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蠱惑人心

第29章 29 蠱惑人心

巫蠱邪祟向來是宮廷中最忌諱的東西。尤其在萬人之上的帝王看來, 怪力亂神之物所帶來的影響,甚至遠超人為。

《逐鹿九洲》原文劇情中,皇後失寵已久,為了能在老皇帝跟前說上話, 便在翊坤宮的熏香內添加了特殊成分, 讓老皇帝重現青春, 日夜笙簫。

然而這種成分給老皇帝身體造成極大的危害,不久他便病倒,宮內名醫、宮外高人都不得解。皇帝一心想多活些時日,死馬當活馬醫,對驅魔辟邪、請願神明之事深信不疑。

皇後恰好就拿捏了這一點,試圖在驅邪法會上将髒水潑給裴寂,把他從太子之位拉下馬。然而裴寂的人早已從翊坤宮取到證物,并在驅邪法會現場揭露皇後的惡劣行徑。

皇後由此失去皇帝信任,八皇子逐漸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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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大周皇室參加的驅邪法會,為何你要一同去?”

翌日中午,宋北遙在寝殿用膳時, 淩風坐在一旁椅子上問道。

“不僅我要去,今晚各皇子的王妃定然也是要到場的。”宋北遙邊說着, 手裏夾起一塊香酥鴨送入口中,咀嚼片刻, 那雙漂亮的眸子頓時彎成新月。

淩風咽了下口水, 接着道:“你又不是太子妃, 人家那些王妃都是正室。”

“可上次裴寂帶我出席宮宴, 衆人都看到了。我今日不去會給人可趁之機。”宋北遙又嘗了一勺甜棗羹,甜到鼻尖都微微皺起,嘴角不斷上揚, “而且這次驅邪法會是由皇後牽頭,你明白了嗎?”

“皇後牽頭?那她豈不是想借這次機會對付你!”淩風頓時眉頭一擰,“上回去她宮裏,我瞧着她那樣子,心裏估計恨你恨得牙癢癢呢!那雲陽公主被帶去北齊,她沒法去怪北齊攝政王,就只能怪到你頭上。”

宋北遙又夾了塊魚肉到碗裏,将刺挑出,緩緩道:“對付我是小事,對付裴寂才是主要的。”

淩風眼巴巴看着他将魚肉送入口中,又吞了口口水:“那今晚你打算怎麽辦?”

宋北遙繼而慢條斯理飲了口羹湯:“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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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淩風突然騰一下起身:“我真受不了了。你怎麽吃個飯能吃這麽香,我去膳房再要碗飯來。”

宋北遙不由一愣,一臉正色道:“淩風,你不能再吃了。”

淩風:“為何?”

“你都吃三碗飯了。”

淩風:“……”

過午,天色忽然陰沉下來。

黑雲翻湧,幾道悶雷滾過,豆大的雨珠潑天而降,這一場初春的雨來得猝不及防。

氣溫一度驟降,宋北遙穿上鬥篷,走到殿門前,望着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場雨。

狂風四起,雨霧漫天紛飛。地上突然竄出一道小小的黑影,直往寝殿奔來。

宋北遙還沒看清那是什麽,一側的侍衛一把将那影子拎起,伸手就扔到遠處。

“喵!!——”只聽一聲凄厲的貓叫響起,宋北遙定睛一看,滂沱暴雨下,黑白色相間的小貓倒在雨地裏掙紮着,站不起來。

他沒有絲毫猶豫,提步就往外走,兩側侍衛伸手将他攔下。

“讓開!”宋北遙厲色道。

侍衛巋然不動:“風急雨大,側君請保重身子。”

宋北遙強闖無果,只得将淩風喊來:“幫我把那只貓抱過來吧。”

“哪兒啊,哪兒有貓啊?”淩風一雙眼睛在雨裏亂掃。終于看到貓,他一聲驚嘆,“這麽小一只,抱過來幹嘛?”

“你快去啊。”宋北遙一手把他推進雨裏。

“哎喲這麽大的雨。”淩風一手護着頭,一手将半死不活的貓拎起,趕忙往回竄。

兩側侍衛提刀攔住他:“殿下有吩咐,寝殿內不得出現這種東西。”

宋北遙立即脫下鬥篷,将濕漉漉的貓裹起來,重新交給淩風:“你快抱去找蓮生,讓他先幫忙照應着。喂些羊奶,找個幹淨暖和的地方給貓呆着。”

“啧,真麻煩,能不能活還說不定呢。”淩風被雨批頭蓋臉一頓澆,眼睛都睜不開,懷裏捧着貓飛速地往小厮宅院裏跑。

宋北遙站在殿門口,冷風間歇裹着冰雨撲到他身上。一直到淩風的背影消失,他低頭捂着唇,悶悶咳了起來。

申時,雨勢小了不少,太子府的馬車在府前備好,侍衛提醒他出發前往宮裏。

四名府內的一等侍衛跟在馬車旁。坐上馬車後,宋北遙一路倚着車廂,時而不時咳嗽兩聲。

淩風瞧着他越發蒼白虛弱的臉色,擔憂問道:“怎麽回事,中午不還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說着,他伸手探了下宋北遙額間,手一下縮回:“這麽燙!是不是下午那會兒冷風吹的。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一個驅邪法會而已,你也不是非去不可。”

