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哭戲

第5章 哭戲

夏閱有些吃驚,沒想到陸商對貓這麽好。他賣力往陸商身上蹭,想要讨好對方,卻被陸商冷淡撥開了。

男人從衣擺邊抓起小把毛,面容看不出喜怒地開口:“怎麽掉這麽多毛?”

夏閱心虛地低頭,嗲嗲朝他“啊 ”一聲,意圖裝傻蒙混過關。

陸商将毛捏幹淨,沒有再和貓計較。

夏閱偷偷去看平板,知道陸商點贊這事,多半掀起了不小波瀾。但即便陸商不取消,工作室想公關也不難。只要以助理名義發文,說是助理手滑點到,陸商沒有發現就好。

他擡起貓腦袋,發現陸商在看劇本,看的是明天和他的戲。劇本上寫了注解,他爬到陸商身上,也伸長脖子去看。

一只大手捂住他的臉,陸商的聲音落下來:“你看什麽?”

夏閱使勁搖晃掙脫不開,在他掌心裏拱得毛亂糟糟,最後一屁股坐倒在他懷裏,張着嘴巴氣喘籲籲地呼吸。

“想看劇本?”陸商問。

夏閱猛地僵住,不敢擡頭看他。

對方卻像問得随意,視線已經落回劇本上,不再看懷裏這只貓。夏閱放松下來,爬上陸商的手臂,跟他一起看劇本。

陸商看得比他快,伸手去翻頁時,夏閱還沒看完。他想也不想伸爪子去攔,待腳墊踩上陸商手背時,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大氣不敢出地縮回爪子。

男人沒有再急着翻頁,而是反手握住他的爪子,按住肉墊慢條斯理揉弄。

爪子被他揉得又酥又癢,夏閱本能地想縮回爪子,卻聽陸商似嫌棄般低沉道:“腳怎麽這麽黑?白天偷偷去挖煤了?”

貓白天幹嘛去了,夏閱還真不知道。但他也研究過腳毛,應當是生下來就黑。他不滿地抽出爪子,連着拍了好幾下劇本,紙張上幹幹淨淨的,沒有留下黑色腳印。

夏閱神氣地昂首挺胸,兩搓聰明毛迎風飄蕩,為自己和貓的清白作證。

陸商順手翻了一頁,指尖揪住他的聰明毛。

他瞬間蔫了下來,如同被揪住命門般,耳朵扁成了飛機耳,聽頭頂陸商慢慢補充:“以後你別叫八寶粥了,就叫挖煤崽。”

夏閱頓時滿心慚愧,覺得很對不起八寶粥。

當晚為了替八寶粥出氣,他故意壓着劇本睡覺,偷偷将口水抹在劇本上。早晨再睜眼時,他回到了自己床上。陸商點贊的事已經發酵,工作室那邊也出來公關了,理由和夏閱猜得差不多。

但有了這麽一遭,網上罵聲也小了些,信工作室的只有粉絲,網友則猜什麽的都有。夏閱趕早去片場化妝,換完戲服出來等開拍,陸商也出完妝過來了。

清楚上鏡會顯胖,他早餐吃得很少,特意将束腰勒緊了點。年導叫他過去講戲,夏閱全程聽得很認真,擔心他第一場戲出岔子,年導又叫陸商過來對戲。

夏閱被陸商看着緊張,念臺詞咬字時有些飄,就連年導也看出來了,示意陸商收着點氣場。

陸商神色淡淡沒理會,年導離開以後看着他問:“你怕我?”

