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雨後初霁 說了我愛你,就不要說對不起……
第54章 雨後初霁 說了我愛你,就不要說對不起……
飄渺的一聲呼喊, 消散在山間的風中。
宋霁禮停下腳步,向後看去,只有陳橙站在視線範圍。
所以……是幻聽?
随着宋霁禮的動作, 林芳娴才注意到陳橙被擠到二十米外, 連忙說:“不好意思, 那是我兒媳, 麻煩你們讓一讓。”
“先上救護車。”林芳娴将宋霁禮往前推一把,她自己折返回去找陳橙。
陳橙愣在原地, 喉嚨還能感受到聲帶在顫動。
她……說話了?
難以置信地拽住領口, 久久不能回神。
不是腦海裏想象的聲音, 而是聲帶發出來的。
她曾偷偷嘗試過幾次,卻怎麽也無法将腦海的想法說出來。
就在剛剛,因為害怕宋霁禮再次消失,她拼了命地想叫住他。
“小橙, 沒事吧?”林芳娴牽過陳橙, “走吧, 我們先去醫院。”
陳橙緊跟林芳娴走出人群, 手緊握着, 生怕被沖散, 耽誤一秒, 那見到宋霁禮就會晚一秒。
宋霁禮由救護車送回醫院,陳橙和林芳娴坐私家車緊跟其後。
宋權已經在醫院等着,提前替宋霁禮辦好入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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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時, 宋霁禮已經處理好傷口, 暫時停留在觀察室,半小時後再轉入病房,
兩個兒子都安然無恙, 林芳娴高挂的心,終于放下來。
她也有時間去掰扯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陳橙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林芳娴怒氣沖沖地和警官控訴廖家。
“警官,這件事情必須徹查清楚,我懷疑是廖致垣故意的,因為害怕弄出人命,才否認不知道,你們去調取全部的監控,一定要将真相查出來!”
“我就兩個兒子,他們也才成家,他們還一次想要陷害兩個。如果今天沒找回來,我的家還有他們的小家都會散了。”
“我們家和他們也沒有什麽交情,想不清楚為什麽要針對我們,你們一定要還一個公道給我們。”
……
宋權攔着林芳娴,哄道:“阿娴別急,我一定找人查清楚,你別激動,傷了身體怎麽辦?”
“我家都要沒了,活着也沒意思。”林芳娴扯住宋權的袖子擦眼淚。
宋權心疼都寫在臉上,軟聲說:“好了,不哭了,這次的意外絕對不會就這樣算了。”
得到宋權的保證,林芳娴才收了一些聲音。
陳橙算是見識到林芳娴的戰鬥力,能屈能伸。
能逮住人一頓罵,也能扮受了天大的委屈喊冤。
不過,能被她這樣的人庇佑長大,一定很有安全感,也一定很幸福。
助理走到陳橙身邊,和她說:“二太太,我和醫生申請好了,您可以進去看二少了。”
陳橙颔首道謝。
她獨自一人走去走廊盡頭的觀察室。
經過樓梯間的落地鏡,她停步,看到裏面頭發淩亂,衣服髒兮兮的女人,連忙走進旁邊的衛生間,将身上的泥土拍幹淨,用水沖洗皮膚上黑色的痕跡,最後洗把臉,披散頭發,不想讓宋霁禮看到她亂糟糟的樣子。
再三确認形象還能湊合看,她才走出衛生間,着急地趕往觀察室。
深夜的觀察室只有一個床位的燈亮着,宋霁禮躺在上面,合着眼,應該是睡着了。
他換了身幹淨的條紋病號服,但尺碼不合身,在他身上有些小,袖口只能遮到桡骨。
陳橙放輕腳步,在旁邊的凳子坐下。
床頭暖黃色的燈光灑下,落在他的上半身,陳橙看到了宋霁禮臉上的劃痕和唇角的烏青,手上細小的劃痕更多。
她的眼眶再次變熱,淚水在裏面打轉。
“哭什麽?”
