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鋒03

第18章 無鋒03

傅秋風暗自心驚貴妃到底是何種洪水猛獸,他悄悄退遠兩步,盡量低調,讓自己更像個護衛,他來不及思考太多,張財便開了宮門,躬身迎貴妃入內。

清脆的步搖碰撞聲在庭院內蕩開,高挑女子一席金紅交錯的華麗宮裝,只帶了一個婢女随在身後,卻像有一整隊儀仗般昂首闊步而來。

“免禮,退下吧。”貴妃在臺階下回眸吩咐,讓她的婢女和張財都退到一邊,語調婉轉明麗,揮手時高傲又不失優雅,她邁進門來福身行禮,先前通禀的婢女悄然退後,下去時帶上了房門,“妾身參見陛下。”

“不是還有三天才進京嗎?”容璲問的稀松平常。

“妾身輕裝策馬,領先了隊伍一百六十裏。”貴妃笑着說道,“聽聞陛下先是遇刺,又是火災,妾身哪有心思一路緩行。”

“你消息還真靈通。”容璲啞然失笑,“用過晚膳了嗎?”

“吃了幹糧,現在不餓。”貴妃輕輕點頭,目光轉向在容璲身後站崗的傅秋鋒,“這位小公子就是國公府的傅秋風吧,怎麽有些軍中風範。”

傅秋鋒一聽這話,心驚這位貴妃的眼力,繃直的脊背稍稍松了些,盡量站的不那麽标準。

“不說話嗎?”容璲戲弄地眨了下眼,“這可是朕最寵愛的貴妃,上官雩。”

“微臣參見貴妃娘娘。”傅秋鋒摸不清容璲的意思,慎重地拱手行禮。

上官雩緩步繞過桌子走向傅秋鋒,傅秋鋒盯着她白皙的手指順着容璲手臂的方向按在桌上,從一閃而過的掌心角度可以看見清晰的繭……這位貴妃,是習武之人。

“陛下,您那膩人的香囊為何不帶了?”上官雩扇了扇空氣,故作詫異。

“傅公子不喜歡。”容璲實話道。

“這個俊俏的小郎君不喜歡,您就依他,妾身不喜歡,您怎麽不依啊?”上官雩嗔怪地哼笑。

傅秋鋒站在原地,恨不得自己當場耳聾眼瞎,他不知道容璲安的什麽心,非要給他拉仇恨,難道他的工作态度還不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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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你究竟有何種本事,能把陛下從本宮的停鸾宮搶走?”上官雩朝他伸了下手,層疊寬大的袖子裏露出一點寒芒。

傅秋鋒一愣,偏頭向容璲求救,容璲卻視若無睹地端起了茶杯,沉吟道:“泡茶的火候不夠啊。”

“貴妃娘娘,臣……”傅秋鋒心裏罵了幾遍容璲,微微退了一步,然後乍然發覺上官雩袖中那道光并非是什麽珠翠飾物,而是一柄柔韌若水的軟劍。

上官雩一抖廣袖,接住落下的劍柄,薄如蟬翼的劍鋒瞬息逼上他的咽喉。

“臣只是為陛下辦事,并無他意。”傅秋鋒停步不動,冷淡地回道。

“後宮嫔妃不都一樣。”上官雩一挑黛眉,“你辦得哪檔子事?”

傅秋鋒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容璲一口茶沒喝完,扭頭噴了一地,狼狽的拿手帕擦着嘴角。

“娘娘,在陛下面前大動幹戈似乎不妥。”傅秋鋒不卑不亢,“臣若有何處犯了規矩,還請您直說,臣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在後宮裏,本宮就是規矩。”上官雩手腕輕輕一震,劍刃在一片交錯的虛影中斬向傅秋鋒。

傅秋鋒眼尾一顫,随即閉上了眼,擡起手臂擋在了面前。

上官雩并沒有殺氣,他要賭一次。

“上官,适可而止。”容璲無奈提醒。

“是。”上官雩嫣然一笑,劍刃并未帶起血花,只是挑飛傅秋鋒一片衣袖,飄飛的布料落在了容璲身上,傅秋鋒睜眼仍是毫無懼色,她将劍收回袖中,滿意道,“膽識不錯,妾身回家省親一趟,宮裏都變了天,什麽貓貓狗狗都敢出來亂吠。”

