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衛西洲對白果的心底是存着愧意的,這部分愧疚有些是來自對白果的生母,另外一部分則是對白果本身。昌平伯就是個酒色之徒,對子女向來漠不關心,何氏作為繼室掌控後院十幾年,白果就被圈在後院中艱難讨生十幾年,衛西洲在拿到情報的時候幾乎不敢去想象,一個沒了母親庇護的幼子,到底是如何在侯府吃人的後院中長成的。
掌心是常年手握刀槍劍戟留下的後繭,衛西洲試探地伸出手,在白果頭上摸了摸:“是舅舅回來的太晚。”
衛良陰從有記憶起就沒見過衛西洲這麽小心翼翼地對待誰過,他站在衛西洲身後偷偷朝雙臉通紅,似乎有些手足無措的白果笑了笑,狠拍了把衛西洲的後背,揶揄道:“爹,你看表弟都害羞成什麽樣了。”
衛西洲不是沒看見白果臉上的局促,少年容貌本就與其生母肖似,就連這溫軟的性子也像了七八分。眼底透着些懷念,他将手收回,低聲笑着同白果說:“等過兩天,衛府收拾好了……舅舅接你回衛府住一陣子好不好?”
白果聞言忍不住看向衛西洲,道:“……可以嗎?”想到今晚伯府跟衛家舅舅之間鬧出的矛盾,他心底還是有些擔憂。
衛西洲笑着說:“舅舅說可以就可以。”
“那我要跟表弟住一間屋!”衛良陰臉上透着開心的笑,拍着白果肩興奮說,“到時候咱們還可以一起上街玩,我在邊塞呆了這麽多年,還沒見識過京城的繁華呢!”
白果聞言,眼底不由帶了些期待,抿了抿唇露出個腼腆的微笑。
正泰殿中的人大部分都散去後,昌平伯早已不見蹤影,他許是因為被貶了爵位沒臉繼續在衆人面前呆所以匆匆離去,又可能是故意将白果忘在腦後,待白果與衛西洲等人一起出了宮門,昌平伯府的馬車已經不見蹤影。
“昌平伯那個混賬東西!”衛西洲忍不住罵他一句,又怕白果傷心,轉身哄他說,“他走了便走了,舅舅送你回去。”
白果點點頭,正要踏上衛家的馬車,後面便有人把衛西洲叫住了。
“将軍且慢一步!”來人是晉元帝身邊的老太監趙林,神色看起來頗為匆忙,見衛西洲還沒來得及離開,臉上露出個慶幸的表情。
衛西洲擰眉:“公公這是有何事?”
趙林一掃拂塵,捏着嗓子同衛西洲笑說:“是陛下想起今夜有些話還未與将軍說,特命老奴來找您,這會兒陛下還在勤政殿裏等着,還請将軍快些腿腳,跟老奴走一趟罷?”
皇帝有請,衛西洲身為臣子莫敢不從,他對衛良陰交代了幾句就要跟着老太監走,不想太子謝昭并幾個王爺也走到了宮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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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宮門處着實熱鬧起來。
“太子莫要太過憂心。”豫王謝渠出言寬慰面有疲色的太子,“國公爺與京兆尹的事尚未有所定論,說不定只是關一晚便無事了,父皇向來是個重感情又念舊的,總不會讓國公府太過難堪。”
秦王謝誠聽了掩住眼底的冷笑,只聽謝渠在這裏胡咧咧。
晉元帝是個什麽樣的皇帝大家都心知肚明,愛時欲其生,恨時便欲其死,皇後鳳逝他作為丈夫可以為了先皇後幾年不納娶新人,但作為皇帝,寧國公觸犯到了結黨營私這條紅線,估計不死也要剝層皮。
太子謝昭作為儲君自然也是深知晉元帝的脾性,謝渠的話并不能讓他的神色多有放松。眼下,謝昭也只希望寧國公沒有真的做出什麽越矩之事,不然便是自己也保不了他這外家了。
心底低嘆一口氣,謝昭道:“本宮只送諸位弟弟到這裏了。”
靜王謝臨沉聲道:“更深露重,太子也快回寝宮吧。”
謝昭看他一眼,正欲點頭,便看到了同樣停留在宮門口的衛家馬車。
“衛将軍還沒走。”謝渠突然出聲說,“老三的準媳婦兒好像也在?”
天色陰暗,只有宮門口的兩盞燈籠透着光,謝臨與太子告辭後,便不管身邊的豫王跟秦王,徑直往衛家馬車的方向走去。
“衛将軍。”謝臨對衛西洲點了點頭,也不理會人被打招呼的人什麽想法,只錯不來到白果面前,微微垂了眼,低聲問他,“昌平伯府的馬車沒來接?”
白果看見謝臨就忍不住紅了紅臉,點點頭說:“許是父親走的快……就先,離開了。”
謝臨聞言,眉心微蹙,他伸手探了探白果被風吹得略涼的臉頰後,就解了自己身上的鬥篷給白果披上,鬥篷帶着一層兔毛做的高領圍脖,正好虛虛掩住白果尖尖的小下巴。
旁若無人地替白果系好鬥篷帶子,謝臨輕聲道:“本王送你回府?”
白果還沉浸在謝臨一連串的動作中愣愣地沒能回神,旁邊衛西洲卻看不過去,出聲道:“勞煩靜王殿下挂念,不過白果是我衛家的外甥,自然由我衛家人護送回府,就不需靜王殿下熱心相助了。”
謝臨笑笑,看一眼老太監趙林,意味深長道:“衛将軍眼下不是正忙。”
老太監趙林也跟着催促說:“衛将軍與老奴快些走吧,再晚陛下怕是等急了。”
衛西洲聽了不由跟趙林吹胡子瞪眼,但他不想叫謝臨得逞,便拍了把衛良陰的肩道:“陰兒,等會兒記得把你表弟好好護送回伯府。”
“放心把爹,包在孩兒身上。”衛良陰點頭,然後對着謝臨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笑眯眯說,“靜王殿下,您雖然同我家表弟有婚約在身,不過眼下天色已晚,殿下身為既男子,便是為了家弟的名聲着想也該适當與家弟讓開些距離,以免讓人說了閑話去,您說對不對?”
謝臨看了看天,臉上倒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輕笑一下,複又點頭道:“衛公子所言有理。”
說罷,他卻仍舊沒有離開,而是從身邊太監手裏接過一個精致的手爐遞給白果,又輕聲道:“若是冷了就在馬車上拿着它捂手,最近一日比一日涼,還是要多穿些衣物再出門。”
“我不冷的。”白果紅着臉,抱着手爐吶吶道,“殿下……今日送到偏殿的果酒,很暖身。”
謝臨輕笑着讓他将手縮回鬥篷裏,問:“是覺得好喝嗎?”
白果點頭:“好喝的。”
謝臨笑了笑,又問:“好喝……所以喝了多少?”
白果眨了眨眼,一股窘迫感湧上腦袋,要足足過了半晌,他才垂着頭,很不好意思地開口慢吞說:“都……都被我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