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魔元
第41章 魔元
蕭無雙褪下外袍,将赤紅的綢緞布料簡單疊了個軟方塊，便丢在一邊。
餘光朝小辰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卻見到小灰妖一步三回頭地沖他傻笑,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樂呵什麽。
等他走沒了影，蕭無雙才真正找了個隐蔽的背光處,擺出了打坐的姿勢。
系統這次倒是很聽話,不知從哪兒翻了本古籍，念道：
【《魔元入體·卷一》中寫道：‘屏氣，凝神，将血液盡數聚于心肺腹腔之中,方可初步入境。’】
深灰色的堅硬石階旁,蕭無雙端正打坐着,濕冷的寒風從樓閣宮殿間吹襲而來，貼着他一.絲.不.挂的前胸嗖嗖刮過，着實有些寒冷。
偏偏這血脈煉化之處必須在氣息開放的場所進行,不然，他也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冒險修煉。
蕭無雙眯起眼，順勢低頭,打量起自己的身材。
在戰場上歷練過無數歲月的肌肉果然不算差,不多不少,稱得上是恰到好處，只不過這腰……實在是太瘦了一點，他這幾個月也沒少吃，卻是一點肉都長不起來。
恐怕是那一次假死在秦昭手下，害得這具身體敗了不少,這麽想，他就更應該好好修煉,給自己添上一點英武的模樣。
他阖上雙眼，屏息凝神，不再細想下去了。
識海彙聚，未過片刻，一顆藥丸大小的紅色圓影漸漸浮現在蕭無雙的胸前，越來越清晰，竟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彙聚出一顆完整的魔元！
見了蕭無雙微驚的神色，系統懶洋洋地解釋道：
【宿主本就是魔尊之軀，天賦異禀，基礎紮實，能有這個速度也不奇怪。】
言下之意，他修煉整整一個月還不得要領的仙者靈脈，根本就是毫無天賦和基礎……
蕭無雙再次運氣，試着進一步控制身體裏的魔元，果不其然，魔元因他的操縱而活動時，渾身的血液就像是燒起來一般滾燙，就連大腦深處也不例外。
這點疼，他還是承受得了的。
幸好原主的身子足夠結實，不然若是落在其他人身上，恐是從頭到腳都要被疼得換一身骨頭……
滾燙的血液不斷撞擊着管壁，灼人的熱度一陣陣泛起，将原本蒼白的膚色染上了一片緋紅，薄汗如絲。
僵持好一會兒，意識稍稍被燒得有些迷離起來，系統又絮絮叨叨為他念了一段晦澀難懂的古文，雖是指導的意思，但蕭無雙正犯着頭暈，實在沒怎麽聽懂。
紅色的魔元小球在胸口打着轉，灼燙着周圍的髒器，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試着将魔元輸回血管之中，做得到嗎？”
一個莫名熟悉的聲音悄然落在他頸側，冷靜的提點中，帶着些絲絲的涼意。
輸回血管……
蕭無雙找回些神智，依照提點，試着将魔元重新拆分回血管之中，被分散在全身各個角落的血液很快淡了下來，恢複的基礎上，還增添了一些往日未有的新力量。
他揉了揉燒得冒煙的喉嚨，一點點放松身體，去感受實力長進帶來的變化。
想起方才那指點迷津的聲音，蕭無雙兀自出神，口中嘟囔了一聲。
“多謝。”
靜至極點的空氣中，有人輕哼一聲，鼻息間，夾着很淺很淡的笑。
“……”
等等。
為什麽會有人，在這時、這地方出現？
蕭無雙倏地身子一震。
不到半秒，那人指點迷津的話語重新回蕩在腦海中，登時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冷了下來，寒意徹骨，凍得他幾乎失了知覺。
條件反射般，蕭無雙抓起一旁的紅衣，也不顧衣袍尚亂，即刻将自己罩了個嚴嚴實實。
懷着一顆赴死之心回過頭，眼前卻并不是預想中那些劍鋒直指眉心的畫面，自己的腦袋也仍舊穩穩地待在項上，并未飛出。
看清那人後，蕭無雙僵硬地向後退了一步，心如鼓打。
冷風中，只見男子笑意微妙，默然相對。
過去，宋離總是笑臉迎他，不論真笑假笑，總還是多少混有一絲之外的情感，愉快，不滿，亦或是憤怒。
可這回有所不同。
興許也有強烈的恐懼與震驚從中作祟，但是蕭無雙還是第一回，從他的微笑中什麽也讀不出來。
眼下即便是一縷殺氣都能叫他安心，可宋離偏偏對他毫無反應，加之那一段段湧入腦海的原書片段，叫蕭無雙更加确信了心底的想法。
——現在不殺，一定是有了更狠的辦法要去折磨他！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蕭無雙勉強扯了扯嘴角，試探着問：“你……看到了多少？”
話一出口，就是帶着分沙啞的音色。
宋離瞧着他這副不安又警惕的姿态，含笑道：“蕭妃難得勤奮練功，本座怎麽就不能圍觀一二了嗎？”
希望落空，蕭無雙不禁在心裏唾棄自己好笑，方才宋離都親自指導他練功了，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蕭無雙抿起唇，喉中幹啞發疼，一時失語。
生理性地眨了眨眼，只看見男子修長的身形孑然站立，西風輕拂，帶得藏藍色的華服衣袖微微揚起，在蕭無雙眸中卻像殘旗狂舞，似要為之送葬。
