天送來了一個蛋糕,棺材型的。

而邊上,還有他專門備注的卡片。

「祝傅叔年年有今日。」

傅懷洲受不得這個氣,眼前一杯酒翻在桌上,怒沖沖起身,“我下去找這個姓魏的算賬。”

“懷洲,坐下。”

遠在主座上的傅老爺子沉聲叫住他,嘴抿了抿,像是要說些什麽,卻冷不防一團火氣襲心,猝然幾道兇猛的咳。

“爸!”

“外公!”

一桌人急忙起身,圍擁上前,好幾道椅子腿霍啦在瓷磚地上撕扯開的刺響交織。

傅寒靠得近,扶住外公瘦削如柴的胳膊,眉頭微微皺起。老人心肺本就不好,一刺激,喘息都亂得難以為繼。

傅海安立馬回頭,連着按了好幾下急救鈴。

門外響起淩亂的腳步聲, 可在醫生護士前先來了個紅唇長發的高挑女人,踩着尖細的高跟鞋氣勢洶洶撞開門。

“王八蛋魏代天!”

“逼老娘過來打胎,還不忘給前妻送蛋糕,這麽深情款款的,當初有本事別離婚啊!”

女人頭發有些亂,一聲罵完,定眼一掃桌上的蛋糕,面色忽地一變,猝然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魏代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只有你能幹出這種爛事!”

“你是什麽東西??給我滾出去!”

傅懷洲氣得太陽穴狂跳,顧不得什麽男不男女不女的,拿起一個玻璃杯砸到女人腳邊,頓時碎玻璃飛濺。

緊跟着魏代天就追來了。

他想不到這女的這麽瘋,扯住人一把捂住嘴正要走,卻見傅懷洲一副跟要活吞了他似的眼神。

再一掃,傅海安也在,頂着一雙寒光凜冽的眼,傅寒,傅思清,都在。

他停下腳步,來回環視好幾圈。

一別多年,再跟這家子碰面的情形,比他私生活還亂。

陸陸續續已經有醫生護士趕來,去查看傅老爺子的情況,而傅老爺子扶着護士的胳膊,只不斷重複:“趕、趕他出、咳咳……出去!”

魏代天扯起嘴,無謂地聳了聳肩。

本來來寧城就煩,看到傅家一家子和和美美,就更煩。他看不順眼,走上前兩步,一腳踹在前面的櫥櫃上,發出震天的聲響。

随即反手拽過身旁的女人,望向傅老爺子。

“走什麽啊?人都還沒介紹呢,走什麽走?”

“來,傅寒,她肚子裏有你親弟弟,不比你們接回家去的那個野種強?”

“以後我跟她要是掰了,孩子還送給你們家養啊!”

真不要臉的東西,傅懷洲火冒三丈地站起,緊跟着卻先聽見一聲悶重的嗆咳——

他爸吐血了。

血花濺了一地,濃重的血腥氣不斷泛上來。

蹲在傅老爺子身邊的醫生來了火,“這位先生,請你出去,不要刺激病人!”

一片混亂中,魏代天得意地拍兩下袖子,吹聲口哨,擺手:“先走了——”

只是他最後轉頭前的一眼,在所有人中除了慌亂、憤恨、失控,發現還有雙眼睛,冷冷靜靜,自上而下的俯視感,像在嫌他可憐。

臭小子,他忍不住回瞪回去,眉心緊蹙的肉結随說話擰動。

“傅寒,看什麽呢。”

老老少少,十多雙眼睛,朝傅寒這裏彙聚。

傅寒收回視線,沒再多看他,而是轉而看了傅海安一眼,最後定定起身,去邊上翻出這裏的投影,低頭擺弄起手機。

正對面巨大而雪白的牆壁上,一點點映現出幾張照片,翻動下去,每一張都是魏代天身邊那女人,和另一個年輕男明星出入婦産科的畫面,姿态親密。

魏代天看愣了,嘴毫無意識地抖動起來。

傅寒直起身,單手插口袋裏。

“爺爺發我的,你幹的事他一清二楚,你帶着來發瘋的女人她幹了什麽,你自己知道嗎?。”

爺爺的微信躺在聯系人列表裏好些年,這兩年斷斷續續給他轉錢,拉家常倒苦水,他一次也沒回過。

這事兒是上周知道的,還沒來得及删。

他将幕布定格在一張男女擁吻照上,掃了眼魏代天此刻的表情,都快笑出聲。

“姓魏的,當初被林伺月她媽騙得團團轉,怎麽十年過去了,還在把別人的種當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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