傅秋鋒以為上官雩說的是他,忍不住瞥了過去,上官雩抱着胳膊站姿婀娜,直接笑吟吟地端詳他,眼神沒有半點收斂,卻并無惡意。

這反而讓傅秋鋒別扭,稍稍往容璲身後挪了一步,有上官雩這個氣質妖冶妝容豔麗的貴妃在,他看容璲都清純舒心多了。

“周宛月那只沒甚本事的貓兒死便死了,陳庭芳倒會咬人,還咬了本宮的小公子,陛下,這筆賬妾身要算。”上官雩道。

“此事前後原因複雜,傅公子已有對策,過兩日自見分曉。”容璲安撫。

傅秋鋒抽抽嘴角,他剛剛才被劍刃抵上咽喉,這麽快又成了自己人。

“小公子,不必緊張。”上官雩輕聲對傅秋鋒說,“你是陛下的人,自然也是本宮的人,陛下喜歡你,本宮就庇護你,絕不讓你受人欺負,去找賢妃時記得轉達本宮的話……皇後的位置永遠是本宮的。”

傅秋鋒看了看容璲,容璲不做表示,他稍一思索,點頭道:“臣明白。”

“下去吧,本宮和陛下許久未見,有不少話要聊呢,今夜就委屈你住找間廂房吧。”上官雩笑着吩咐,讓傅秋鋒出去。

傅秋鋒帶門離開,上官雩瞥了眼桌上飯菜,說:“你就吃這個啊,比我的幹糧好不到哪去。”

“确實有幾分懷念。”容璲推推盤子,“剩了點,你要嗎?”

“還是說正事吧。”上官雩一看剩下兩塊蔥花蛋焦黑的蔥,轉移了話題,“我在醴國,見到了北幽的使節,不過父王有意掩飾,為免打草驚蛇,我也沒有詳細查探,只留了眼線盯梢,大奕北方邊關有沈将軍重兵駐紮,各個城池又對北幽人嚴加盤查,北幽竟能派使節帶厚禮出訪大奕南端的醴國,必有人從中牽線搭橋。”

容璲問道:“何人有這種本事?北幽想拉攏醴國?”

上官雩倒了杯茶:“這我就不多說了,一來免得先入為主誤導你,二來我是你的貴妃嘛,也不能幹政。”

“哈。”容璲搖頭,“舟車勞頓,辛苦你了。”

“總之醴國那邊還在我的掌握,你放心就好。”上官雩擡杯說道。

容璲以茶代酒和她碰了一下:“傅秋風,此人你怎麽看?”

“我才見他一次,相面嗎?倒是挺俊俏。”上官雩開玩笑道,“動心了?左右是你的男侍,想辦就辦呗。”

“……你快回去吧。”容璲皺眉無奈,轉了個身揮揮手指。

上官雩悠然道:“我現在就回,你那公子還沒走遠,一定會在心裏驚訝‘怎麽這麽快’。”

容璲:“……”

“那我走了,去看看這一個月你是不是把我的寶貝兒們餓瘦了。”上官雩對容璲點點頭,出門時喊上了婢女,風風火火地回停鸾宮。

傅秋鋒确實沒走遠,他就在院子裏站着,軟劍不易控制,從那位貴妃出劍的速度和精準來看,必是高手,他不敢在上官雩附近動用內力或是接近偷聽,但又有些好奇兩人到底能說什麽。

目送上官雩走後,傅秋鋒回了正廳,容璲先開口道:“有什麽想問的?”

傅秋鋒想了想:“貴妃娘娘,也是霜刃臺的人嗎?”

“朕什麽人都往霜刃臺送啊。”容璲譏诮地說,“她武功高強人美心狠,朕怎能不喜歡她呢?”

