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誰有病
誰有病
“是不是覺得奇怪。”德妃娘娘看着小姑娘一臉嚴肅,明明是個小孩子卻裝大人的樣子,便覺得好笑極了,忍不住要逗弄她一下。
“其實,我沒什麽好奇心的。”寧璇縮着脖子,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
“聽說你家給你定了門親事,收了人家五千兩銀子的禮金,還談好了出嫁時,對方要給一萬兩銀子的聘禮。”
“我這個人好奇心蠻重的,就是不知道娘娘能否賜教。”寧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改了口。
“哈哈哈哈……”德妃再也控制不住,大笑起來。中氣十足,哪有半點病态。事實上,她也的确沒病,脈象平穩有力,氣血充盈。
真正有病的是燕王,中毒已有三年,禦醫束手無策,遍尋良醫也無法應對。只等找到師太,才現一線曙光。
“我的邺兒被人所害,現在就連解毒也不敢叫人知道,只能仰仗姑娘救命。”說着拿袖掩了半邊臉,面有戚容。
“娘娘,您說該叫我怎麽辦,我就怎麽辦。”寧璇知道,自己已經是砧板上的肉,上了賊船就得一條道走到黑。此時下來,別人怕她漏密,也只得一個死字。上船的船票好歹是師太給的,希望他們念着師太的情份,到時能放自己一條生路。
“好孩子,師太沒看錯你,果然惠質蘭心,有勇有謀,臨危不懼。”德妃娘娘很是激動。
寧璇眼裏閃過一絲異樣,聽德妃娘娘這口氣,似乎與師太很是熟悉。難不成德妃娘娘以前在民間的時候,還到過汾縣的寒月庵?還有,師太真的這麽評價過她嗎?除了頭一句,後頭兩句真的不是在調侃她?
想歸想,她可不敢問。
只能垂頭道:“不然我給娘娘做個按摩吧,換成玫瑰精油的,對皮膚極好。”下針藥浴這些全無用了,但她進宮一趟,總不能這麽走吧。
“那就辛苦姑娘了。”德妃娘娘喚了宮人進來,替她寬衣,然後躺到貴妃榻上,躺下時還按着自己的頭,表現的很不舒服。
想了想,寧璇在玫瑰精油裏添了一滴味道極重的藥油,點在娘娘身上,用指法按摩,不一會兒,室內就充滿了濃濃的藥氣。任誰聞到,都會以為娘娘真的病的很重,需要好生治療。
德妃俯着身子,拿雙臂枕在下巴下頭,聞着味又嘆一聲聰明。先前還覺得她年紀太小,怕當不得大任,這會兒卻只佩服師太看人的眼光果然極準。
Advertisement
又推又按,德妃很快就睡着了。寧璇命人不要打擾,自己拎着藥箱,悄悄退了出去。
還留下藥膳的方子,吩咐宮人的時候,就象積年的老郎中,半點不容人質疑。
“娘娘的身體,要說病當然是病,要說不是病,也不是病。年輕的時候身子沒有養好,終究是虛了,加上娘娘又是個好強的性子,就算有不舒服的地方,寧願忍着扛過去也不肯說。到了這會兒,便慢慢發作出來,說不上哪兒特別不好,但總會覺得到處不爽利。”
宮人一聽,簡直要拿她當神醫,激動道:“正是這個道理,娘娘這性子,奴婢是知道的,就是有十成痛,也只肯喊出一成痛來。”
“所以這個病得養,吃藥不濟事不說,反而敗壞了胃口。食欲不振,就更難好了。按摩可以放松筋骨,又可讓藥油緩緩滋養身體。藥膳也撿可口香甜的來,先調個半年,若有效果,再堅持個半年,這身子骨就算調過來了。”
說的極為篤定,宮人聽的直點頭,絲毫沒懷疑,反而覺得這回娘娘的身子肯定能好。也不知道師太是什麽樣的神醫,能帶出這樣的弟子來,果然不簡單。
出了宮門,上了馬車,寧璇覺得額頭涼涼的,伸手一摸,一腦門的汗。
她不知道冬雪知不知道,但她不敢試探。王府裏的人,個個人精似的,別說她重活一世,就是再多二世,她也玩不過人家。
馬車直接駛進王府,就看到一個小丫鬟立在外頭等着報信,“王爺回府了,請寧小姐去書房。”
“好,我馬上過去。”寧璇跳下馬車,正準備問寧璇要不要換身衣服的冬雪閉了嘴,默默拎上了她的藥箱。
小丫頭在前頭帶路,冬雪在後頭拎着藥箱,寧璇在中間沉默不語。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書房的位置,推門進去,先看到一個丫鬟迎上來,笑着給她福了一禮,“你就是寧小姐吧,王爺等着呢,随我來吧。”
看到後頭的冬雪,接過她手裏的藥箱,“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叫人送她。”
