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後初霁 冷沉香的懷抱

第2章 雨後初霁 冷沉香的懷抱。

宋霁禮逆着光,上半張臉藏在昏暗中。

他身子伏得低,眼鏡下滑到鼻翼兩側,他擡起手,拇指和中指撐住兩邊框底,食指懸空,微微使力,手背崩起青筋,往上擡到鼻根。

一個漫不經心的小動作,做得格外性感。

“陳小姐,剛才我想問的是,和我結婚這事,你考慮得怎樣了?”

陳橙沒點頭也沒搖頭,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将頭埋低。

宋霁禮手撐着車窗邊沿,身子又低了些。

好像在執着什麽,一定要和她處在同一個視線高度說話。

陳橙躲開他的視線。

宋霁禮盯着她看幾秒。

怎麽感覺……女孩呆呆的,怪可愛的。

陳橙有點怕。

這會就算宋霁禮長得比仙男好看也無法抵消她內心深處的恐懼,想的全是看過的警匪片子裏手段殘忍的反派。

他真有不軌的舉動,盤桓在右胳膊上的刀疤平添了幾分痞氣,健碩的肌肉有着讓人無法反抗的力量感,完全無法掙脫。

以為他會有野蠻的舉動,最後他也僅是低下身子,抓住她一直往下飄的視線。

他說:“那小子的話別放心上。”

Advertisement

陳橙一直縮脖子,微微淩亂的頭發有根呆毛豎起,宋霁禮想伸手揉一揉。

幾番思想掙紮,硬生生忍住。

女孩本來膽子就小,搞不好揉一下,她今晚回家就鬧着一定要退婚。

“早點休息。”宋霁禮手抄回兜裏,站直身子,往後退兩步。

陳橙帶着還未消散的恐懼,對他比了手語。

——謝謝。

手握成拳,拇指輕點兩下。

她覺着,宋霁禮是個有禮貌的人。

又想到他擡手就拽住宋烨梁的領子,跟提小雞一樣,輕松拿捏。

是有禮貌,但不多。

站在路邊的宋霁禮不知道女孩在心裏怎麽評判他,唇角扯着個不鹹不淡的笑,唇邊兩道淡淡的括弧,露出貝齒,略顯得玩世不恭。

襯衫完美地勾勒他的寬肩,下擺收到褲頭裏,風獵獵地吹,在他衣服裏鼓動。

他很适合穿黑襯衫,将他身上那份矜貴的慵懶感展現得淋漓盡致。

車窗升起,陳橙終于從壓迫的環境逃脫出來。

無心再畫畫,将本子随手塞回袋子裏。

司機将陳橙送到沈家小洋樓,她在車裏坐了足足十分鐘,做好心理準備才下車。

三哥三嫂坐在客廳,她進門,兩人起身,對着她笑。

陳橙微微一笑,比了簡單的手勢,表明她累了,想休息。

沈绛易點頭:“好好好,累了就休息,其他事我們明天再說。”

三嫂蔣玫也笑着點頭,還叫阿姨給她放泡澡的熱水,關心備至。

陳橙點頭感謝,上了樓。

壓根不需要她多說什麽,他們肯定在她到家之前和宋家了解今天聚餐的所有細節。

陳橙在轉角停下,幾分鐘後,樓下的三嫂再也憋不住,和丈夫吐槽起來。

“我都說這門親讓我侄女去,你們沈家非要推她去,真不是我對她有偏見,正常人知道相親對象是個殘疾人都會避之不及,宋家表少爺要退婚很正常。”

“你怎麽說話,小橙是失語,不是啞巴,怎麽就成殘疾了。”沈绛易壓低聲音,“人還住在我們家,你做長輩背後怎麽還亂編排人。”

“我說的怎麽不是實話啊?”蔣玫着急了,“我侄女是親侄女,她也就是你們家養女,你媽晚年養在身邊排解寂寞的養女。”

沈绛易抖了抖報紙,眼睛都不斜一下:“你侄女姓蔣,她可是和我媽姓陳,親疏不分啊你。”

“我懂了!你們沈家就沒把我們蔣家當一家人!”蔣玫拿起茶杯要往地上摔。

沈绛易快速地攔下,放軟聲音:“老婆,消消氣,真讓小橙聽到了,她怎麽想?媽知道她來江都在我們家吃悶虧了,媽又怎麽想?你是沒壞心思,但架不住容易被誤會啊。”

“我……我……我也是為了家裏着想啊,也不是故意說難聽的話。”

蔣玫一時半會腦子轉不過彎,扯着丈夫的袖子,心急問:“和宋家的生意肯定是要做的,而且南邊的市場全是你負責,到時候出了岔子,責任就全落在你頭上,爸對我們三房有偏見怎麽辦?撇開這些不說,婚約是家裏長輩定下的,肯定要結。如果小橙不願意,可怎麽辦?”

