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平江
第19章 平江
宋柳最終嘆了一口氣，“對不住。”
江采梨擡手擦了擦眼淚，搖搖頭。“你只是不喜歡我，哪有什麽錯。”
“不過，你說得對，我一定會找個比你好的人！”
宋柳立馬展顏：“那是自然！”
外面下起小雪，帶着濕潤的水，打在雕花窗框上，敲打個不停。
風大了起來，卷着雪水灑進來。宋柳起身将窗戶關上，取了湯婆子給江采梨。
可她這次卻沒接。
“天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她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道。
宋柳看了看外面，“我送你。”
“不用，我做曹大哥的板車回去就成。”
看着少女的臉龐，宋柳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将一把油紙傘遞給她。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鋪面，宋母和宋二将人送到門口。
“小梨，讓阿柳送你回去吧，這路上不好走。”宋母笑得慈和，對江采梨說。
“不了，宋大娘。”江采梨看向街口，“曹大哥的車就在街口，我搭個便車就成。”
“那讓阿柳送你到街口。”宋母推了一把宋柳。
宋母包髻上的寒酥發釵上落了一片雪，又被接踵而來的雨水浸透。
二樓的窗框邊，顧蘭泱注視許久，少年的背影消失後，他撈起一旁的棉披離開。
江采梨坐在板車上，沖着宋柳揮了揮手。
“再見，再見。”
她說着垂下眼，好像又哭了。
車遠去，宋柳合了合自己身上的披子，将雪抖掉，轉身離去。
雪夾着雨水，又濕又膩，路上的積雪已經變成一片又一片的泥濘。
踩在上面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夾雜着水膩的聲音。
宋柳低頭看着自己的腳下，一步一步，越邁越大。
不遠處，男人打着一把傘停駐，看着少年蹦蹦跳跳。
他嘴角輕笑，向少年走去。
宋柳低頭沿着街道踩雪坑，直到看見玄衣的衣擺。
衣擺已經被他濺起的雪水打濕，可那人卻沒有後退。
“小啞巴？”
他擡頭，對上男人的眼眸。
對視的剎那，顧蘭泱睫毛微顫，手中的油紙傘向面前的人傾斜。
“你怎麽來了？”
“你沒帶傘。”
說着，顧蘭泱将他棉披上的連帽戴好。
兩人并肩走在街上，雪水打在傘面上，聲音将外界隔絕。
……
近日，柳上食記也年後開張了。
因為天氣還沒回溫，鋪面裏的炭火一直沒停。
那一窩小貓咪長大一些了，膽子也大了不少。
時不時就會從窩裏出來，繞着人喵喵叫。
剛送走一桌客人，宋柳翹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瞥了一眼身側的火爐。
幾只小貓窩在火爐旁，惬意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宋柳惬在藤椅上，打算小睡一會兒。
不多時候，卻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睜開眼，對宋老二說：“老二，竈上做什麽呢？”
宋老二嗑着瓜子看話本，擡眼看了眼廚房：“竈上沒東西啊……”
可是那糊味卻越來越濃郁，宋柳不由地坐起來仔細尋找源頭。
“貓糊了！老二！快過來将這幾個崽子拎走！”
幾人立馬圍過來瞧，宋柳一手拎一個，小貓崽子身上的毛已經被燎掉了一層。
“胡子都燒掉了！它們是不是傻啊——”宋老二将另外幾個拎走。
小貓崽子受到了驚吓，後爪子蹬上來。
宋柳将兩個小家夥檢查了一番，除了毛和胡子燎沒了一塊，沒有別的外傷。
他将小貓崽放下，小家夥剛落地就往一旁的顧蘭泱腳下跑。
剛才掙紮慘叫立馬變成了嬌滴滴的喵喵叫，繞着顧蘭泱的衣擺，時不時還貼着腦袋上去蹭。
這些小貓很喜歡顧蘭泱，這點宋柳早就知道。
反而是他這個放飯的，不太受待見。
宋柳覺得這些小貓就像是小啞巴，沉默敷衍地對待他，抗拒但不完全抗拒。平常抗拒他，卻在午睡時睡在他身上或者腳邊。
有時候讓他摸摸毛，有時候不讓摸，但都不會咕嚕嚕。
并且時不時亮出瓜子警告一番，離它遠點。
收拾完殘局，宋柳從櫃臺裏抽出賬簿，查看這往日流水。
柳上運輸的生意在長寧鎮已經發展的風生水起，還帶動了當地的經濟。
他最近查看兌換商城，發現點數已經到達臨界點，并且開始溢出。
宋柳拿出一張紙，抖了兩下，平鋪在桌子上。
他腦海中閃過，之前上書法興趣班時抓毛筆的畫面和細節。
擡筆，沾墨，壓下第一筆，洋洋灑灑寫下：柳上會員，限時折扣。
宋二趴在他哥身後，哈哈笑個不停。
“大哥，你這胖嘟嘟的字也太醜了吧！”
“我去給你找炭筆吧，哈哈哈哈哈——”
宋柳面帶微笑，用手肘狠狠地怼到後面。