“那陛下回停鸾宮?”傅秋鋒側移一步讓出路來,暗說容璲能第一次見他就讓他坐腿上,貴妃久別再見,還不得來點豔書場面。

“不回,朕讓她去休息了。”容璲輕車熟路地進傅秋鋒的卧房,“燒水,朕今日要早點睡,明天還有要事。”

傅秋鋒只得遺憾地做好今天繼續睡床沿的準備。

等容璲沐浴更衣就寝之後,小圓子才擦着汗回來,左顧右盼生怕被人跟蹤。

“公子,奴婢可能辦砸了。”小圓子猶豫地彙報。

“小點聲,陛下睡了。”傅秋鋒輕聲提醒,“如何?”

“奴婢見到了劉婕妤,說,您用合歡香誘惑陛下,才讓陛下夜夜在您這流……流連忘返,冷落其餘娘娘。”小圓子磕磕巴巴,“奴婢也實在想不出別的借口了!奴婢說,只有見到楊公公,求他保護奴婢,才能把奴婢偷的香給他,誰知劉婕妤馬上就派人通知了楊公公,楊公公來說,不拿出香料驗過,不能相信奴婢,奴婢不知道您接下來的計劃,為了取信他,就……答應了明天給他。”

傅秋鋒一琢磨,被這個合歡香逗笑了,他沒迷過容璲,倒是被容璲的香囊迷的夠嗆。

“做的不錯。”傅秋鋒轉了轉手中茶杯,“看來她們真視我為眼中釘,效率如此之高,明日我去弄點合歡香,晚上你再送去,後天一早就可以收網了。”

“呃,您去哪弄?”小圓子緊張,“陛下會不會怪罪您?”

“他有什麽好怪罪的,我是為他辦……效忠。”傅秋鋒幹咳一聲。

“那剩下四十兩,您收回去吧。”小圓子老實地拿出銀票還給傅秋鋒。

“這些是賞你的,宮中難免要上下打點,家裏若有需要也不用客氣,跟我說就好。”傅秋鋒溫和地笑了一下,“辛苦了,去休息吧。”

小圓子捏着銀票,退下前感動地濕了眼圈:“多謝公子!您真是宮裏最好的主子,奴婢一輩子都跟着您!”

傅秋鋒不甚在意這點收買人心的銀兩,說是弄點,他如今也沒門路,這東西通常都是做皮肉生意的低等勾欄才有,稍微高級賣藝不賣身的青樓樂坊都不屑使用,要麽就是暗中藏着。

他從前抓通緝犯時也闖過那些味道刺鼻的地方,不過他久經訓練,毒中的多了,迷香對他通常沒什麽影響,也不曾領教過這些下三濫玩意有何厲害。

傅秋鋒思考片刻,還得去霜刃臺。

于是第二天一早,傅秋鋒進了霜刃臺,打聽了唐邈任務不在,只能退求其次去找韋淵。

韋淵也正要走,在庫房裏檢查了一遍暗器信號依次別回腰上,傅秋鋒敲了敲門,禮貌地問道:“韋大人,有任務啊,遠嗎?”

“京郊。”韋淵的嗓音隔着面甲有些冷意,“揚武衛營盤。”

“那正好,我需要一樣東西,你若有空,順便幫我帶回來吧。”傅秋鋒商量道。

“何物?”韋淵問。

“嗯,合歡香。”傅秋鋒沉穩且正直地說。

韋淵費解:“什麽箱?”

“合歡香。”傅秋鋒沒想到韋淵這麽不上道,不禁略感尴尬,又重複了一遍,“青樓那種。”

韋淵:“……”

傅秋鋒也覺得說法有誤,連忙澄清道:“這是陛下的任務。”

韋淵:“…………”

“是計劃!”傅秋鋒強行解釋,越描越黑。

韋淵後退了半步。

傅秋鋒有些窒息,他看見韋淵沒被面甲罩住的耳朵飛快地通紅,眼神也飄逸回避起來,指指隔壁,留下一句“主上就在那,你無權命令我”,直接閃身跑了。

容璲意外的一身簡便黑衣戴了護手,靠在房門口揶揄道:“朕怎麽記不得有這種任務。”

傅秋鋒:“……”

傅秋鋒只想回頭悶死小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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