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被關小黑屋的還有兩位。

與白菡和金銀人不同的是，顧澤咛的屋子裏，不只他一個人的聲音。

這是一個蒼老的聲音，音質就像碎石在砂紙上摩擦，它說：“不要忘了你進來是來做什麽的。”

除了叫人毛骨悚然之外，這聲音還讓人體會到前所未有的重壓，是至高權利者所擁有的力量。

尋常人聽到，大抵是會腿軟的。

然而。

顧澤咛毫不在意地翹起二郎腿，身體向後一靠，在黑暗中擺出一個高貴帶有痞氣的姿态，道：“殺人而已，您竟然懲罰我？”

他本就不可一世，更何況将死之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所有玩家只要破壞規則均需得到懲罰。”聲音雖然依舊嚴肅，但隐約透着一股甩鍋的味道，“不可玩得太瘋。”

黑暗中一束光落下，打在了一套粉白燕尾服上，一張巴掌大的白色卡插在禮服胸口。

上面有三排字。

【found your love】

【你是城裏最富有的伯爵，在世界末日前，你希望能夠找到真愛。】

【優勝者提示：愛的表達方式有很多種。】

“愛？”顧澤咛眉心微擰，語氣不悅，“您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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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

白菡抱着粉紅蓬蓬裙盤坐在草席上思考鬼生。

他在複盤自己為什麽會落到這個境地。首先，是好奇無常花式攜帶收集器的方式，其次是有點好奇顧澤咛死亡的進度，然後是太好奇大轉盤的玩法……

如今，他24小時不見光不見米，連口水都沒喝上。

值得慶幸的是小黑屋裏也并不全是負能量，白菡可以感覺到左手的刀傷正在迅速複原，除了無常自身的修複能力，房間裏還有一股非自然力量正在給他提供能量。

看來這個位面，也并不全是一元論。

黑暗中，修長的手指展開後又捏成拳。白菡決定把好奇害死貓這句話刻在職工牌位上時刻警醒自己——再也不要對危險事物産生好奇！

【寶寶們，你們不好奇自己的隊友是誰嗎？你的隊友和你穿同色系制服哦——】

白菡：“咦？”

【游戲即将開始，請各位玩家穿戴好裝備。偏離人設将扣除10積分，主動暴露任務內容将扣除50積分，積分負數将淘汰。預選賽将由節目制作方、投資方評分，評分在游戲過程中不計入積分。】

黑暗中，一張電子光屏突兀地出現在半空中，光屏上記錄着玩家信息：【白菡，基礎積分31.評分0.扣分0.游戲準備倒計時，10、9、8……】

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白菡一個激靈從床上蹦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把粉裙子往身上套！這是一套包含蕾絲手套、束胸、懸挂式口袋、內外襯、群撐等無數配件的歐式中世紀禮服，及一頂棕色假發，節目組竟然只給了他10秒鐘！

【嘟聲後請閉眼，滴聲後請表演。】

正在穿長筒襪的白菡：！

【嘟。嘟。嘟。】

【滴__】

周身的黑暗散去，白菡保持着抱着小腿高擡腿的姿勢出現在了城堡裏的金色大床上，白色巨型裙擺鋪滿了床面，粉色的外裙布料挂在脖子上，還沒來得及穿上。

頭頂的光屏沒有消失，只是界面已經更換，無數文字向條目般劃過：

【這就是伯爵夫人啊？衣服都穿不好。】

【可是她顏值好高啊！觀衆會喜歡的。】

【襪子挂頭上了，笨蛋美人？】

白菡記得之前的玩家信息裏記錄着一個評分項，這些實體化的彈幕應該就是評分人員。他張嘴「啊」了兩聲，并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按照節目組的說法，他被禁言了3天，現在至少還有48小時是個啞巴。

假設他現在在一個抽卡游戲裏，那現在的情況就是抽到了一張零星卡，開局即在成盒邊緣。

他又瞟到了彈幕上的一句：“男的？”

啪！白菡的手拍在了空中的一個寫字關閉屏幕四個字的按鍵上。

控制室的一角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複而有人感嘆一聲：“這屆玩家好狂啊，我喜歡！”