怎麽能不着急。

南邊的産業全是沈绛易在打理,真出什麽好歹,老爺子問責起來,挨罵的肯定是他們。

如果沒有退婚,或許陳橙就願意了。

但現在結婚對象換成宋家的二世祖,難說。

聽完哥嫂對話,陳橙攥緊拳頭,放輕腳步回房間,盡量不讓三哥三嫂發現她在偷聽。

洗完澡,她在房間走了兩圈,沒有任何睡意,幹脆換一身運動裝,穿上防髒罩衣,調試顏料。

來到客廳的落地窗旁,在畫板前坐下,沾上顏料,塗抹空白頁。

獨自到異鄉,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心裏不管有多少話,她也說不出,所以每當心情煩悶,就會畫畫,如果能畫超大一副就更好。

絞盡腦汁,将所有的想象力一股腦倒出來,等到天光放亮,她心情也漸漸平複。

畫到一半,陳橙停下筆,如果熬夜,黑眼圈肯定很嚴重,為了讓精神狀态好些,脫掉罩衣,換好幹淨的睡衣,躺在床上醞釀睡意。

翻了第五次身,睡不着的陳橙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打開微信。

以前在她畫廊兼職的女大學生給她發來消息,問能不能幫忙改一幅畫的光影。

陳橙正好無聊,收到消息立馬坐起身子。

她将文件導入平板的繪圖軟件,重新拉一個圖層,開始改畫。

不到半小時,本來灰撲撲的畫生動起來,光影将主次劃分好,看起來更舒服了。

發回給郁清,對方秒回。

郁清:【老板,你沒睡?】

陳橙:【嗯,快了。】

陳橙:【你怎麽沒睡?】

郁清:【遇到了點事,有些激動……睡不着,起來趕稿了。】

陳橙:【你早點畫完,我先休息了。】

郁清再次道謝,捧着改好的畫忙去了。

陳橙盯着屏幕出神。

其實她想問等到她的畫廊籌備起來,郁清要不要繼續過來上班。

郁清是難得遇到為了能和她交流,自己花費時間學手語的。

但應該不可能了,原來自己開畫廊就招來家人不滿,說她瞎折騰,也側面提醒過她到了宋家就在家好好待着,不能過于随心所欲。

忽然有點厭惡這副殘缺的身體,使得她被條條框框束縛。

陳橙無奈嘆氣,心想這是怎麽了。

難道最近身邊的人時不時一句啞女戳到痛處了?

不由得自嘲笑了笑,否認了冒出的想法。

這麽多年了,她肯定是不在意的,只是秋天的南方濕冷,不适應罷了。

陳橙躺下,帶着一筐心事,睜着眼也不知道什麽時間睡着。

-

下午,陳橙到沈家給沈冰薇租的畫室,給明年即将參加藝考的沈冰薇改畫。

臨近飯點,沈太太給陳橙來了電話。

看到來電人,她小小地緊張了會兒,顧不來太多,穿着髒兮兮的圍裙,捧着手機到走廊盡頭,戴上耳機,點開。

視頻接通,熒幕上白發蒼蒼的沈老太太端着和藹的笑,親切地喚:“妞妞,在忙啊?”

陳橙比手語:嗯,在教小薇畫畫。

旁邊的管家給沈老太太翻譯。

全家唯一和陳橙溝通無障礙的就是管家。

失語之後,為了能讓她盡快走出來,沈老太太特地招了會手語的管家照顧她的,花費許多心思和精力。

後來沈老太太嫌麻煩,自己也學了,不能說百分百掌握,讀日常的對話沒有任何問題。

沈老太太說:“相親的事我都聽你三哥說了,雖然媽媽我老了,陪不了你太久,盼着你能成家,以後有個人照顧你,但你要是不喜歡,明天我就讓人去接你回來。”

陳橙不知如何回應。

昨晚的一腔怒火熄了。

她氣自己像物件一樣被随意指配,沈家于她有恩,沈老太太于她有恩,将她養育這麽大,為他們做些什麽是應該的,希望她聯姻,那她就盡自己所能去做。

感動歸感動,也知道事情并沒有母親說的這麽簡單,父親那邊肯定還在給她施壓。

“妞妞,不準胡思亂想,萬事還有媽在。”沈老太太看出陳橙的心思,“我今晚就讓人去接你,你收拾好東西。”

陳橙有點眼熱,忽然不想思考太多利弊。

能陪母親多久就陪多久,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陳橙點了點頭,比劃道:我……不想結婚了,想多陪陪您,可以嗎?

“好,你先去吃飯。”沈老太太笑眯眯的,看向屏幕裏女孩的眼神格外的慈愛。

陳橙挂斷電話,開開心心地回去收拾行李。

當天晚上十二點之前,陳橙回到京北,江都所發生的一切全當成一次不愉快的旅行。

後來偶爾還會接觸到這件事是因為大哥一家回來吃過幾次飯,每次談到和宋家的婚約就會吵起來,總是不歡而散。

母親讓她不必放心上。

她也聽進去了。

以為相親的事算是畫上了句號,不管這場婚姻需要誰去履行,已經和她無關了。

-

初冬十月,陳橙穿上厚外套在草坪寫生,站在冷風中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白色毛絨圍巾蓋住半張臉,僅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泛着水光,炯炯有神。

扛着冷露出五指,風吹兩下,骨節泛上了紅。

門口來了幾輛車,陳橙瞥去一眼,繼續專注忙自己的事。

雖然室外很冷,眼看着花費兩個月心血的畫就快完成了,她心情大好,唇角輕揚,旁邊淺淺的梨渦漩起。

半小時後,管家來叫她:“小姐,來了客人,太太叫你去見見。”

陳橙指了指自己,忘記放畫筆,差點弄花臉。

管家含笑:“是的,先進去,我來收拾。”

看到陳橙通紅的手,催促她趕緊進屋,接手過畫具和顏料,輕車熟路地收拾。

沈家時常有生意夥伴來拜訪,但從不會叫她去見,今天不知道是哪來的客人,非要見一面。

陳橙懷着好奇走向前廳,手才要碰到把手,門從裏面推開,差點撞到來人的懷裏。

熟悉的冷沉香令她感到無措,擡頭撞入男人黑沉的眸子,驚訝地微微張嘴,腦子短暫空白。

宋霁禮?

他怎麽會在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