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出游
第43章 出游
衆人見黎辛主動接下這門不讨好的差事,紛紛點頭附和。
“三長老心思缜密，有他同行，我們也能放下心了。”
“聽說三長老還懂不少醫術,技術不輸金丹醫修，帝君身旁若是有這等人才相助,此行定然省心不少。”
像是啄米的鳥雀般,長老們聚在一塊七嘴八舌地誇贊黎辛，一時鬧得很不安寧。
喧擾中，‘黎辛’微微側身，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眉眼溫和道：“既然大家都覺得沒問題,便定下我了吧。”
他說得謙恭有禮,瞬間收獲了無數道感激的目光。
‘黎辛’接着又說了幾句不溫不火的好話，四下便也不吵鬧了，長老們紛紛向帝君二人禮貌問候,滿意離開。
蕭無雙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切，嘴角不免有些僵硬。
若不是秦昭有意一瞪，恐怕他也不會将這位春風滿面的男子與那鷹眸劍眉的秦昭聯系在一起,畢竟他有一張完美無缺的人皮面.具,以及精湛到近乎可怕的演技……
魔界大将果真不是泛泛之輩,平日看上去心高氣傲，卻能演出這般謙卑和睦的形象，這一番話說完，竟是鎮定得眼也不眨一下。
可若是他站出來大喊一聲‘這人是魔族’，秦昭必定也會把他的身份供出來,到時候，魔尊魔将一鍋端,怕是要被全仙界笑上整整一年……
支開沈瑜與衆位長老，‘黎辛’朝二人躬身作了一揖，慢悠悠地說了些三兩句好話，便跟在他們身後，不遠不近的，很是知趣地保持距離。
宋離簡短應了聲，便繼續動身，朝朱紅宮門信步走去，遠遠看去，男子身如雪中挺松，透着一股尋常人等無法擁有的帝王氣，令人下意識想要仰望其姿，卻又難以接近。
蕭無雙穿着身與往日無異的紅服，秋末初冬的季節，天地皆像是鋪了層灰，有他這身亮色的赤紅華服點綴，倒也顯得不那麽沉悶了。
他故意走快，希望能無視背後這一道帶刺的視線。
兩扇高大的朱紅宮門徐徐展開，吹入一陣陣刺骨的冷風，蕭無雙走出宮門，只見面前停着兩輛嶄新華麗的馬車，高頭大馬毛色光亮，一身肌肉矯健有力，鐵蹄每每落下一次都揚起一層塵灰。
宮外不遠處恰有一潭湖水，湖邊楊柳依依，種滿兩岸。蕭無雙微眯起眸，迎上一陣全然不同的清新空氣，清爽中透着絲絲涼意，将那些生生死死的麻煩事瞬間吹散得無影無蹤。
果然還是外面好！
仙宮再大再好再華麗，睜眼閉眼卻總是這些雕梁畫棟，日複一日地看，難免會覺得視覺疲勞。
還未感嘆完，一路無話的‘黎辛’不動聲色地走了出去，緩步邁入後面那輛馬車廂內。
蕭無雙打量他風度翩翩的步子，又憶起秦昭那張似要吃人的兇相，怎麽想怎麽別扭。
還沉浸在兩者的反差之中，他轉過頭，倏地撞入了另一個懷中。
蕭無雙愣了愣，連忙從男子懷中退了出去，剛要解釋，卻察覺到宋離的表情略有些微妙，自己的視線也不禁閃躲起來。
“……我們也快上車吧。”
匆匆掀簾進入，便聞見車廂內盈着一陣舒心的淡香。
宋離遂而上車，車夫振鞭禦馬，車廂內規律的抖動叫他不免起了些許睡意，半夢半醒的恍惚間，卻聽到宋離低低地喚了聲自己。
“……怎麽了？”蕭無雙重又睜開眸子。予一惜一湍一兌。
“無事。”宋離環抱雙臂，略是随性地半倚着，“本座只是忽然發現，蕭妃的友人倒是挺多的。”
“……聽不懂，你說簡單些。”蕭無雙知道他肯定話中有話。
自從魔族的身份被發現後，他便不像從前那麽讓着宋離了，反正除了魔尊身份以外，其他的信息肯定也被調查得清清楚楚。
“本座以為，後車中坐的那位三長老，并非是真正的三長老吧？”
說完，宋離看向他陡然僵硬的兩肩，唇間淡笑，了然于心。
“你一路心不在焉，總是在注意他，是覺得本座不會發現？”
秦昭用以掩蓋氣息的障眼法固然高明，但宋離如今的修為更是深不可測，如此一番互相試探，果真還是後者占了上風。
蕭無雙默了會兒，終于道出了疑問：“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放過他？”
“兩界當下并無紛争，難得和平，本座暫且也不會動他。”宋離沉穩如一，淡漠冷靜的口氣，仿佛是在分析一盤生殺棋局，“牽一發則動全身，如今仙宮方才大整，人心未安，不能因為他壞了事。”
治國最怕便是內.亂未平，外亂再起。
相比起宋離布置的這盤廣闊缜密的棋局，秦昭與他眼中，恐怕只是飄落在棋盤上的一粒沙，無需理睬。
“不過，蕭妃也不要會錯意了。”
蕭無雙正低頭沉思，聞聲想要擡頭，卻被男子冰冷的指節先一步擒住了下颌，傳來微痛。
“本座清楚，他的目的在你。”
下颌被攥在有力的指節中無法動彈，蕭無雙微微吃痛想要離開，卻又不由怔然地聽着耳邊低沉的嗓音。
“本座并沒有與他人分享妃子的想法，若是你想趁機與他逃回魔界，便是強行開戰，本座也會重新奪你回來。”
蕭無雙目光愕然地看着他，攥在身側的掌心也不禁握得更緊。