床上本應該睡着的男人發出一聲很輕的笑聲,先是睜開一只眼偷看,觀察到她錯愕的神情,才睜開另外一只眼睛。
陳橙意識到是男人逗弄她的惡作劇,眼淚一下子就收住了。
“不哭了嗎?看到你為我哭,我挺開心的。”
“我何德何能啊,小橙子可以為我哭。”
宋霁禮語氣輕挑,看不出他在鬼門關打轉,帶了一身傷出來。
陳橙擡手,想打他肩膀,又想到他被救出來時露出吃痛的表情,收了手。
“不打嗎?讓你跟着着急了,打一巴掌解解氣?”宋霁禮拉住她手腕,放到胸膛。
拉扯中,袖子翻上去,露出一條可怖的劃痕,和小胳膊上的疤非常近,差點就傷在同一個地方。
陳橙輕輕撫摸,心抽疼。
他迷失在森林的這八小時,很煎熬吧。
無法感知方向,樹遮住天,連月光也透不進來,睜開眼也是一片黑,只能靠着直覺摸索路,往前走。
她拉下他的袖子,把手放到被子裏,不敢亂碰,生怕不小心壓到某個傷口。
在她擡手打手語前,手腕被他一把捉住。
“剛才,是你叫了我名字。”他的語氣篤定。
躺在救護車上,他反複回想,只推出一個答案。
——她,說話了。
陳橙唇微微發抖,點頭。
宋霁禮唇角的弧度上揚,笑意漸濃。
“寶貝,再叫一次。”
陳橙沒想到他知道她會說話,第一反應竟然是讓她再叫他名字一次。
她感到為難,可能太久沒說話,習慣了沉默,所以不好意思發出聲音。
“就叫一聲,好嗎?”宋霁禮撐起身子,湊近她,放軟聲音哄她。
陳橙唇抿得緊緊的。
她有點慌,十幾年不說話,她對自己聲音的印象已經模糊了,剛下也沒記下,怕聲音不好聽。
宋霁禮感受到她的壓力,也不強求。
他手捧上她的臉,拇指摩挲她細嫩的臉頰,心疼地看着她。
無法忽視她眼底的猩紅,肯定一晚沒睡。
“不着急,不想說就不說。”
“能說話是好事,我們一步一步來。”
“起碼你不再抗拒說話了。”
宋霁禮溫柔地安慰開導陳橙。
陳橙才明白,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不說話是在抗拒,但他從來不強硬要求她,甚至還和她說過一輩子不說話也沒什麽。
陳橙開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緩緩念出他的名字:
“宋……霁禮。”
宋霁禮眼睛閃過一道光,眉頭微挑。
她的聲音偏暖,但不是軟嬌,那感覺就像冬日撒在雪地上的暖陽,雪會發出鑽石般細閃的光。
一下子,天地都明亮了。
他很喜歡。
“嗯,我在。”他回應她。
“宋霁禮。”
她又叫了一次,語速比上一次快。
“我在。”
他不厭其煩的,她喚幾次,他回應幾次。
“宋霁禮。”
這一次,她聲音有些抖,哭腔漸濃。
“我在,寶寶,一直都在。”宋霁禮手輕輕揉着她的臉頰。
“我愛你。”
她說完這句話,宋霁禮愣怔住,動作也停了下來。
“如果你回不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想你回來了,我應該要學着回應你,告訴你我是真的愛你,不僅是依賴。”
“我還應該和你道歉。”
“對不起,我回應你太晚了。”
陳橙含着淚說完這些,低聲哭了。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她強忍所有的情緒。
他回到身邊這一刻,再也無法忍受,宣洩所有的恐懼和愛意。
宋霁禮唇角上揚,恨不得将她剛才說的每句話、每個字、每個音節全部珍藏,這将是他這輩子收到過,最真誠、最炙熱的告白。
“寶貝,我也愛你。”
他微微偏頭,在她臉頰落下一吻。
陳橙猶豫,手在半空中,不知道該不該擡起。
宋霁禮抱緊她,仿佛要揉進骨子裏。
“寶貝,說了我愛你,就不要說對不起。”
“一切是我心甘情願。”
陳橙眼淚狂落。
宋霁禮又将她抱緊一些。
“你會疼。”她輕聲說。
宋霁禮別說疼,聽完她的這句話,再疼也無所謂,只想好好抱抱他的乖女孩。
“沒事,你別動就好,我來抱你。”
陳橙垂下雙手,任由宋霁禮将她抱緊。
“寶貝真乖。”宋霁禮心軟軟的。
怎麽會有她這麽聽話的乖孩子。
陳橙憋紅着臉,任由他在她耳邊說葷話。
直到林芳娴進屋,宋霁禮才不情願地松開陳橙。
林芳娴說:“給你安排好病房了,你先住兩天,把全身檢查做了。”
“兩天?”宋霁禮皺眉,“太久了,我也沒有什麽大毛病。”
“毛病不是你說了算,聽醫生的。”林芳娴板着臉,“安排你幹什麽,就乖乖聽話,話這麽多幹嘛。”
宋霁禮:“知道了,聽你的。”
醫護人員過來給宋霁禮轉到樓上的病房。
宋霁禮一直牽着陳橙不放手,生怕她又躲到最後面,他找不到人。
林芳娴推開病房門,宋霁禮一眼看清裏面的構造。
雙人間,其中一張床已經住了人。
宋霁禮臉黑,不滿說:“媽,我要住高級VIP病房,這裏床小。”
“你當特種兵連野地都睡過,現在挑上了?”林芳娴二話不說,讓助理退後,她推宋霁禮進門。
宋霁禮拉着門框,抗拒說:“我不要和宋峤禮一個房間!”