“我沒事。”宋北遙虛虛地睜了下眼,朝他搖搖頭,嗓音幹澀沙啞,“我必須到場。”

他繼而掀開車窗一角,讓冷風吹進來,給大腦降溫。

抵達宮中時天色将将要黑。雨停了,地上積了一灘又一灘的水窪。

裴寂派來的人提着宮燈候在宮門外,見到太子府的馬車後,立即迎上來,給宋北遙出示太子令牌後,恭敬道:“側君,請随奴才過來吧。”

宮內,盛德殿前一塊空地上,放置着一塊巨大的鼎式祭天壇。身着道士黑袍、頭戴猛獸面具、手持佩劍的巫師站立在旁,等待着酉時的到來。

圍繞祭天壇站開的,是所有皇子、王妃、未出宮的公主、以及宮中高階位的妃嫔。

臨近酉時,除了皇帝和皇後,人陸陸續續都到齊了。衆人神色肅穆,不敢多言,唯恐冒犯了巫師。

眼下太子殿下、五皇子、八皇子都在,站隊的人不敢吭聲,害怕惹禍上身,不站隊的人也不敢吭聲,害怕被人盯上。

這時,一位宮人提着宮燈朝這處走來。

宮人身後還跟了兩人,只見其中一人身穿一襲黑衣,小厮扮相,卻也生得俊秀、身高體長。小厮緊緊護着身旁那人,時不時伸手扶一把,神色稍顯緊張。

待那人從黑夜中緩緩步出,周遭的宮燈亮光照到他的面容上時,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聚集過去。

見過的人再次驚豔,沒見過的人心中震撼。在場的不乏樣貌極為出衆的寵妃,但在那副傾國面容、卓絕氣質之下,一切粉黛全失色。

“殿下,側君來了。”曲岚提醒道。

“嗯。”裴寂的視線一直落在少年身上,眸色微動。

有未見過的人忍不住小聲詢問:“這位公子是何人?”

待少年一步步緩緩走到太子殿下身邊,那人又道:“啊,是太子的人啊。”語氣說不出是豔羨、還是遺憾、或是旁的。

“殿下。”宋北遙在裴寂身旁停下,擡頭朝他看了一眼,很快就垂下眼眸,抿着唇輕咳兩聲。

他的面色很是蒼白,兩頰似乎有淺淺的紅暈,聲音較尋常沙啞許多。裴寂的目光沉沉落在他面上,似乎想開口,喉間微微聳動,又将話吞下。

“側君瞧着神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一旁,曲岚開口問道。

淩風立即回道:“是,過午下暴雨那會兒,他在外頭吹了涼風,這兒正燒着呢。”

“在殿內呆得好好的,怎會吹到涼風。”曲岚說這話時,不由得看了兩眼太子殿下。

“還不是為了救——”

“淩風。”宋北遙出聲打斷他,“陛下要來了,休要多言。”

“哦。”淩風縮了縮脖子。

裴寂收回視線,看向前方,下颌微微緊繃。

“陛下駕到!——”

酉時一到,太監尖細的嗓音将衆人游移的注意力扯回。

八名宮人擡着轎辇遲遲而來,轎辇落地,上面坐着的老皇帝目光渾濁,臉頰凹陷,老态畢現。

而他身旁,站着一身盛裝、保養得體的皇後。

只聽“铛!”一聲響,祭天壇內頓時燃起熊熊烈火,驅邪法會正式開始。

巫師全程裝神弄鬼繞着祭天壇跳大神。宋北遙看了不一會兒,就低頭悶咳幾聲,一直斷斷續續咳着。

“怎麽了,你還好嗎?”淩風擰着眉,小聲問他。

宋北遙朝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就在這時,巫師突然“噌”一下拔出佩劍,舉過頭頂,高聲喝道:“陛下,果然如吾所見,您身體遲遲不愈,正是由于被邪物侵擾!而那邪物的源頭,此刻正在衆人之間!”

一襲話落,周圍頓時傳來竊竊私語聲。不少人目光驚恐左右四顧,不知所措。

皇帝顫顫巍巍開口:“說,是何人?”

巫師轉身幾步走來,手持長劍,劍尖方向直指向太子身旁:“就是他,太子側君!”