【可是她看上去太小白了，好擔心活不到結局啊！我要給她多加幾分，怎麽能讓美人早夭呢！】

【就是為了防止你這種業餘人員評分，我們才會有評分在游戲期間不計入積分的規則的吧。】

僅是一個照面，新面孔的白菡已經讓控制室陷入了混亂，特別是在一衆玩家小心翼翼地探索地圖之時，屏幕上的白菡卻在床上翻來滾去地花式表演了十分鐘的穿衣秀，不斷有憐愛的目光投放過來：“可惜啊，怎麽就不太聰明呢？”

白菡的評委分不斷攀升，所有人都覺得一個連襪子都不會穿的女孩子是沒有能力活到最後的，至少評委分可以安慰一下。可他們不知道的是，白菡一個鐵骨铮铮大男生，二十五年來确實從來沒有接觸過長到大腿根的制服襪。好在他憑借不屈的探索精神，終于将穿了一半的襪子又扒了下來，拿腳踹進了床底下。

拖着落地的長裙，白菡的腳掌踏在了咖啡色的羊毛地毯上，房間很大，大到從床上走到書桌需要被裙擺絆倒四次，書桌前的牆面上，是一副巨型油畫，油畫上是一個全.裸的男人正仰卧在黑白相間的地面上。

中世紀的西方崇尚解放天性，人物與接近抽象畫的背景碰撞在一起，給人以一種詭異的感覺，白菡說不上來哪裏怪，最終也只是将牆邊的盆栽移動了幾米，遮擋住了油畫人物的重要部位。

忙完這一切，白菡走到華麗的雙開門邊，正欲出門，眼角卻瞥見一塊水晶封邊的落地鏡，鏡子裏的「白菡」身着粉裙，假發在肩上放蕩不羁地披散着，半遮住了由于用力過猛而慘白的臉。

他回憶起了游戲規則：保持人設。又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游戲卡，他的人設，好像只有漂亮兩個字……

“texttext，呼叫白菡，聽到請回答。”

腦海裏傳來虞飛熟悉的聲音，白菡眼睛一亮，回道：“寶娟，寶娟，我的嗓子！”

虞飛：“啊啊啊，你終于回我了，我可想死你了兄弟，等等，寶娟是什麽意思？”

白菡：“咳咳，沒什麽意思，我被禁言了三天，還以為這邊的信號也能屏蔽。”

虞飛：“禁言？怎麽回事？你昨天不是去找顧澤咛睡覺嗎？”

白菡：“比起這個，你的衣服是什麽顏色的？我是粉色。”

虞飛：“綠色。”

游戲提示中，同組隊友的着裝是相同顏色，白菡心一沉，他和虞飛不在一組。

在陌生的世界裏做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是十分考驗定力的，上天在挑選無常的過程中，會極其看中這一點。例如虞飛，雖然他沒了警棍，丢了兄弟，孤苦伶仃無所依，但絕對不會因為手裏有一把道具斧頭而去搶其他玩家手裏面包果腹。

低欲望低求生欲，腦子裏想的最多的只是找到收集器、帶走顧澤咛。

白菡卻不一樣，他保持對所有新鮮事物的好奇心，有源源不斷的求知欲。

并遵從欲望付出行動。

就比如用化妝刷沾取精美銅盒裏的粉紅花花點鋪在腮幫子上。

出淤泥而挑.染，濯清漣而妖孽。

【人設扣分10】

白菡：為什麽女孩子化妝都好好看？

他看了看自己剩下的21積分，“我好像再醜上兩分鐘就要淘汰了。”

虞飛詫異地問：“你幹了什麽，你怎麽會變醜？”

白菡看着腮幫子上的兩坨桃紅：“……”他匆忙地用手帕沾水卸了妝。

虞飛的角色是一個健壯的伐木工人，任務是為伯爵夫人的愛犬建造出最舒适的木屋，他不是基礎評分賽的優勝者，沒有其他任務提示。兩人認為無常的溝通系統并不被節目所監控，因此虞飛先将任務完整地告訴了白菡，在确定不會被扣分後，白菡也将任務告訴了虞飛，而在虞飛堅持不懈的追問下，也将昨晚發生的事大致描述了一遍。