冬雪點點頭,又沖寧璇福了一禮,這才轉身出去。
寧璇看了看房間的構造,深覺自己孤陋寡聞,以為書房就是一間房呢,其實是個極大的院子。
大丫鬟帶了寧璇進去,便退出來,守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不容別人靠近。
一張書桌後頭,坐着的正是燕王,他年方十六,正是少年人初長成的模樣,肩膀極寬,個頭也極高。如果拿她當病人看,不怕他的時候,寧璇覺得,他長的其實挺不賴的。就是一雙眼睛太過駭人,不笑的時候盯着人看,仿佛所有的心思都能被他看穿,生出一種恐慌的不安全感。
“見過德妃娘娘了。”
“是。”寧璇行禮之後,就看他擡手一指,依言坐了過去。
“這件事,事前沒有跟你說清楚,你若是覺得不妥,我可以送你回去。”燕王微咳一聲,下意識的去看她的臉。
寧璇搖頭,垂下腦袋,“民女只是怕自己才疏學淺,不能幫到王爺。”
燕王只能看到她垂下腦袋後,一抹瑩白的額頭,還有挺翹的瓊鼻,卻看不清她的眼睛,不知道裏頭是不是含着對他的不屑和譏笑。
“這是師太給你的,你照做便好。”燕王遞出這封信,就看她白嫩的指尖捏住信的另一頭,他頓時不想松手了。就看她吃驚的擡起頭,眼睛圓圓的,尾部微微上翹,有些像貓,卻比貓更靈動。
不知怎麽的,他想到兩年前在寒月庵,仲秋捉弄她反被捉弄的事。心口微微有些不舒服,松了手道:“閱後即焚。”
原來是怕自己洩密,寧璇松了口氣,“王爺放心,民女的記性尚可。”
師太交待的解毒過程有三步,一是煎藥服用二是金針紮穴三是藥浴,她一一記下,将信件扔進腳下的火盆,“我現在便去準備,要派誰送來。”
“我讓春花去取。”
寧璇想了想,便知道這個春花必是指外頭那個大丫鬟,于是點了頭。
春花等到寧璇出來,叫了小丫頭送她,到了下午,便親自帶着禮去看她。
“宮裏來的賞賜,還有王爺賞的。”院子裏擺了兩只大箱子,春花拎了食盒,拿出幾盤點心,說是宮裏賞的。寧璇将煎好的藥放進食盒,春花拎上食盒,“小姐慢用。”便往外走。
寧璇搖搖頭,明明是自己的家,卻偷偷摸摸的,好像在做賊。
巧珠将賞賜之物收好,拿來禮單請她過目。
“這些料子給我娘送去,她一直說想要裁新衣裳,有點事做人也精神些。”寧璇吩咐巧珠,又把一匣四個的金元寶單拿出來,給了巧珍保管。
安排好瑣事,便開始準備藥材,制作藥浴。
又順帶着把香藥做起來,這樣如果有人問起來,她便說熬藥是為了做香藥,正好打了掩護。
幾天後,貨郎來了消息,他找到一處小院,就在內城,以前是個京官住的。等致仕後打算帶着全家人回鄉,便打算将這間小院賣掉。院子并不大,也不過幾個房間,卻因為位置好,要價一千二百兩銀子。
“小的去看了,房子因為一直有人住,收拾的極幹淨。裏頭的家俱帶不走,也都留下了。只派人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因為要的價高,所以一直不曾賣出來,但那家人卻怎麽都不肯降價。”
“你做的對,我們母女兩個買宅子,最重要的就是位置。若是能住到左右都是官員的清靜地方,就是貴些也值得。”一聽這個房子的狀況,寧璇便覺得喜歡,當即決定去看一眼。
等去看了,越發覺得這個地方挑的好,院子裏還種了一顆銀杏樹,不知長了多少年,樹冠郁郁蔥蔥如華蓋,是到了夏日,必陰涼的很。待到秋日,銀杏葉兒黃金一片,飄飄落下如同風景長卷。
寧璇拍了板,便讓貨郎吳貴跑了一趟,将宅子買下來。
畢竟叫人住了這麽多年,總有破損的地方,叫吳貴帶人修修整整,等他老娘到了,也不叫他們另找地方住,就搬進倒座住起來,還能看房子。
“我老娘燒飯很好吃,她早想跟姑娘露一手了。”吳貴這輩子都沒進過這麽好的房子,一聽叫他住進去,先是慌的不行。再一想,他不住,姑娘還要另外找人看房子,也就應了。
“那敢情好,到時候我可一定要嘗嘗。”寧璇覺得很是感慨,又叫吳貴加緊去看鋪子。
吳貴想了想,鼓足勇氣道:“我們外鄉人,想在好地段謀一間鋪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能拿得到的地方,別說姑娘,就是小人也覺得不夠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