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支煙
第37章 一支煙
37.
煙的落點有那麽一些刁鑽。
這一聲客氣的話,是讓韓澤玉幫忙撿——
白耀腳跟處的煙。
他們這一側沙發最短,空間有限,身高體闊的人即便垂下腦袋,笨拙地往自己腳後跟摸也不見得有用,何況白耀才不會這樣,讓近處的人幫忙不就好了。
韓澤玉覺得如今對他,對這個人,自己脾氣好得簡直登峰造極,不要往遠講,就一個月前說不定也會撿,只不過會笑吟吟當面扔他酒杯中——
腰壓低,極限側扭,韓澤玉一手撐沙發邊緣,為白耀弓身撿煙。
不同于平日一板一眼的正裝皮鞋,今日穿的是布洛克,深褐皮,透薄的襪似若無形,緊實地包裹住踝骨,因為位置靠後,又是踩在沙發底端,腳跟的筋微微隆起。
腳很穩,也很大方,即便韓澤玉伸手下探,也絲毫沒有挪開的意思。
于是,手指無可避免地碰觸到了。
腳踝勁瘦,因為襪子手感有些特殊,微小地泛着些溫熱,韓澤玉指節反射性彎曲,他想碰又不想碰。
沒有想做君子,卻又不甘掉價偷吃,搞得心态有些毛躁,就在即将夠到時,腳突然一動,鞋跟輕磕了下,煙直接滾入沙發立腳底槽。
“……”
這就是幫他抉擇了。
既然過來的人踩不到也瞧不見,不影響環境美觀那就沒必要非撿,摸不到人家腳也不要強求。
韓澤玉自我規勸,正待起身,上方傳來一道溫和禮貌的男聲,真誠得近乎帶有一絲央求。
“麻煩幫忙拾出來,好不好?”
“……”
如此溫順,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嬌柔。
這樣的白耀叫人欲罷不能,韓澤玉內心哀嘆,半膝跪地,以膝頭為支撐極盡前探,手伸到沙發底下摸,是有探到物品,韓澤玉眉間一瞬舒展,更加努力,一門心思要拿到它……他并未察覺,沙發上男人将腿适時分開,給予他最大方便。
就在煙到手時,韓澤玉猛然發覺側臉有皮肉的溫熱。
布料纖薄,白耀內側大腿就那樣貼到了他的臉部,一側頭嘴唇就能擦過,韓澤玉本能咽了下喉,将心頭愕然壓下,呼吸和表情都放平和。
剛要起,一只手伸來,手掌向上,要東西的意思。
韓澤玉還在白耀腿間,他維持低位,将煙放上。
擡臉時,似是被這份自上而下的目光包裹好久,對視的那一端從容,穩定,有些意猶未盡之色。
白耀舔了下嘴:“辛苦。”
“……”
說不清到底哪裏不對,可就是感覺什麽都不對,韓澤玉起身時由于太近,不慎擦過白耀骶部,小腹右下。
“……”
第三次內心無語。
韓澤玉摸煙摸了一手灰,他邊拍打灰塵,邊去往衛生間洗手。
迫不及待地,他咬上根煙,攏着火苗,腦中不斷盤繞整個‘撿煙事件’如何構成,以及他到底碰過白耀哪幾個部位,吐着白煙,出了酒會。
酒會進入尾聲,即将抽獎。
小趙風風火火來找白耀,按照小趙計算,最後這一環節不超十分鐘,閉幕再添幾分鐘,一切就都結束了。
這麽短的時間,發生霆新各方推測的首次交鋒微乎其微,從步入酒會以來,小趙便提起十二萬分的注意力,單方面進入備戰狀态。
韓紹輝不現身,那位太子爺嘛,剛才還那麽盡心為老板撿東西呢,蠻OK的啊,小趙感到暖暖的很安心。
獎額豐厚,誕生今夜的幸運兒,一片熱烈掌聲後,白耀走出人群,讓助理收拾停當,他拿着煙,說車裏碰頭。
一輪明月,幾縷湖光,山色如黛,熹湖的夜很美。
白耀鼻中飄出淡淡煙氣,不大的火柴盒在他手中把玩,小東西被捏得很軟,身後突然有人在喊,很熟耳的一道女聲,阿耀。
工作地響起家人聲音,一定會倍感意外,白耀也是甄別确認後才轉身。
白晴這一刻現身透着巨大的莫名和詭異,太不合時宜。
熹湖這一片被深度開發,産業鏈十分成熟,湖畔公館,沿岸酒店,度假別墅應有盡有,最出名的是它湖中打造的一彎蓮心月,擁有者以此為主題營銷,情侶們趨之若鹜,這裏不僅對外承接商務活動,同樣面對私人預定,事實上,二樓宴會廳以上全是客房區。
白耀眸色極沉,重得一剎有股狠厲之色,目光凝在從那只摟在母親側腰的手上,他慢慢上挪,去看韓紹輝的那張臉。
他的面前,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
毋庸置疑,白晴此次的戀愛對象,就是那個白玫口中熟識,但品性欠妥有待提升的人。
前夫,韓紹輝。
“你看,都說不要打攪他們了嘛,阿耀公務在身,我看好像還沒結束……”白晴四下張望,豔紅旗袍,發髻高挽的女人嬌媚如盛放牡丹:“啊!我看見小玉了,來!快來白姨這裏。”
這三個人往那一站就好顯眼,以至于韓澤玉洗手歸來,遠遠一擡頭就鎖定了。
組合滑稽,不過再怎麽诙諧荒誕,他也要加入,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這光怪陸離的人間。
韓澤玉漫步而去,臉上浮現機械的浮誇笑意:“呦,近來保養不錯啊?”
他故意不叫其名,不過上來便問好,态度還算端正,白耀拇指在另一只手背畫圈,靜靜看着韓紹坤。
“小崽子別讨打,重說!”韓紹輝出言斥責,讓兒子好好叫人,恭敬一點。
韓澤玉了然,張口就來:“不好意思,怪我唐突……”他佯裝好認真地觀察白晴:“就是呢,白姨胖了,好富态的。”
“……”當爹的再次批評,說稱呼不對。
“紹輝,”白晴在一旁責怪男友,嗔道:“不要這樣,你吓壞孩子們了,這麽多年都未改口,總要有個适應過程。”
“叫什麽?”
白耀冷不丁出言,面向韓紹坤,又重複一遍,問:“叫什麽。”
語氣沒很重,字卻咬得分明,韓澤玉由此恍悟,明白這對舊人要幹什麽,來這裏又為了什麽,他是看穿卻偏要繼續,就想親眼目睹這啼笑皆非的一刻。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我——”韓澤玉問父親,眼光卻瞥到白晴臉上:“叫媽?”
韓紹輝緩緩笑了,得意之色浮現眼底。
有些跟兒子類似,看似是在答兒子的話,看的卻是白耀,目光直白:“其實怎麽叫都行,聽你哥的,這事——”
“你哥說了算。”韓紹輝慈父般,拍了拍白耀肩膀。
酒會淪為弑殺戰場,這一點推測無誤。
這即是由韓紹輝發動,操控,針對白耀的一場局。
現在想來,痕跡可循,也沒很高明,韓澤玉嘴角一勾,手插褲兜,冷眼看着父親。
讓他來霆新,放開手腳支持,一再催促來參會,不過就是把他置于明處,牽引敵方注意力,以便可以在背後做這些不恥勾當——
用白晴制衡,約束,打擊白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