夏閱咬緊牙關不承認,瞳孔裏死死壓着情緒。

男人非但沒有收斂氣勢,反而眼底浮起點冷意來,“如果自己不能克服,你不如趁早回去。”

話說得絲毫不留情面,夏閱出道以來被捧得高,聽在耳中只覺得刺耳難堪。但他咬牙承受下來了,非但沒被打擊得信心受挫,反而頂着壓力重新擡起眼,如同那晚陸商經過,故意将飯盒推過去般,不服輸地撞向陸商黑眸。

那雙眼尾修飾過的杏眼,被陸商激得愈發炯炯有神,甚至含着幾分惡狠狠的意味,他盯着陸商那張臉,目不轉睛地念出臺詞。

男人眼風輕掃過來,臉上始終不顯情緒,注視過他幾秒後,略微颔首朝他道:“記住你剛才的狀态。”

夏閱一愣,這才從戲裏出來。

“臺詞重音有點問題。”陸商拿過劇本攤開,語氣平直不帶起伏,“筆給我。”

夏閱愣愣回神,慌忙低頭四處找筆,最後叫住工作人員,找他們借了支筆過來。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他神情微妙地遞出筆,陸商伸出手來接,過程中沒有擡頭。

兩人手指輕輕相碰,陸商指腹蹭過他手指,溫度從指尖傳導過來,如同被燙傷了般,夏閱飛快縮回了手。

馬克筆掉在桌面上,對方面色平常地擡頭,“躲什麽?”

夏閱頓時心生懊惱,知道是自己小題大做,只能吞吞吐吐道歉:“抱歉陸老師……”

陸商沒有去拿筆,“手伸過來。”

夏閱像只被揉腳墊的貓,有點畏縮地将手伸了出去。如昨晚捏貓爪子般,陸商擰眉扣緊他的手。夏閱眼皮連同手心一起,重重地跳了一下,胸腔被警惕與敬畏填滿。

“拍戲有肢體接觸,你最好早點習慣。”視線輕點過他鼻尖的痣,陸商松開他的手平平道。

在劇本上畫了幾筆,陸商就起身離開了。雖然知道陸商幫他,是看在年導面子上,他仍是怔忪了一會,随後聽話地調整重音。

片場布置好後,年導叫他去走戲。先拍他後路被斷,與陸商對峙的戲。用年導的話來說,不需要他面部猙獰有多兇,但氣勢不能被陸商壓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這場只拍幾遍,年導就喊過了。休息時工作人員都在誇他,只有夏閱眸光閃爍不好意思,能過都是陸商提前教了他。

接下來到他被捕後,為妹妹求情的劇情。哭戲放在了最後,他需要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求男主。從最初的背脊硬挺,到最後的舍棄尊嚴,對着男主悔恨落淚。

夏閱看過整段劇本,他為數不多的戲份裏,最難的就是這段哭戲。可偏偏受場地限制,這場戲放在第一天拍。

取景框的燈光下,他跪在陸商腳邊,眼前是陸商雍容華貴的衣擺,精致的金邊滾紋落在視野裏,漸漸模糊在他的淚水中。

擔心他哭不出來,年導給他用了催淚劑。夏閱的眼淚來得很快,淚珠子晶瑩剔透,接連染濕他的睫毛和眼尾,如斷了線般洶湧滾落而下,浸濕他白透光滑的面龐,砸在他的唇珠和下巴邊。

那原本紅潤飽滿的唇珠,被淚水砸得輕輕顫動起來,就像晨曦微露時,露珠滾動的荷葉,想要讓人摘下來含入嘴裏。

空氣裏沾上濕意,陸商低垂的視線中,他鼻尖上的圓痣,也像是浸入在水中,變得濕潤妩媚起來。

對講機中一陣雜音,年導連連高聲叫停:“不行不行,重來。”

夏閱紅着眼睛,拼命地眨眼睛,将挂在睫根的眼淚碾碎,擡頭發現陸商在看自己。

下一秒,妝造組的人團團圍過來,按着他開始盡職盡責補妝。

年導抓緊時間來講戲,說他哭得太漂亮,臉吃掉了演技,沒哭出該有的情緒。夏閱誠惶誠恐聽着,品味思索情緒後,又接着來試這場戲。

但他沒了運氣,也沒了狀态。哭戲連拍十幾遍不過,年導不願意将就用,當機立斷叫了停,讓他明天再來接着拍。

道具組開始忙活下一場,夏閱收拾好去找年導道歉,唯恐自己耽誤劇組進度,還被有心人故意爆料出去。年導倒是沒生氣,囑咐他好好練習,甚至提前預料到,他大概一天拍不好,才将他通告提前一天。

