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漂亮女人

陽光明媚的渭南，一家咖啡館內。

男人的指尖捏着勺柄輕輕攪拌杯中咖啡，原本好看的圖案已混作一團。陸歧路喜歡這樣，他不像大多人，選擇一款漂亮的圖案，從頭到尾慢慢的喝，留至杯底。

他的世界就是這樣，原本完整的一切從八歲那年毀作一團。

今時今日他所得到的一切，或許還不如曾經伸伸手張張口得來的多。但他已經很滿足了。

咖啡館門上的鈴铛叮叮響了兩聲，他順勢看了眼手表，約摸着就是這個時間了，于是擡眸朝門口望去，只見一個身着正裝的女人扭腰提臀款款而來。一頭黑色的長卷發散在身後，鼻梁纖細挺立，嘴角上揚，身材算不上火辣但該大的地方還是很大的。

女人還沒走來，陸歧路已經起身調侃道：“陳大美人多年不見風姿依舊啊。”

“你變滑頭了。”女人笑嘻嘻的不等對方客氣便已坐在了他的對面，一邊放下昂貴的包一邊沖他擠眼笑道：“從前喜歡你是看你老實！”

“那現在呢？還喜歡嗎？”陸歧路招來服務生，為女人點了一杯咖啡，一邊道：“傳統的意式濃縮咖啡，你最喜歡的。”

“你還記得我喜歡喝什麽啊。”女人順手捋一捋長發向後，一邊笑着。

陸歧路搖頭審視着她，遺憾到：“記得又有什麽用，如今你見我已經這樣随便了。”他修長的指尖指了指女人的衣衫，對面的陳美人笑道：“最近比較忙，沒來得及。再說我穿什麽衣服在你面前還不是都一樣？”女人的話令原本的氣氛更蒙上了一層暧昧，三十多歲的陸歧路覺得自己有些敗給面前的人了，于是盯着她不再說話。

他的指尖撫着杯口，仿若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

女人笑着抿了口剛剛上來的咖啡，服務生并不能打擾他們的眉目傳情。

她從大學就喜歡上這個男人，那個時候她的确是看他老實，後來随着成長與閱歷，她喜歡那些職場精英，但萬萬沒想到畢業後的同學聚會上，陸歧路真的成為了她心中的那個男人。

他們一夜情，或者說多夜情。只要有聚會見面的機會，他們都不會拒絕彼此。而這也是她多年單身的理由。

“有男朋友嗎？”陸歧路道。

女人抿唇，像個少女似的搖頭，輕聲道：“面對你，有也是無咯。”

“哼。”陸歧路低眉一笑，無奈道：“你比我會說情話，一直都是。”

“可我一直只對你說情話。”女人的思維非常缜密，不得不承認她一直都是個高智商、高情商的人。

回想起來，陸歧路那可憐的處男之身還是被她毀掉的。說不出來為什麽，他對這個女人多少還是有些留戀。

就像嬰兒迷戀最初母乳的味道。

“晚上想吃什麽？”

“嗯……鵝肝？”女人的手上戴着一枚亮晶晶的戒指，但她看起來并不像個已婚的婦人，于是陸歧路點頭應下：“渭南的Holiday酒店的鵝肝倒還算不錯。”

Holiday酒店，除了鵝肝，還提供五星級住宿。

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起身時陸歧路順勢攬過女人的腰，親密的就像熱戀中的情侶。

他從不把與女人親近視為負擔與煩惱，但第一次為了某種目的接近某個人，還真是感覺奇怪和心虛。

陸歧路一路都覺得自己像個被嫖的男妓，為了得到‘錢財’而屈身于一個她。

只不過他想要的是傷殘司法鑒定書。

他覺得自己為了裴攻止幾乎等同賣身，這筆賬一定要記在他的頭上。

— — —

渭南的夜晚晚風徐徐，他們在湖邊散步，然後依偎在長椅上，望着黑暗的天際。城市的燈火再通明，但遠處的湖面依舊晦澀陰暗。不知有多少污垢被沖入湖底，這個世界的喧嚣蓋過了湖水的吶喊。

“好冷。”女人揉了揉自己的肩頭，直起身對他道：“我們回去吧？”

坐在這裏的數十分鐘裏，她聽見陸歧路的電話響了至少五次，其餘的不知是不是他意識到後主動按了關機或者靜音。

女人站起身，風徐徐而來，她捋一捋頭發熱情的問他：“你女朋友呢？”

“啊……”陸歧路忽然有些遲鈍，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如果說分手了，這樣的答案似乎将自己的目的表露的太過明顯。好像是因為被女人甩了才來找她。他知道陳怡是個很多愁善感的人。

“算了，今天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聽到回去這兩個字時陸歧路還是愣了一瞬，女人轉身，頭發吹向臉龐，她擋着碎發，沖他笑道：“陸大律師，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麽事，這麽多年的關系了，和我就不必繞彎子了。”

陸歧路看着她，莫名有些心疼，懂事的男人和女人他都覺得心疼。他原想開口提起裴攻止的事，但話鋒一轉，只是黯然道：“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車就到家了。最近事情繁忙，可能要過幾日才能約你了，如果你還在渭南的話。”女人的聲音很溫柔，陸歧路看着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黑暗中，她轉身走到燈下，陸歧路沒有追去。

陳怡希望他能說出來意，但也不願聽見。她悉心維持了十多年的關系，自然不願向着利益靠攏。

她走出了很遠，打到車的時候轉身發現陸歧路竟然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跟随，那一瞬間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還是被打動，她主動的沖着那個男人，微微提高了些聲音道：“幾天前我接到了一份傷情鑒定申請表，也聽了些故事，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我就有預感，你一定會來找我。”

陸歧路的腳步停了下來，看着女人打開車門站着，眼神中有些無奈：“我不能承諾你太多，但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在合理的基礎上幫你。”

陳怡的話點到為止，陸歧路眼看她要關門，加快步伐走上前，躬身在車邊道：“謝謝你陳怡，你還是這樣善解人意。”

女人苦澀一笑：“你也是，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麽？”

陸歧路搖頭，陳怡抿一抿唇，頗有些憂傷道：“其實我不過是愛上了你愛上別人的樣子。但那個人甚至不是女人……哈！”她深呼吸一瞬，話鋒倏地一轉：“不過！我可沒放棄，我是真的太累了。有機會再約你，拜拜。”她仿若在為自己打氣一般，伸出窗外的手做了個飛吻的姿勢，輕佻的眯了只眼。

随即出租啓動，他們就這樣匆匆見面，匆匆離別。

其實，陸歧路已經猜到了今夜的結局。

因為她從這個女人的身上嗅到了只有結婚婦人才有的味道，比如——被淡淡油煙替代的香水味。

目送女人離去，他方才摸出電話，九個未接裏只有一個是辛娣的，另外八個全是陌生號碼。

他的腦海中浮過一個人的臉，綠頭發，眼睛細長，長眉入鬓，帶着眉釘。寬鼻梁，厚而性感的嘴唇，下唇帶着一枚閃耀耀的唇釘。

印象中醉酒之後，那個人是有問自己要過電話號碼的。

不過他最終想了想，删除了所有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