他聽出了宋離話中所要傳達的意思，其實，只用寥寥三字便可概括——
死心吧。
死心，死的是逃跑的心，這是要把他永遠鎖在身邊的意思？
陪着宋離，就這麽、在仙宮過上一生一世？
怎麽可能！
蕭無雙立刻把這個想法抛之腦後，他總還是個擁有平常思維的男性，雖然從前也和朋友打趣說要被富婆包養，但真正要他永遠過這種依附于他人的生活……想想就覺得可怕。
想到這兒，他一咬牙，揮手拍開了宋離擒住他下颌的手。
宋離雙瞳微張，稍有些詫異，卻也并沒有太過驚訝。
像是逗貓時被撓破了皮似的。
蕭無雙收回手，端正坐穩，也學着作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我哪裏都不待，将來就算身無分文，雲游四海，也比一直在仙宮待着好。”
“你最近倒是越來越有脾氣了。”宋離盯着他故意繃緊的側臉，反倒起了笑意，“也好，不撓人的貓，養着也沒意思。”
“強扭的瓜不甜，你扭我也沒用。”
“本座何時說要關你一輩子了？”宋離反問。
“你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他也反問回去。
“待本座退位，也不過一介散修，與你去哪都是自由的，怎會一生都待在那方寸大小的地方。”
說着，宋離不知何時又靠近了他的身側，冰冷的嗓音微微上揚。
“再者，蕭妃既然喜歡自由自在，雲游四海的生活，本座怎會苦着你，讓你身無分文？”
“我……”蕭無雙不可否認地動搖了一下。
宋離打斷他：“到時候，本座再為你買些仙寵，你每天換着乘，一個月興許都不重樣。”
蕭無雙：“……”
當真是句句戳到了他的心坎裏。
中二時期，他最希望的就是能過上仙俠小說裏的那種雲游四海的生活，快意恩仇，潇灑快活。
他本就耳根子軟，遭宋離這樣一說，不禁愈發心動起來，險些真就點頭答應下來。
好在，就在蕭無雙興致正高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至關重要的事情，瞬間白了臉色。
現在想這麽多有什麽用？
等到宋離退位之時，恐怕他這個草包魔尊的屍骨都已經風化了，還談什麽雲游四海。
宋離如今的承諾雖然好聽，可待到他知曉真相，找回記憶，這些承諾又怎會作數？
搖了搖頭，揮去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他借口說是困了，便閉上眸假寐起來。
許久，蕭無雙的眉頭都沒再松開。
秦昭，宋離，似乎周遭的所有人——就連他自己都在提醒他，他過去在仙宮努力做過的一切，也不過一段短暫美好的小插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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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犯困只是借口，但這馬車晃得實在太有規律，閉眸片刻，伴着鼻息間舒心的沉香，蕭無雙竟是真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沉睡時，馬車依舊不緊不慢地行着，沿着這條雜草蔓生的土路，徐徐接近人界。
很快，夜晚降臨。
陣陣香味透着車簾傳入，他揉了揉眼，隐約看見兩邊的村落人家紫煙缭繞，炊煙袅袅。
他頓了頓，突然覺得這人間煙火的景象熟悉極了，卻是很久不曾見過了。
“已經到人界了？”
“嗯，方才找到一處鎮子，今晚暫且先于這住一晚，你要是不習慣，本座可以拖人送些宮裏的床被來。”
蕭無雙搖搖頭，他住一晚上的小破客棧，哪有那麽多講究？
宋離便會了他的意，二人下車時，後面那輛馬車恰好也走下‘黎辛’。
‘黎辛’盯着他們，面上笑得依舊平靜和藹，跟上前的腳步卻是略微有些煩躁。
宋離故意詢問，‘黎辛’卻擺手說是車馬颠簸，一路太過疲勞才這樣的。
倒是個很好的借口，畢竟他們三人都稱不上是狀态好。土路碎石泥濘多，這馬車一颠一晃一擺一搖……整整一天過去，換誰都受不了。
這會兒，鎮上僅有一間客棧還亮着，也別無選擇。
店小二眼尖，一眼就看出他們身上布料不一般，急忙上前殷勤道：“三位老爺，打尖還是住店？小店的桂花醋魚在這一帶可算是頂有名的好菜了，要不要來上一份？”
“不用了，住店。”
店小二看了看他們三人，尴尬地撓着後腦勺。
“老爺，住店是可以，不過這房間……恐怕是不夠的。”
“兩間也行。”
店小二讪笑，腰都快給彎折了。
“若是有兩間房，我也不用給老爺們賠不是了，這……”
“只有一間房？”宋離皺眉。
店小二笑着點頭：“老爺放心！床挺大，兩個人擠一擠，再給另外一位打個地鋪，不也一樣住嗎？哈哈、不是問題，不是問題……”
蕭無雙：“……”
不，有問題，絕對會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