一時間,衆人嘩然。

裴寂眸色一瞬冷冽,微微側過身,擋在宋北遙身前,攔住劍尖的方向,雙手抱臂,聲音冷寒:“這是何意。”

那雙眼眸中攝人的壓迫感穿透面具,迎面襲來,巫師不由後退兩步,說不出半個字來。

曲岚跟着裴寂一起,手持佩刀,将人擋在身後。另一側,淩風将宋北遙往後推了推,也站到他前面。

“巫師大人不妨說說清楚呢。”這時,皇後幽幽開口了。

她的眼神從幾人包圍中的少年面上掃過,剛巧與宋北遙投來的目光相撞。

那雙眸子裏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擔心,鎮定而平和,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挑釁、和坐看好戲的模樣。

皇後頓時聲色淩厲:“說說看,太子側君怎會是邪物的源頭!”

那巫師一聽這話,似乎重新找回支撐力,繼而扭頭對老皇帝道:“陛下,吾方才得天啓示,太子側君正是被狐妖上身。不幸您瞧,此人身為男子,卻生得這般絕色,眉眼蠱惑人心,正是狐妖附體的表現!”

“而且狐妖以食人精魄為生,他從方才開始便一直咳嗽不斷,顯然身子極差。正是他體內的狐妖侵蝕了陛下的身子,才導致您也久病不愈!唯有殺死這邪物的源頭,才能徹底鏟除狐妖,讓陛下恢複!”

老皇帝聽完這番話,渾濁的目光投來,似有思索,而後嗓音幹啞道:“言之有理。”

皇後立即厲聲道:“來人,将太子側君拿下!”

“本王看誰敢。”

裴寂的嗓音沉而緩,話語間不帶任何情緒。一句話出口,分量感壓在人心上,原本聞聲而動的宮中侍衛立馬停下腳步,一時間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你這是何意?”皇後挑起眉梢,猛地瞪了眼一旁愣住的巫師。

巫師驟然回過神來,想起皇後教他說的話,繼續對皇帝高聲道:“陛下您瞧!吾曾聽聞太子殿下向來嚴于律己、不染情愛、精于朝政,如今卻這般護着邪物,不正是被狐妖蠱惑?一旦被蠱惑,便會就此堕落下去,即便殺死邪物源頭,也無可救藥啊!!”

老皇帝若有所思,質疑的目光頓時投了過來。

人群中,倏地響起一道清澈卻略顯沙啞的嗓音:“你真是好大的狗膽,連太子都敢置喙。”

衆人紛紛将視線投向這處,只見被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嚴嚴實實擋住的少年,從空隙中露出一張分外昳麗的面龐,“大周律法明文規定,凡敢造謠、诽謗、非議皇室者,輕則流放,重則淩遲處死。”

少年眉梢輕微一挑,“巫師大人,你可想好了?”

裴寂聽到身後的人這番話,指尖不由得虛握了一下。

巫師顯然被吓到,張了張嘴,沒再說話。皇後一見他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氣得擰緊了手裏的帕子:“陛下,依臣妾所見,側君身為召國皇子,直接處死不妥。不如先關進祠堂,由巫師大人嘗試着祛除體內邪物如何?”

她這話剛說完,就聽太子對皇帝正色道:“父皇,既然今日提及此事,兒臣也有一物想呈給父皇看看。”

一旁侍衛手中端來的瓷器罐,裏面裝着的赫然便是翊坤宮有問題的熏香。

再往後,便是皇後的辯解,太醫的核實,皇帝的憤怒,正如原書劇情走勢那般。

宋北遙大腦昏昏沉沉,耳邊吵吵鬧鬧的聲音像是從左耳進去,又從右耳出來,壓根沒聽清這些人究竟在說什麽。

待到“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起,他才忽然醒過神來,一擡眼眸,看到皇後被掀翻在地。

“你這個毒婦!”

皇帝怒不可遏,“皇後心腸惡毒,嫁禍儲君,德行欠佳。今日起褫奪封號,送去冷宮。”

“陛下!陛下!臣妾不是有意的,陛下你聽臣妾解釋!陛下!!……”

哀嚎聲遠去,人群逐漸離去,這場唏噓鬧劇才算告終。

“哎,總算結束了。我們回府吧。”淩風在一旁道。

“嗯。”宋北遙重重咳了幾聲,剛走兩步,實在支撐不下去,身子一軟,就往旁邊倒去。

淩風下意識伸手去接,就見裴寂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把将宋北遙抱起。

他看着少年病色泛紅的面頰,問道:“他今日為何會吹冷風?”

“回殿下,午後下暴雨那會兒,我家主子見寝殿外有只貓快死了,想救,但是被寝殿外幾個侍衛攔着,就讓我把貓撿着送去李蓮生那處了。”

淩風努努嘴,接着道,“我淋了雨身上濕的,就回煙暖閣換了身衣裳。回寝殿的時候看見主子還站在門口等我,就為了問我一句貓怎麽樣了。”

裴寂的目光深深落在宋北遙面上,片刻,提步往宮外走。

曲岚立即跟上,在一旁頗為興奮道:“殿下,側君今日當衆維護您了呢。”

裴寂抱着少年的手頓時一緊,嗓音沉沉:“本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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