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客人

客人

江大人是寧珉的上官,上一回程敏辦花宴,江夫人和小姐來過。自此江小姐和寧璇時常通信,也算是熟識的。

“隔壁有嗎。”寧璇問道。

“有,是一輛馬車下來的兩個人,同時送到。”巧珍回道。

還真是江小姐的風格,行事滴水不漏。

點點頭,“我肯定是要去的,就是不知帶些什麽才好。”

第一次去別人家,總不好空着手。

“我看小姐自己打的絡子,還有繡帕都是極好的。不然帶一盒點心,或是自己制的香藥也很好。”

“香藥吧。”畢竟是父親上官的府上,她和江小姐的關系也沒有到手帕交可以禮輕情義重的地步。

倒不是替父親籌謀讨好什麽,而是純粹為自己着想。程敏母女交際廣闊,還不知在外頭怎麽诋毀自己,那她在有限的交際之中,就要讓人看出自己的大方得體。

一匣子夏天用的香藥,也是驅蟲防蚊但味道清新帶着淡淡的薄荷香味,聞之讓人壓下心中的躁熱,甚至能感受到一絲絲涼意。無論男女夏天用來熏衣裳,也都是極好的。

到了日子,寧璇帶上香藥,坐上自家的馬車。寧瑤看到隔壁的馬車,跺了跺腳,“我才不和她一起走,讓馬快些跑。”

寧璇見了,吩咐車夫,“不用追趕,正常速度即可。”

寧瑤先到了江家,送上自己的禮物,着重道:“是下頭的人給外公送來的,一共只有四盆,分了我兩盆。我送姐姐一盆,咱們養一樣的五色海棠。”

一株上頭結出五種顏色的海棠花,十分少見。先來的人都啧啧稱奇,江小姐也贊不絕口,讓寧瑤掙足了面子。

寧璇到的時候,送上禮物,倒叫江小姐笑道:“一家子姐妹,怎的你也送她也送,我這個客請的可真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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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不是家裏長輩出來走禮,咱們姑娘家之間你送我一塊帕子,我送你一盒點心,還要按家算不成,各是各的心意罷。”

“既然只是一盒點心,幹脆拿出來嘗嘗好了。”寧瑤坐在人群裏,看到一個匣子,只道真是一盒點心。這話也有暗譏寧璇小氣的意思,第一次登門就帶一盒點心,比起自己的五色海棠,真是差遠了。

寧璇大方的一笑,“這可對不住了,今天帶的恰好不是點心,下回一定帶。”笑容滿面,好像自己家的點心是什麽稀罕物,別人等着吃似的。

偏寧瑤還反駁不了,提出吃點心的正是她自己。氣哼哼的撇嘴,“見不得人不成,看都不敢給人看。”

“這可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這是陸氏香藥坊的最新推出來的香藥。我家差人去買的時候,都已經賣光了,說是五日之後才能得。”說話的是江小姐的表姐,已經定親,一般來說不會再出門,因為這是表妹請的,這才會來。她家中闊綽,吃穿用度都是極好,她說這是什麽,自不會有人再疑心。

“唉呀,這也太貴重了吧。”江小姐也是知道這香藥的,在表姐家聞過一回,比最上等的香料還好聞,關鍵是還有藥用,是十分難得的精貴東西。

“自家的東西,不值當什麽,江姐姐千萬不要同我客氣。”寧璇往她懷裏一推便縮了手,嚷着渴了要喝水,化解了這推來推去的尴尬。

江家表姐眼睛一亮,主動招手讓寧璇坐到她身邊,“陸氏香藥坊是你們家開的?”說完有點不太相信,如果是寧家的鋪子,寧瑤早就吹噓開了,還會等到現在?

“我娘姓陸。”雖然沒有明說,但聞琴弦而知雅意,意思就是說這是母親的陪嫁,自然不與寧家相幹。

“你們就不能多做一些,老這麽斷貨。”江家表姐抱怨着。

“這是沒法子的事,有些香料我們這裏是沒有的,常常斷貨。還有一些藥材,要十年份以上的才可入藥,常常收不到合适的。還有一些特別的,我們要自己請人去深山裏采摘,能摘多少回來是老天爺賞賜。我們就是請再多人手也沒用,是原材料太稀缺。”

“難怪香藥賣的這麽貴,聽聽都覺得怪麻煩的。”江家表姐抽了口冷氣,

寧瑤看着寧璇靠着香藥的話題被人簇擁在其中,一點也沒有因為是新來的,而倍受冷落,差點把手裏的帕子絞爛。

“喲,宋二來了,我得去迎迎。”江家表姐笑着起身,去迎這位宋二小姐。

“那是鎮國公府上的二小姐,跟江家表姐的關系極好。”有人怕寧璇不知道,還主動給她解惑。

“謝謝了,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她是誰。我來的晚,以前都在鄉下長大,好多事都不懂。原想着京城裏的姐姐們,必不願搭理我。還是我娘說,越是京城裏的小姐必是越大氣,人家胸有邱壑,還能容不下你一個鄉下丫頭。沒想到真是如此,從江姐姐開始,便都是好的,知道我什麽都不懂,也沒笑話我,還願意教我。”