宋離那對燦金的眸子微微垂下，将對方緊張僵硬的身形完全映入，唇邊的笑意逐漸退去。
“為何不說話？”
他能說什麽？
不過，蕭無雙确實有些想問的——宋離到底在想什麽？明明知道了他是魔族的事情，還要繼續裝腔作勢嗎？
越是不懂，便越是心亂，蕭無雙怔怔地張大眼，看了一會地面，直到眼球酸澀時，終于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咽了咽冒煙的喉嚨，擡頭問：“你沒什麽想法嗎？”
“想法？”宋離眯起眸子，似是好奇地看着他，再次反問。
可宋離分明是清楚他在問什麽的。
蕭無雙心一橫，心道自己死都死過一次了，大不了再去閻王爺那裏報個晚到，就當是自己在地府迷了幾個月的路！
他重又對上宋離的眼神，全無懼意，直言道：“要殺要剮，總要給我挑一個死法吧？”
“死？”
宋離一臉坦然與平靜，朝他挑了挑眉。
“本座也不是第一回見到蕭妃動用血脈之力了，若是有殺心，也不會留你到現在了。”
卧槽。
他、他早都知道？！
蕭無雙震驚地倒抽一口涼氣，實在是不可置信。怪不得宋離一直一副笑呵呵無所謂的樣子，敢情他以前就知道自己的魔族身份，而且真的……無所謂？！
他努力壓下狂跳的心髒，強裝冷靜地看向對方，問：“什麽時候知道的？”
“本座宮中，你被追殺的那一晚。”
宋離淡淡回答，像是在說談論今天的天氣好不好，飯菜鹹不鹹。
那麽早就知道了？
蕭無雙驚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亂如麻，那之後他們、做那些事的時候，宋離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要知道原書裏，宋離可是恨透了魔族，但凡修煉血脈之人遇上宋離，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若是原書宋離知道自己居然和蕭無雙睡過，恐怕會恨不得殺到這個世界，親手提劍解決了這個管不住下.半.身的自己。
半晌過去，宋離見他不說話，薄唇微啓，忽地出聲道：“既然蕭妃如此緊張，本座便提一個問題吧，說來這件事，确實也在本座心裏埋了許久……”
“說。”
蕭無雙警惕卻又好奇，對方究竟是為了什麽留住自己。
“雖然本座忘記了一些事，但也聽說魔尊蕭無雙屠戮生靈，殺人如麻，這些，蕭妃也知道吧？”
就站在你面前，能不知道嗎？蕭無雙默默點頭，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那些事……是你做的？”
宋離眸光微黯，卻又銳利如鷹，似是能看破一切謊言，捕捉着他臉上每一絲閃過的表情。
頂着這道可怕逼問的眼神，蕭無雙喉結微動，搖了搖頭，并沒有移開與之對視的眸子。
“不是我。”
他沒說謊。
這些事是魔尊所為，卻并不是他做的。
還好宋離并未問他與魔尊的關系，否則他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
總不能說他們共用一身，兩心同體吧？
冷風拂面，兩人無言相視了片刻，各懷心思，卻又不流露于表面。
宋離沉下眸，方才銳利如鋒的視線平和了許多。
“如此便好。”
“好？”聽到對方突然出聲，蕭無雙一愣，怎麽都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蕭妃既然未幹過那些惡心事，又擔心什麽？”宋離環抱雙臂，坦然地上下打量他，語氣也輕松了不少，“想來，魔界尊上若是只有你這等實力，仙界也不必苦惱這麽多年了。”
“……”
雖然難聽了點，但說得好有道理。
而且聽他的意思……是要留他一命嗎？
蕭無雙喉中梗了梗，忽然靈光一閃，趁機道：“既然你也知道我是魔族了，一定留我也覺得不順眼吧？放心，今天我就收拾收拾，趕緊離開這……”
見他側身要走，宋離皺起眉，面上終于浮出不悅。
“本座有說要放你走嗎？”
蕭無雙梗了梗，默默退回了原地。
逃跑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修煉一事，今後不許擅自而為，本座必須在場，免得你走火入魔，拆了這後宮的牆。”
宋離一一規劃着，說完，忽然話題一轉。
“本座想帶你去人界一趟，如何？”
蕭無雙聽得一愣，帶他去人界做什麽？總不能是公款旅游吧？
宋離猜到他在好奇什麽，解釋道：“蕭妃不是想修煉嗎，本座的故鄉在人界村落，山村避人耳目，返鄉祭祖時，也方便你深入修煉。”
“……還有什麽原因？”蕭無雙不信宋離真就這麽好心。
宋離瞧着他警惕的樣子，好笑道：“你這回倒是敏.感得很，若是平日也小心點，也不至于被本座發現修煉的事。”
“我……”
蕭無雙話到一半，毫無反駁的辦法，心裏有些鬧脾氣地別過了頭。
“本座只是為了确認一些事罷了。”
宋離揚起的唇角慢慢垂了下來。
“過去，情兒生前的最後一段記憶，本座如何都無法想起，聽說失憶之人容易觸景生情，蕭妃覺得這方法如何？”
視線緩緩轉向蕭無雙，似是要詢問，卻看得脊背發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