坐在床上處理工作文件的宋峤禮淡然擡起頭,看到宋霁禮露出幾分不爽。
宋峤禮看向林芳娴,說:“媽,我也不要。”
坐在一旁削蘋果的梁煙泠感到無語。
兩人還鬧上了。
“別胡鬧!”林芳娴無情地打掉宋霁禮的手,又瞪一眼宋峤禮。
心想都三十歲的人了,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
她說:“這裏不是私立醫院,已經是最好的房間了,只是留院觀察,先湊合住兩天。”
沒有其他選擇,兩兄弟被迫合住兩晚。
林芳娴安頓好兒子之後,對兩個兒媳說:“媽派人送你們回家,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晚些時候再過來。”
幾人都是一晚上沒睡,肉眼可見的疲憊。
陳橙想留下來,宋霁禮催她:“回去洗個澡,吃頓飽飯,然後好好睡一覺。”
接着,宋霁禮抱怨道:“如果住的是單間,橙子就能留下來休息了,不用來回跑,多辛苦啊。”
林芳娴怒瞪一眼事多的二兒子。
陳橙猶豫了會兒,沒張口說話,怕吓到大家,打手語說:我先走,你別和媽吵架,她操心你和大哥,一晚沒休息。
“知道了。”宋霁禮不舍地松開陳橙的手。
林芳娴:“阿泠,你帶小橙先走。”
梁煙泠把削好的蘋果放在盤子,切成四片,放下刀和宋峤禮說:“記得吃。”
宋峤禮:“你在附近的房子住,早些休息,少玩手機。”
“知道了……啰嗦公。”梁煙泠嘟囔一句,小跑走開。
送走兩人,林芳娴把病房門合上,轉身死死盯着床上的兩兒子。
“誰先主動交代?”她問。
宋峤禮拿起一片蘋果,咬了口,看向宋霁禮。
沒有吃食假裝嘴很忙的宋霁禮汗顏,瞥一眼沒有擔當的大哥。
宋霁禮老實交代:“廖致垣确實有不軌的心思,我們也看出來了,只是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後面不小心碰到捕獵的陷阱,所以才出了意外。”
宋峤禮沒揭穿其實是廖致垣用陳橙和程荷珠的事威脅,宋霁禮才跟他下了車。
事情已經順利解決,沒必要再提,林芳娴操心已經夠多了。
“深山老林你們也跟着去,到底怎麽想的?”林芳娴說,“旁邊就是專供狩獵的區域,你們也不留個心眼。”
“媽你回去休息吧。”宋霁禮坐起身,示意旁邊身子比他利索的宋峤禮起身送一送。
宋峤禮掀開被子:“我聯系了助理,他在樓下等你,先回去睡一覺。”
林芳娴壓住宋峤禮的肩膀,将他摁回去:“病號就別亂動,我自己下去,好好休息。”
送走林芳娴,兄弟倆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嫌棄和勉強。
但,不得不睡一個屋子,不然林芳娴知道他倆鬧分房,肯定會半路折返回來給他們一人一個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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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早上的檢查結果出來,身體沒什麽大問題,只需要多多靜養,宋霁禮和宋峤禮分道揚镳,誰也不想多在病房裏多呆一分鐘。
準備出門的陳橙看到宋霁禮回家,還愣了。
宋霁禮趕着回來,只套着一件大衣,裏面的病號服都沒換。
“寶貝過來,抱一下。”宋霁禮站在門口,張開手。
陳橙比劃手語:怎麽回來了?
“說話。”宋霁禮脫掉礙人的外套。
陳橙對張口說話不是很習慣,會下意識地打手語。
宋霁禮走到她面前,一把摟她入懷裏,收緊力度,缱绻笑問:“要不要說句歡迎我的話。”
陳橙拍他胳膊,軟聲說:“太緊了。”
宋霁禮放輕一點力度,拉開小段距離,看着她,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寶寶,聲音很好聽。”
“特別好聽。”
他靠得太近,陳橙低頭,不敢和他對視。
陳橙對自己的聲音還比較陌生,他追着誇,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陳橙掙開他的手:“出院了,就好好休息,我要去畫館一趟。”
宋霁禮把她扯回來,讨了一個臉頰吻:“早些回來。”
陳橙臉紅彤彤的:“嗯……”
“嗯一聲也好聽。”他說。
陳橙惱羞成怒:“不準再說了!你好煩!”