“所以顧澤咛是為了救你才拿刀捅金銀人的？”虞飛驚嘆，“這人能處，他以後要是當了無常你可得拜個把子。”勾魂是件苦差事，善良如虞飛，總是期望自己勾的每個魂都能納入公職，免去輪回之苦。

雖然希望不大。

白菡笑答：“我有你一個倒黴兄弟已經夠倒黴的了。”

虞飛：“你記得注意周圍的玩家，只要能夠和其他玩家在劇情上做出互動，就能拿到游戲提示。每個組的游戲是不一樣的，要在積分被扣完之前盡快找到自己的游戲類型并通關。”

白菡知道這些規則是虞飛打聽來的，他們雖然擁有無常間交換消息的bug，但沒有人類玩游戲的經驗，至少大部分玩家，都是追過剪輯後的綜藝節目的。

虞飛又道：“周歲說預選賽難度很低，主要是評委挑選适合上鏡的人員。大概也就是兩天左右。只要沒拿到世界末日劇本，問題都不大。”

白菡看一眼自己游戲卡裏的「世界末日」四個字，愣了兩秒後說：“這一關能過去的話，我就把欠你的夥食費都還上。”

“你不會是拿到末日劇本了吧伯爵夫人？”虞飛完全不相信白菡會還錢，一琢磨就覺得事情大條了，他急道：“我去找周歲再問問情況，保持聯系。”

與虞飛溝通之後，白菡已經對游戲有了一個大致了概念，簡單剖析後，就是玩家在有限的展示時間內盡最大可能地表現出自己适合這個綜藝節目的能力。高積分人員能夠展示的時間是最多的，可惜白菡把積分全部用來兌換了行李。

他拖着裙擺思索半晌，終于，擡起了手，食指虛空一點，又把電子屏給打開了。屏幕上稀稀拉拉劃過幾段評論：

【小可憐——】

【努力吧活久點吧。一會兒再來看你。】

評審員并不是觀衆，除了喜好之外還有工作內容，在他們看來，白菡因為被扣分吓到，已經持續在化妝鏡前呆滞了半小時。

這樣一個心裏承受力弱、生活自理能力低下的玩家，縱使他顏值再高也沒救，花瓶是吸引不到觀衆的。

白菡卻是真的信了他是個小可憐，這個世界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正掐着他的喉嚨，直覺告訴他淘汰并不是單純地淘汰那麽簡單。有不明力量可以幽禁無常24小時，那殺一個無常呢？

他手捧花瓣腮紅，惆悵地向鏡子方向走，想着他可能是第一個因為無法時刻保持美貌而消失的無常。

好可憐啊。

這時，角落裏傳來一聲「咯噔」聲，白菡迅速回頭，身後什麽也沒有，只有油畫上五官像雕刻一般的男子看着他。

他心裏毛毛的，畢竟局裏只見過東方面孔的亡靈，西邊面孔的鬼怪對他來說還是有些硬核的，比方說吸血鬼啊、魔鬼啊什麽的……他又緩緩轉回頭來看向鏡子，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白菡擡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以做安撫——不要怕，你是個無常，你比他們官大。

彈幕已經開始新的一輪心疼了，評委們甚至覺得也許早點淘汰，對白菡來說是一種解脫。

【這樣下去不會吓暈吧，好可憐啊妹妹。】

白菡看着鏡子，詭異的氛圍自視覺蔓延到了身體的每一處神經末梢，他總覺得鏡子裏的「白菡」不太真實，就像是隔着一層玻璃，玻璃後頭的東西正在用某種不明的能量掃描着他。

突然！鏡子裏的「白菡」沖他咧嘴一笑！

啊！

他爆發洪荒之力，将手裏的腮紅罐頭徑直砸向了鏡子！

更離譜的是，鏡子叫得比他還慘：“啊！！”

彈幕：【艹，一種植物。】【妹妹變金剛留影紀念。】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白菡評顧澤咛：他好奇怪，但是人還可以。

虞飛勸白菡：這人能處，拜把子吧。

顧澤咛對白菡：來骨科——

白菡質問虞飛：你看他這是能處？！

虞飛攤手：不好意思，他能這麽變态我是沒想到的。

今天還有一更，大概11點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