聽到弟弟的慘叫後，他才滿意地将毛筆落下。
“那你來寫？”
宋二輕哼一聲，頗有架勢地撸起袖子，用屁股将他大哥擠到一邊。
其他人聞聲而來，宋柳在一旁抱臂等着宋老二出糗。
宋柳腦袋裏那少得可憐的原主記憶裏，明确的說明了家中貧困，全家人都是肚裏沒半點墨點子的赤腳漢。
他最起碼在小時候還有幾天的興趣班底子。
宋老二一臉嚴肅，擡筆寫字。
幾雙眼睛看着他的筆尖，一筆一劃。
“二哥，你在畫什麽？”小三福踮着腳尖，趴在桌邊。
“好像是螞蚱？”一旁的宋小幺嘀咕道。
“不是，我覺得是螞蟻。”
聽見兩個小家夥的形容，宋老二好不容易凹出來的造型有些撐不下去了，臉上表情抽動一番。
宋柳低頭一看，這幾個字寫得真是支離破碎。
“你們二哥這是天女散花。”
幾個小孩立馬笑開。
“阿柳，今天怎麽想着用毛筆寫了？”宋母掩面笑了笑，問道。
“我想着寫張廣告拓在布條上，然後挂在門口。”宋柳說着，擺了擺手。“算了，我還是去橋洞下找個先生給我寫一張吧。”
“都怪娘，沒本事供你們讀書。”宋母又開始自怨自艾。
宋柳連忙說：“娘，你一個人帶我們這麽多孩子，能把我們養大已經是莫大的本事了！”
“瞧他們一個個胖的，可享福了。”
宋柳俯身捏了捏小三福胖嘟嘟的臉頰。“是不是啊，小胖子。”
小三福龇牙咧嘴地揮手掙紮，“哥哥壞！我才不是小胖子！”
為了避免弟弟的口水流到他手上，宋柳點到為止地放過了他的臉蛋。
“大哥。”宋二傾身過來，叫他。
宋柳對這個便宜弟弟沒什麽耐心，瞥了一眼道：“作甚？”
宋二眼神示意，将他大哥的目光引到一旁，正在給貓咪順毛的顧蘭泱身上。
“小默哥字寫得不錯，之前寫傳單的時候，他的字就是最好看的。”宋二低聲說。
宋柳回想了一下，的确，小啞巴的字很出衆，用質量那麽次的炭筆都能寫出鋒芒來。
“小啞巴。”宋柳緩緩走到顧蘭泱身邊。
顧蘭泱聞聲擡眸，不語地望着他。
“你來幫我寫吧，你的字好看。”宋柳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從椅子上拉起來。
不一會兒，宋柳就将他拉到了桌子前，毛筆都已經塞進了他手裏。
顧蘭泱似乎有話要說，宋柳擡頭看他，歪頭：“怎麽了？小啞巴？”
最終他沒說出口，只是問：“寫什麽？”
“柳上會員，限時折扣劵發放。”宋柳說。
顧蘭泱洋洋灑灑寫下，宋柳沿着紙張，指了指最下面：“在這寫小字，入會後在店內消費會有八折優惠，入會前50位可以兌換精美禮品和免單劵。”
“入會費每人10兩。将用于建造當地濟善堂，收養無家可歸的孤兒幼子以及流浪貓狗。入會數量到達一千，柳上食記将會建造平民書院，免費給濟善堂和當地孩童供學。”
“阿柳，真是個好孩子。”宋母有些感慨，摸了摸宋柳的鬓發。
“人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宋柳笑了笑，思索了片刻又道：“娘，借由此事，我有一事要與你們說。”
“此事提上日程後，我打算離開長寧鎮。”
宋母面上一驚，有些錯愕。“阿柳，你要去哪？”
“娘，我當時給你說，我想将柳上帶到全州，各地游歷，逍遙快活。”宋柳頓了一下，繼續說：“我沒有說笑，也不是着急打發相親。”
“咱們一家人一起，一起出去看看。”
小三福在一旁冒頭，“還去京城嗎？”
“眼下先不去，咱們去平江。”宋柳摸了摸小三福，“平江也有很多好玩的，也能劃船！”
“好耶！”
小三福立馬笑呵呵地拽着宋母的衣袖，“娘，平江！劃船！”
“我去哪都行，跟着大哥就成。”宋二撓撓頭，笑嘻嘻地。“大哥，聽說平江有很多詩人寫手，肯定也有很多話本！”
宋母的神情糾結，宋柳接着說：“而且老三到了讀書的年紀，那邊有很好的學府。”
“娘跟着你，娘不懂這些，但阿柳總是沒錯的。”宋母拍了拍宋柳的手，嘆了口氣。
……
冬日的夜色總是來得快些，晚飯過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前些天一場雨夾雪将路上的積雪都沖化了，溫差一下涼了下來。
“又到月初了，把酒熱了吧。”白墜将酒壇遞給宋柳，補上一句。“你能行嗎？”
“行，之前不就是我給他搓的嗎？”
“你還說，小默那背上都有兩個包。”
“我那不是第一次，生疏嘛！這次我準沒問題！”
第一次緊急情況，宋柳拿藥酒點着了給他搓身子，技術不到家，給小啞巴背上燒了兩個包不說，自己的手上也中了獎。
但是每月給他搓一遍身子，能緩解他關節的不适。
除了第一次，之後都是白墜給搓的藥酒，但是顧蘭泱只讓他搓四肢，效果大打折扣。好在宋柳每次都在旁邊偷師，這次宋柳自己準備霸王硬上弓一下。
宋柳将一壇暖玉在竈上熱了下，配着一道甜漬瓜果端到了房間。
顧蘭泱坐在床榻邊擦拭他的那把金刀，見他進來，将金刀收入鞘中。
卻見少年将東西放在桌子上，淨了淨手。
“把衣服脫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