心想他是不是故意的啊。
真心實意誇贊的宋霁禮懵了下。
意識到,小姑娘是不好意思,笑出了聲。
陳橙将門甩上,跑到電梯間,心煩地摁了幾次下行鍵。
宋家封鎖了消息,外界沒有人知道昨天發生的一場意外,不然會影響到宋氏企業的股票。
宋霁禮也安全地回來了,陳橙不好推掉喬俏雨的邀約,四點前到畫館。
畫館外挂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今日無雨。
也就是今日無展出的意思。
推門進去,喬俏雨戴着口罩,站在高處,叉腰指揮工作人員搬東西。
“這是幹什麽?”陳橙不解問。
喬俏雨看了眼陳橙,說:“要為新展做準備,原來的展區要撤掉,這些畫今晚打包送到客戶手裏,邀請你來和它們最後見一面。”
“等一下。”喬俏雨轉頭,瞪圓眼睛盯着陳橙。
她的眼神吓到陳橙,頓在原地不動。
“我是忙暈了,腦子裏忽然幻想出一道你的聲音?”喬俏雨抱住頭,一副天塌的樣子,“不會吧?津哥昨晚還說讓我別總熬夜,熬傻了怎麽辦,我還罵他,現在看來我可能真的有點問題。”
陳橙笑了。
“你笑的時候是有聲音的嗎?”喬俏雨抓了抓後腦勺,想不起來以前陳橙笑是怎樣的。
陳橙也沒打算隐瞞:“沒聽錯。”
喬俏雨深吸一口氣:“你……說話了?我的天,說話了?”
陳橙:“其實一直會說話,是我抗拒說話,導致有心理障礙,發不出聲音。”
以前總覺得不說話沒什麽大不了,反而因為不說話得到了陳傲霜的喜愛、不被沈家人防備等等許多好處,身邊的人也比較縱容她,所以不怎麽當回事。去見心理醫生更多想要調節恐慌症,對于能否張口說話,她沒有太渴望。
經過宋霁禮失蹤,她卻不能為此争辯兩句,不能反駁圖謀不軌的人,感覺她不說話是保護自己的想法太過怯懦。
她也不想再被人輕易解讀,誤會本意。
“我的天我的天。”喬俏雨小跑到陳橙身旁,繞着她轉了圈,“不得好好慶祝一番!叫上阿泠和小熠。”
“我還不是很習慣,等過段時間吧。”陳橙現在說話也會不自覺地擡手比劃兩下。
喬俏雨抱住陳橙,一頓誇:“我就說你是寶藏,果然是我一眼看中的天才少女。”
陳橙勉強站穩:“你怎麽和宋霁禮一樣……誇人很浮誇。”
“二叔只是誇啊?我的香香軟軟老婆要是會說話,我會和全世界炫耀的。”喬俏雨語調不停地上揚。
陳橙壓住亂動的喬俏雨:“不是說找我有正事麽?”
“對哦,瞧我開心忘了。”喬俏雨帶陳橙去裏面的館長辦公室。
喬俏雨遞過平板給陳橙,走動旁邊的小吧臺調配飲品,一面說:“汪氏旗下的奶茶店想和你的畫做一次聯名,因為你的作品已經售出了,所以我重新選了幾幅圖。你看看,可以嗎?”
陳橙驚訝:“我和奶茶聯名?好新奇的方式。”
“現在奶茶店做聯名是常有的,都在找些新穎的IP聯名,大家對你很好奇,所以聯名會吸引到許多關注,也能借此提高你的知名度,雙方互利共贏。”喬俏雨把汪氏那邊給的方案打開。
設計的紙杯、袋子和周邊全部弄好了。
還真的挺好看的。
“我都想好了,聯名推出之後,我們就宣布下一次的個人展。”喬俏雨非常滿意,不禁想對自己舉杯。
陳橙看完方案,沒有問題,交給喬俏雨繼續推進。
喬俏雨約好了餐廳,收好文件,還沒來得及邀請陳橙,助理來敲門。
“打包好了?”喬俏雨問。
“宋先生來接宋太太的。”助理為難說,“在門口遇到了來取畫的程女士,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緊張……”
喬俏雨正想吐槽兩句。
陳橙先起身,闊步往外走,說:“她怎麽陰魂不散的?”
喬俏雨眼冒光,興奮起來。
心想,這兔子是準備給老公撐腰,去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