誰不願意聽好話呢,一桌子都被寧璇逗笑了,聽她自己說破鄉下姑娘的身份,反倒沒人再拿這個說事。

宋二小姐一來俨然成了聚會的中心,就連寧瑤也湊上去讨好她。衆人有意無意都會提到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寧璇這個時候反而退開一步,她對別人府上的世子爺沒興趣,便不去湊這個熱鬧,也省得費盡心思跟人打機鋒,累得慌。

江小姐便拖了她去散步,指了家裏的花圃給她看,等離得人遠了,才悄聲問道:“聽說你是醫者,是不是會治病。”

寧璇略一點頭,“學過兩年,粗通一點皮毛。若只是想要調理的方子,我還能說個一二三來,若是病的沉重,怕還是請郎中更靠得住。”

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若是疑難雜症,自己肯定無能為力。可若是普通病症,江家難不成還請不起郎中嗎?何必還要來問她。

“是我和相熟的一個姑娘家……”江小姐臉色一紅,期期艾艾的說出自己好友的病症。

寧璇一聽便明白了,笑道:“原來是這樣,其實這是小病,用蘭艾煮了水擦洗半個月就不會再癢了。讓她養成習慣,每隔半個月,便把浴桶拿到日頭下面曬上一日,以後也不會複發。”

哪裏是什麽好友,不過是不好啓齒,托到別人身上,方便開口而已。寧璇一聽便懂,也不戳破,拉了她的手嚴肅道:“江姐姐一定要轉告你的朋友,這不過是小病,郎中一聽便知,只是生活習慣引起的,絕不是自身做了什麽才得的,千萬不要因為害羞就諱疾忌醫。”

江小姐臉色潮紅,一個勁的點頭,“我真要替她好好謝謝你,為着這事,她都愁死了。”

天氣越熱就越癢,弄得她心神不寧,又擔心又害怕,生生将下巴都瘦尖了。幸好她記得這位寧大小姐是個懂藥理的,又覺得她不是那種愛出風頭的大嘴巴,這才趕緊辦了宴會将她請來。

果然請對了,一來就解決了她的難題,讓她放下心中大石,頓時人都輕快了好幾分。

“你們說什麽呢,趕緊回來,宋二要下棋,我可招架不住,你們有能下的沒有。”喊話的正是江家表姐。

江小姐一拍自己的腦門,“誰下的過她呀。”又轉頭看寧璇,“你怎麽樣,會不會下棋。”

“會下,就是下的不怎麽好。”寧璇适度的謙虛了一下。

大家自動屏蔽掉後頭的自謙,拉着寧璇讓她和宋二下棋。別看這些人都巴結讨好着宋二,可是人人都被她虐過,他們就是願意繼續受虐,宋二還不樂意陪了呢。

“快來。”江家表姐将寧璇按到宋二的對面坐下。

都說宋二棋下的好,她還開口說自己會下,必是有信心的,大家都是這麽想,江小姐也不例外。

但是很快,江小姐的臉就白了,沒想到這位寧大小姐竟然是個實誠人。說下的不好,就是下的不好。看了幾步,就有人笑開了,秉持着觀棋不語真君子的君子之道,強忍着才沒開口。

再看下去,江小姐幾乎要捂臉,都不忍心看了。棋面那叫一個慘不忍睹,簡直是單方面的屠殺。

宋二也沒想到,有人這種棋藝還敢坐到自己對面。而且下到現在,一直津津有味,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到底有多差。

“啪”宋二擡手落下最後一顆棋子,結束一局。結果,當然是宋二贏了,毫無懸念。

寧璇很沮喪的嘆了一句,“可惜了。”

大家都愣了,這位大姐,你可惜什麽啊。你輸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贏才不正常好嗎?

原來自己真實的水平是這樣的,寧璇很是感慨,那問題來了,燕王為什麽要讓着她?想看自己的笑話嗎,堂堂王爺沒有這麽無聊吧。

等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道歉,“我是說,可惜了宋二小姐這麽好的棋藝,卻便宜了我這個臭棋簍子。”

“無事,你下的也……不差,咳咳。”宋二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真的嗎?我會繼續努力的。”寧璇揚起笑臉,大家咳成一片,心裏想的是,這人,還真有意思。

“寧璇,我們去投壺吧,你玩的怎麽樣。”

“我不會,你願意教我嗎?”

“沒問題,我教你。”

寧瑤還以為寧璇下棋輸了,鬧了個大笑話,大家必然會笑話她,不理她。可是為什麽,大家反而和她更親近了。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從小到大的言傳身教裏,寧瑤學的最多的就是你出身比別人好,穿的比別人好,用的比別人好,別人就會尊重你,親近你。其實這樣說也沒錯,出身決定了大部分人對你的态度。

但程敏獨獨沒有教會女兒,人和人的相處,最重要的是真誠。別人會因為你的身份尊重你,甚至巴結讨好你。但不會因為你的身份,把你當成朋友。

更何況,京城裏勳貴雲集,你覺得自個兒身份高貴,可是在皇親國戚面前,你又算什麽呢?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一味掐尖要強,最後又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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