夏閱火燒屁股似的,去找表演老師求助。但遠水救不了近火,手機裏那些文字,遠不及現場生動,他又去請教編劇和其他老戲骨。

晚上收工回酒店,他又對鏡子練了練,躺在床上卻睡不着。陳今打視頻來念叨他,囑咐他這幾天好好演,過幾天梁栎檸要來了,別被人家給比下去。

視頻挂斷以後,夏閱更睡不着了。他下樓去買可樂喝,走到一樓大廳裏時,發現有人偷偷溜進來,鬼鬼祟祟地像粉絲。

酒店劇組包了下來,這時候進來的只有私生粉。夏閱只得自認倒黴,連可樂也來不及買了,轉頭回去連摁電梯。

電梯門打開後,他飛快走進去,聽到門外小跑腳步,又匆忙按關門鍵,将對方擋在電梯外。電梯朝他住的樓層上行,夏閱反應過來又取消了,轉而改按自己樓上那層。

出了電梯沒急着走,他盯着電梯的動靜,給酒店裏的人打電話。隔壁那臺電梯動了起來,似乎是追着他的樓層而來。

夏閱挂了電話,轉頭朝走廊深處走,想找安全通道下去。樓梯沒有找到,他認出了熟悉的房間號,記起陸商住在這層樓。

他遲疑了一下,沒有過去敲門,打算繼續往裏走時,聽到旁邊有扇門開了。

陸商從對面房間出來,身後是德高望重的老演員。夏閱愣愣和他們問好,陸商微微皺起眉來,“你來幹嘛?”

夏閱局促又尴尬,硬着頭皮朝老演員道:“有點問題學不懂,想來請教聶老師。”

“晚上十點來請教?”陸商不鹹不淡,“聶老師準備睡了。”

夏閱肩頭微松,順着他的話道歉,讓聶老師好好休息,等着陸商回房間。男人進了自己房間,卻沒有立刻關門,而是轉過來吩咐:“進來。”

他再次忐忑起來,杵在門外裝傻問:“……陸老師叫我嗎?”

對方一針見血,“還有第二個人在嗎?”

夏閱只得垂頭跟了進去。

小貓趴在沙發上玩球,陸商将貓拎回貓窩裏,語氣不帶情緒地問:“你什麽問題學不懂?”

夏閱被問得措手不及,繼而支支吾吾編造道:“白天那場哭戲……”

“年導說的沒聽懂嗎?”陸商接着問。

“……懂了。”夏閱如實回答,不自在地撓下巴補充,“懂是懂了,但不知道怎麽演。”

這話倒是沒騙對方,年導幫他分析了情緒,可夏閱自己對着鏡子,演不出這麽複雜的層次感,只怕明天又過不了。就算是僥幸混過去了,到時候正片播出來,少不了要被網友嘲演技。

陸商在沙發裏坐下,“過來。”

夏閱懵懵懂懂走近,見男人一雙長腿曲起,膝蓋分開坐得大刀闊斧,手肘懶洋洋地壓在腿上,單手托抵着下巴和臉龐,聲線散漫卻不容拒絕:“跪下。”

他一雙眼睛微微睜大,屬于陸商的氣場消失不見,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是《謀江山》裏的男主。他分明沒有換戲服,也沒有上妝戴假發套,黑色短發配上現代家居服,坐在那裏卻早已不是陸商。

陸商和男主脾性截然不同。

夏閱聽話地走過去,在他的膝蓋前跪了下來。

陸商演的是男主,卻沒有念劇本臺詞:“現在哭給我看。”

夏閱遲疑一秒,擡起頭來望他。

男人不為所動,嗓音冷了幾分:“這裏沒有催淚劑,你自己哭。”

夏閱垂下頭醞釀,想盡這輩子傷心事,品味着角色情緒,努力地哭了起來。淚水流到下巴邊,被修長指節随意揩去。

陸商微微俯身,捏着他下巴道:“別去想年導的話。”

淚珠子挂在睫毛邊,夏閱烏黑的瞳孔中,流露出濕漉漉的茫然。

“就像白天那樣哭,哭得漂亮一點。”陸商說。

作者有話說:

以前不認識,明天也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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